陆元放坐在椅中巍然不动,心中却不禁嘿然冷笑,在男女之事上,他显然要比顾风二人高明太多,心道:“掌门师姐一生专心修行,处置门务,却不识****是为何物;疯婆子为人强势,得理不饶人,从其轻率舍家而走便可看出,也必难品出情之三昧。她们哪里明白,少年男女一旦情根深种,就算身履刀山火海,冥府地狱,都断然无所畏惧。就算你两个在这里眉来眼去,计算我傻徒弟就范,嘿嘿,最后只会弄巧成拙,让念儿心里更念着他。”他揣摩片刻,已然胸有谋算,遂一言不发,静观风恨昔如何发难,而郭昊又该如何答对。
得到掌门示意,风恨昔站起身来,目光之中威棱四射,盯着郭昊道:“你可知错?”
郭昊心知该来的终究躲不过去,虽知祝雪念受尽宠爱,但门规森严,绝不会因为你身受长辈青睐便会稍加容情,反而会更加严苛,若是将实情坦陈,她所受到惩罚必不会轻了,遂缓缓跪倒道:“弟子知错,不该违背门规,带着祝师妹私自下山。”
祝雪念刚才还满腔怨气,此时瞬间明白他全是在为自己着想,几乎忍不住破涕而笑,恍然大悟想道:“我可真傻,在掌门姑姑和风师叔面前谁不害怕?怪不得昊哥哥不敢跟我亲近。可恨我还错怪他,真是笨的可以。”
风恨昔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承担全部罪责,不过这样也好,我就教你们三年不能相见,看念儿到时还能不能记得你是谁。所谓关心则乱,为了杜绝隐患,她已不顾手段,主意已定,道:“好你个郭昊,早知此举大错特错,却仍一意孤行,可见根本未将本门门规放在眼里,如此逆徒,焉能轻恕!”转向顾丹晨道:“此子即为主使,且本人供认不讳,祈请掌门允准,治他个藐视门规,不敬师长,另加一条蛊惑同门师妹之过,关入九玄洞禁闭三年,以儆效尤。”
顾丹晨虽然别有心思,但对于郭昊所犯过错,禁闭三年的惩罚未免过重,因此一时沉吟未答。旁边陆元放却开口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讥嘲之意。
风恨昔道:“都是你教出来的不肖弟子,还有什么脸在这鬼笑?”
陆元放抿了口茶,神态悠然道:“此言差矣,这小子几年来一直陪伴恩师左右,若说教导他最多的人么应该是他老人家,我陆某人岂敢居功?如果你觉得他做出这等事来是因教导无方所致,大可以去羽画峰质问,请不必拿老陆我来撒气。”
风恨昔脸色阴沉的几乎滴出水来,道:“阴险小人,无耻至极!”事到如今,她也猜到陆元放耍的什么诡计,把郭昊偷偷送去羽画峰,以后自可说成郭昊是由祝九渊教导修行的,与他这个当师父的其实没有多大干系,当然也就不用因日后履行斗法之约时郭昊落败于祝雪念而蒙羞。
陆元放道:“门规大如天,我陆元放是断然不敢违背的,不像某些人表面上大言不惭,只知一味指责后生晚辈,却对自己所行逾矩之事视而不见。不知是脸皮够厚呢?还是真正的恬不知耻?”
风恨昔毫不相让,怒道:“我风恨昔自问俯仰无愧于天地,做了什么逾矩之事?休要凭空捏造,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
陆元放白眼一翻道:“你看看,我这还没怎么样,就起始威胁我了吗?嘿嘿,再等五百年吧!等我揭穿了你的丑事,再恼羞成怒不迟。”有恃无恐,似乎真抓到了什么把柄。
长辈争的面红耳赤,颇有些为老不尊,偏偏掌门人还不肯出言阻止,可就苦了旁人。按理说这种情形张少阳等后辈弟子不宜在场,可是未得允许又不敢擅自离去,一时间插嘴劝阻不敢,杵在那不动也不是,直是尴尬万分,唯有风逝雪没事人一般冷眼旁观。
祝雪念则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此时知道郭昊不是真心冷淡自己,心情已不似方才那般低落,饶有兴致的看着热闹。她比许多人都清楚,别看陆元放平日里放荡不羁,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但凡遇见能叫风恨昔愤怒恼火的事,必定死磕到底,誓不放过。并非彼此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只因这两人命里犯克,是天生的死对头。如此一来,祝雪念反倒不急着帮忙郭昊分辨,因为有陆元放在场,必会大加反驳风恨昔不可,绝不会全凭她一人拿定主意就是。果不其然,两人刚刚开口几句,便吵的不可开交。
陆元放又道:“你说你没有逾矩,那么请问,本门刑罚之事是由谁执掌?”风恨昔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如实答道:“此等小事,我岂会不知?当然是天刑殿清吾师兄做主。”
陆元放道:“这就是了,你口口声声拿着门规的大帽子压人。可还记得,门规四大条款之三:天刑殿首座长老专事刑罚之责,任何门人失当之举,皆由其彻查确实,而后据罪错重缓一并处置,并报掌门允许方可施罚。为免徇私解劝,任何人等虽均可建言举证,但不得私相干涉,擅自越权,否则将视为同罪论处。”顿了一顿又道:“现如今清吾师兄并未到场,你风恨昔竟全未将他放在眼中,越俎代庖,妄图行使天刑殿首座之责,简直蛮横无理之极。况且,在真相实情尚未查明之前,你便急欲从重惩治弟子,纯属无理取闹。你可要知道,先辈立下规矩,那是为了约束门人,谨守分寸,以免做出有亏德行之事,进而扶正祛邪,光大正道。可不是为了给某些人发泄不满,任意胡为的器具!”
越到后来,陆元放语声渐渐拔高,堂皇正大之语信手拈来,然而他这番话虽有夸张之处,倒也有大半是真。其实不止凰羽门,各门各派掌刑长老威权均是极重,历来都由德高望重的耆老担任,地位或只在掌门一人之下而已。但凰羽门自从祝九渊卸下大任,将掌门之位传至顾丹晨手中,数十年过去,风气已不似从前那般死板教条,只是风恨昔生性执拗,陡然面对陆元放的咄咄逼问,一时间竟想不到该如何回答,不过她为人倒也干脆,沉吟片刻,向着顾丹晨躬身一礼道:“我今日做法做确有欠妥当,恳请掌门责罚。”打死她也不会向陆元放低头。
顾丹晨摆手,心道:“恨昔师妹就是太过要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怎么可以因随随便便几句话便低头认错?”却也不好指摘陆元放有何不对,便道:“想不到陆师弟对门规戒律居然如此熟记于胸,当真教人意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