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伦嘴角微微一扬,果然,她父汗说的对,这个男人,其实根本就对自己没有半点意思。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自己选的人,她可不会说后悔二字。相反,她倒是越来越满意自己这个夫婿了,“诶,别急着谢。我派去的勇士,只有极少数潜入了城中,还都负伤归来,万幸的事,他们的伤没有白受”。
楚穆将手中的公文放下,似乎终于对月伦想说的事情有了丝兴趣,“还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有没有价值我不知道,但,我想,咱们的摄政王一定会感兴趣”,说话间,月伦起身缓缓的走到了楚穆身后,俯下身来将头搭在了他的肩上。
一声浅笑之后,朱唇轻启间,那听似戏谑的语气之中,还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愤怒:“作为你的妻子,我居然都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儿子。”
楚穆转过头去,脸几乎要贴上了月伦的脸,有些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所以呢。”
月伦直起身来点了点头之后,一边把玩着楚穆案上她没怎么见过的砚台,一边淡然的说道:“看样子你早就知道了,那接下来我说的,也许……”
楚穆这下才算明白,原来今天来这,不是为了昭宁那边,而是为了所谓的夫妻见的私事吗?很好,他也很感兴趣,她的人到底还查到了些什么有趣的东西:“这里也没有旁人,有话就直说吧。”
月伦冷哼了一声之后,继续玩着自己手中的东西:“不知摄政王,有没有听说过西荒异族冥炎?”
“他们不是早就灭族了吗”,楚穆眉眼微微一皱,她怎么会突然提到这西荒异族。
月伦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翻身就坐在了书案之上,满眼戏谑的看着楚穆。没想到呀没想到,他果然不知道这件事。她今日就要看看,这个冷漠的男人,究竟,是面冷心热的,还是就是个石头人:“没错,但说来也巧,据北漠秘典记载,这群异族的孩子,到了六岁的时候,眼瞳就会出现异状,而你的孩子,哈哈哈,真是可怜。”
有些出乎月伦意料的是,楚穆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远比她先前所设想的还要剧烈。剧烈到连她都能明显感受到在这男人言语之中的震惊:“你说什么!”
月伦将手放在了半空中:“天气不错,本公主想出去骑马,不知摄政王可愿陪同呀?”
“……来人,备马”,说完,楚穆没去牵她,反而是一把直接抱走。
说他不在意是不可能的,说到底也是他的孩子,骨肉相连血脉相系。这几年来,他都刻意不去理会关于那孩子的一切,但再是刻意,他也没办法抹去他有个孩子这个事实。
就在月伦在楚穆陪同下郊外赛马之时,禁宫之中,那旧病不治的人,终于,也要了断这尘世间的一切痛苦了。
床榻之上的“扶彧”,面色如常,去早已气若游丝。一阵咳嗽之后,一抹鲜红,染红了他眼前的一切。
“陆湘雪”见此,顿时慌了:“天呐,这这,快传太医啊,你们都是死的吗!”
不多时,“陆湘雪”派出宫的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终于在郊外牧场找到了楚穆:“摄政王,宫里出事了!”
楚穆看了看身旁的月伦之后,想着她今日怕也不会告诉自己,便是吩咐道:“……派人送王妃回去”
“是。”
……
楚穆命人关了宫门封锁了消息之后,坐在“扶彧”的床榻一侧,在手上涂了些不知是什么的液体之后,轻轻抚上“扶彧”的额头处,微微一动,那在这人脸上停留了多达近两年之久的人皮面具,缓缓掉落。
扶彧面具之下的那张男子的面容,因为长期佩戴面具的原因,已经有了腐烂的趋势,已经快要看不出这人原本的模样。
见到那张脸时,楚穆的心中有了一刻的疑惑,不知为何,这脸,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你感觉怎么样?”
“扶彧”自病重之时,就很少再和人说话,除了偶尔和“陆湘雪”聊聊天之外,就再没开口。不是不想说,而是,太累。今日他也不知是为何,好似突然有了丝力气,也许,这就是他父亲说过的,回光返照吧。
“扶彧”轻轻的拉着楚穆的手,轻声说道:“主子,我这,怕是命不久矣了。”
楚穆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宽心:“……别说傻话了,本王即可派人遍寻天下名医,你不用担心。”
“扶彧”摇了摇头,“不用了”,能活到现在他已经很感谢上苍了。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他能牵着自己的手,这样陪他说话,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楚穆看着他没有说话,“陆湘雪”手中的手帕,却早已经被泪水打湿了。
“扶彧”看了看这空荡荡的大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有些担心的问道:“主子,我现在这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还和以前一样,很俊俏”,这张脸,楚穆其实早就想不起来是什么样子了。他曾经也好奇过,为什么自己独独对这个人的印象如此淡薄,却始终寻不到缘由。
“扶彧”却是很不给面子的戳穿了这个善意的谎言。他现在这样子,说实话,他也不想看到:“哈哈,主子又再说笑,你哪里还会记得我以前的样子。”
“扶彧”看着楚穆痴痴的笑了一声之后,双眼,却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谢谢,谢谢你,没有把我当做怪物。”
楚穆闭着眼轻轻的叹了口气,“别说了,好好休息,太医已经去煎药了”。
“不用了,不用了爷,左右我也活不长了,就别再费心了。这个,你收好”,说话间,“陆湘雪”将“扶彧”一早拿出来的一个小箱子交给了楚穆。
那箱子四四方方的,说大不大说下不小,用一把玲珑锁锁着,也不知里面放了些什么重要的东西:“……这是何物?”
“爷,我这些年跟在您身边,也做了不少事。有些事是你知道的,还有些你不知道的,我全都交代在了这里。我只有一个请求,等我死后,再打开,可以吗?”
楚穆看了看箱子上的玲珑锁,这玲珑锁不似寻常的锁扣。也许,他想看还不一定看得了;看他的样子,不是忘了给自己钥匙,而是要让自己去慢慢猜吧。临了了,还这样谨慎吗:“……我答应你。”
“啊,太好了。终于,要解脱了。只是,对不起,我的……”,嘴边的话还没有说完,“扶彧”那刚刚扬起来的手,就这样,和他的生命一样,缓缓的落了下来,没有惊起一丝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