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中午吃的大餐还没完全消化,正巧省了晚饭钱。
大海帮他老娘洗完脚后,扶着躺到床上。我合衣而卧,双手十指交叉,枕在头下,包袱放在靠墙的一面。我侧头看着大海照顾老娘入睡,屋里有些沉寂。
时间慢慢溜走,突然屋里的电灯灭了。我有些诧异,以为是停电了。可侧头一看,见虚掩的门缝中透进一道黄光。
我不由得坐起身来,想下楼问那中年大妈。可大海把我拦了,说这旅店就这样,每晚八点准时停房间里的电,只留过道灯应急。
我暗骂一句小气,却也无可奈何,重新躺回到床上,睁眼看着屋里的黑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却听床下有响动。
我心中一惊,一侧身朝床下看去。这一看可把我吓了个半死,就见黑暗中,两点绿光我的床边一闪一闪。
我心想莫不是屋里进了猫一类的动物?可转念一想,不可能啊,那两点绿光可是悬浮在半空,猫可是做不到这点。
黑暗中,我越看越觉得诡异,越觉得诡异,我心中就越是惊惧。以前听过关于旅店闹鬼的传说可不少。
想到这里,我忍住心跳,小心翼翼的伸手想去摸摸到底是什么东西。可是,我的手才伸到一半,就被另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抓住了。
黑暗中,大海低声的说道:“你干什么?”
我心中一惊,凑近一看,才见那是大海的眼睛。此时,他正从床下拖出一张草席,准备睡觉。
我看得心中不是滋味,想必大海的家境不好,为了医治老娘,才甘愿受此委屈。试问,谁闲着没事去睡别人的床底。
大海见我不说话,松了抓住我的手,继续收拾起来。我只稍微一想,在黑暗中小声叫他。
“喂,你上来,咱俩挤挤得了。”
大海听得明显一愣,黑暗中,那双绿油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得我背皮发麻。
“还是不了,这是您的床。”
我听得好笑,难不成这傻大兵还怕我收他半边床的钱不成。我又伸手拉拉他的衣服,说:“你上来吧,我不收你的钱。你看,这地上多凉,要是你也生病了,谁来照顾你母亲?”
大海犹豫片刻,黑暗中就见他抓着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这,让我怎么好意思。”
呵,这大兵还挺害臊,我又拉他一把,说:“你这扭扭捏捏,可不是男人该干的事。”
大海一听,这才起身。我往床里边靠了靠,拍拍别一侧,示意他躺下来。大海道了声谢,侧身躺到了我的身边。
我能感觉到他正竭力保证自己占的地方足够小,好与我留下更多的空间。我笑笑,心说既然上来了,就随他去了。
其间,我问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他回我说特种兵经常要在夜间执行任务,又不能打手电或者举火把照明,久而久之练就了一又夜视眼。
我听得啧啧称奇,也就不再多问,只闲聊了几句,困意袭来,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只是大海的老娘中途醒了两次,再无其它事情发生。早上一起床,就见大海依旧保持着侧身而卧的姿势。
我一起身,大海也立刻翻身坐起,看着我嘿嘿笑着,说:“早上好。”
第一次听人对我说‘早上好’,到是有些稀奇,也赶忙原封不动的把这句话送了回去。侧头一看,墙上升斗大小的窗户中透进一道天光,天色已然大亮。
我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临走时和大海道别,说祝他母亲早日康复。大海听了却是愁容满面,心事重重的道了声谢,就不再多说。
走出‘平安旅店’,四下一看,行人匆匆,街上车马并行。我随意买了几个大包子,边走边吃,思索着找房子的事。
可是这人生地不熟的,叫我往哪里去找。这一找就是半日,没有半点收获,正苦恼间猛然见得前方一堆人正指指点点围观着什么。
走得近了,才听众人尽皆叹息,说着能帮就帮的话。我心中一动,凑过去想看个究竟。好容易挤将进去,一眼就看见一赤着上身,露出满身伤痕,留了一头板寸的男人跪在其中。
目光扫过,又见他面前摆了十数枚军功章,其中过半都是熠熠生辉的金章。我仔细一看,有些眼熟。
随即就见个穿着迷彩裤子,心中一动,蹲下身子把脸凑过去一看,果然是大海。此时,大海满脸通红,紧咬牙关,撑在地上的双手青筋暴起,可他的眼角却含着泪光。
我看得心中一痛,心说能让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下跪,莫不是他老娘出事了。低头一看,地上铺了西安第一人民医院的诊断书。
待看得清楚,果然,大海老娘的病情不轻,是心脑血管硬化,算是老人常见病情。看着他身上的刀伤叠着枪伤,我叹息一声,想了片刻,走过去,一把将大海拉了起来。
大海正自跪着,突然被人拉起,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愣愣的问我干什么。我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收拾东西,跟我走一趟。
大海却是不肯,围观的人群全都奇怪的看着我。与此同时,依旧有人一角两角的施舍,我看着地上一堆角票,心说这年头人人都不容易啊。
大海见我不说话,又要跪下。我拉住他,说:“你这样跪下去,又能讨到多少钱,跟我走,我有办法。”
大海一听,眼中顿生希冀之色,片刻后,又迟疑的说道:“您说的是真的?”
“比珍珠还真,走吧。”
大海依旧迟疑,可是架不住我催促,跪到在地,朝众人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收拾东西,跟着我走了。我一边走一边翻出昨天胡老板给我的纸条,却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我拉住一位大姐,打听好去八仙庵的路,叫上大海坐上了公交车。在车上我问起大海关于他老娘的事,大海红着眼睛说与我听。
原来,早上我离开不久,大海也背着老娘去了西安第一人民医院看病。可是这一看之下,他老娘的病可是不轻,心脑血管硬化是一方面,还伴有许多老年病。
说到最后,大海擦干眼角的泪水,说:“都怪我,非要去当兵,留下我娘一人在家,这都是给累的。”
我叹息一声,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说话间,八仙庵到,我叫上大海下了车,照着门牌号,一路找了下去。
不多时,就找到了长乐坊88号,抬头一看,正一堂三个金字大扁高悬门上,两个伙计分左右站了,正不断的招呼进门的顾客。
我拉着大海就走了过去,踏过大门时,两伙计连称‘欢迎光临’。一进得店中,才见果然气派非凡,连放置古董的架子都是红木的,其中的装饰古色古香,除了电灯,看不到任何现代的东西。
这乍一进去,还以为穿越时空,回到古时了。大海有些局促,小声问我来这地方干什么。我笑着告诉他,等下就知道了。
带着大海在店内看了片刻,上百的物件,摆得分门别类,错落有致。掌柜的柜台就摆放在一面屏风前方,一名戴着老花镜的掌柜正坐在柜台后敲着算盘。
我走过去,唤了声掌柜的。那老掌柜扶着眼镜抬头看来,满脸堆笑,问道:“客人是看上哪件宝贝了?”
我笑着摇摇头,心想这胡老板店里的伙计掌柜挺不错,不会以貌取人。我却是没想到,身后跟着大海这么个明显就是退役军人的家伙,谁敢轻易的轻视于我。
老掌柜见我摇头,有些诧异,却依旧保持着笑容,说:“那,不知客人有何贵干。”
“我想找你们老板。”
“哦?”老掌柜扶了一把眼镜,迟疑的看着我。
见状,我又赶忙补充道:“我和你们胡老板是朋友,此次前来,是有事相商。”
老掌柜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我。看我年纪轻轻,衣着朴素,虽然带着个退役军人,却不像是大人物。
“我们老板,他...”
老掌柜正想推脱,却没想到屏风后转出一人,定睛一看,正是胡老板。就见他满脸堆笑迎了上来,口中连道稀客。
我一听,反到有些不好意思,昨天白吃人家一顿,而且还对人家不冷不热。如今有事求上门来,人家依旧笑脸相迎。
想到此处,我赶忙迎上去,连称叨扰。随后,在老掌柜惊异的目光中,胡老板带着我和大海去了屏风后面。
当我走过屏风,就听到身后有客人好奇的向老掌柜打听,“哎,这两人是谁啊,我怎么从没见过,胡老板居然把他们带到后面去了。”
后面的话,我就没听到了。只随着胡老板到了一间茶室。走进去一看,依旧古韵非凡,尤其是主座的雕花大椅,竟完全由阴沉木所制。茶几上一整套紫砂茶具,价值不凡。
胡老板热情的招呼我们二人坐下,泡好香茗,好奇的看向大海,问道:“周老弟,不知这位是...”
我看向大海,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我知道他叫大海,却不知道他的名字。大海见状,赶忙起身,站得趣÷阁直。
“老板您好,我叫海无量,别人都叫我大海。”
胡老板一听,抚掌而笑,道:“好,大海无量,好名字。”
说罢,又招呼大海坐下,说:“坐坐,快坐下。你既然是周老弟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来到我这小店,就不必客气。”
我有些受宠若惊,连称不敢。胡老板哈哈大笑,端起茶水,伸手示意我们两人喝茶。我端起茶杯,浅尝辄止,只觉茶香满口,温热的茶水直入腹中,精神不由的一振。
反观大海,端起茶杯,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末了,咂咂嘴,似乎茶水太少,还没有止住口渴。
胡老板看得大笑起来,说:“大海无量,好,大海兄弟够豪爽。”
我努力保持微笑,心中却是尴尬,这可是品茶,又不是喝酒,何来豪爽之说。又见胡老板东拉西扯,不问我的来意,心中已是明了。
我赶紧取下拴了玉观音和玉扳指的红绳,放在茶几上推到胡老板面前,心里只想赶做完生意,带着大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