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黑妖兽走进一支长廊,长廊两侧点着无数青灯。
地火黑妖兽道:“首先,要治你的伤,其次,要让你的身体能够承受我的地火阴气,这样我才能在你身上使避火诀……”
里斯打断它的话,说道:“在我身上?什么意思?你是要附身于我吗,你可没这么说过。”
地火黑妖兽不满他打断自己的话,不耐烦道:“只是在你体内待四十九天罢了,你以为我喜欢吗?要不我怎么出去,你又怎么为我护法?”见里斯没说什么,就继续,“这里有百盏青灯,灯里盛的不是灯油,而是青灯酒,所谓青灯酒,乃是被炼化的青灯妖精。青灯酒可点万年不灭,酒也丝毫不减,若是寻常人饮用,一口可延年益寿,二口可百毒不侵,三口,也就是一盏酒,就会魂飞魄散!”
里斯道:“你要我喝上两口,是么。”
哪知地火黑妖兽一个劲摇头,道:“不是不是,这里有百盏青灯,我自然是要你喝下百盏青灯酒。”
里斯皱眉道:“那不是要魂飞魄散,死的不能再死?”
地火黑妖兽道:“普通人会那样,你却不同,你的体内怨气极重,浑身筋脉骨骼也都是鬼魂所化,青灯酒杀得了别人,杀不了你,你喝下百盏后,伤势必好,而且再不惧阴邪之物!”
里斯冷笑道:“恐怕是因为我已变成世上最阴最邪之人了,不对,是人是鬼都不好说。你当然是不在乎的,我怎能如此冒险!”
地火黑妖兽道:“不会不会,而且这酒可破你身上的禁制,那不是很好嘛。嗯?你不知自己身上有别人的禁制?亏你还自夸感知敏锐,这点微末道行也不知道,活该被骗这么久。”
里斯暗惊,忙问:“我身上有什么禁制?”
地火黑妖兽道:“近的有一道是‘困龙桩’所埋,在你脊髓之中;远的有一道是‘催眠术’所下,在你大脑之中。你喝不喝?”
里斯心神一震,“催眠术”这能力是城主菲德尔的妻子所有,就是曾用七杯毒药试他的那个穿皮鞋的女人,怎么会是她?她给我下了什么催眠?
地火黑妖兽催道:“磨蹭什么呢,喝完酒治好了伤才好出去。”
里斯叹了一声,自己敬重的城主让人给自己下了禁制,又想到铁壁、银鼠、花未败的惨死,心中一片凄然。他平日里总是很严肃,压抑了所有情感,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先前在玲珑阁他本以为死路一条,不想绝处逢生,后来又到这地狱经历一番,遇见了那个小女孩,种种起伏,情感终于决堤而泻,但觉一生如此又有何难,还管什么来日方长,且饮了这杯中酒,不为伤病,不为脱困,但求一醉。
念及此处,伸手一掀,那青灯酒便翻起来,幽绿透明的酒浆便滑入他的喉咙。这酒清冽干爽,毫不黏口,倒有种沁人心脾的透亮感觉。里斯一路走过去,便将一盏盏酒喝下,大约喝了一二十杯,忽然抽出剑来,以剑挑酒,更是灵动非凡。四五十杯酒下去,里斯竟已奔跑起来,奔跑之间,放声狂笑,宝剑狂舞,状似疯癫。却见他狂笑时不时喷出一口血雾,仿佛是内脏已受损,仍是舞剑喝酒不休。
里斯面色逐渐褪去潮红,显出铁青之色,眼底发蓝,笑的却更猖狂了。他又饮下一盏,豪声道:“从未如此痛快,这酒妙极了!”只是伴着话音,嘴角流出血来,样子实在可怖。地火黑妖兽看的也是暗暗心惊,只是在心底暗道,他会不会就这样死掉?毕竟从来没有人喝过百盏青灯,或许我操之过急了。
里斯端起最后一盏酒,看着地火黑妖兽,忽然道:“你说你能看破人的前世,我的前世是谁?”
地火黑妖兽道:“可怜人!”
里斯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可怜人!好一个可怜人!”说罢一饮而尽,眼角竟流下泪来,他却浑然不觉。
里斯道:“我已喝完了百盏青灯酒,伤势没有一点好转迹象,内脏已开始衰竭,这是你的计划吗?”
地火黑妖兽道:“原来你以为我是骗你喝毒酒,你仍是喝了?”
里斯洒然一笑,道:“死又何妨,此时却是痛快的!”
地火黑妖兽道:“放心,你死不了,你的气和以前已经不同了,你现在需要点血来恢复。”
里斯皱眉道:“人血?”
地火黑妖兽道:“要不你想要我的血?”
里斯耸耸肩,转身向阎王殿外走去,一边道:“我伤好了之后就回来,你把关荷香和杜若带到这来。以后你再敢影响我的情绪,我就杀你。”
地火黑妖兽邪魅地笑起来,轻声道:“居然发现了我的妖术,倒真是个人物。你当然不是六世阎王,却也差不到哪里!”
绝望山岭,黑色城堡。
大厅里照例没有一只灯是亮的,宇文墨坐在他高高的椅子中,整个人都在阴影里,呵呵地怪笑着。
白狐啊白狐,你的预言只能算人间之事,妄想以此治我,可惜啊可惜,我早料到这样一天,命外之人如今已插手,你的预言从彩虹城便开始错了,如今我这一招险棋已经又破了你的局。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虽只一步之遥,但再也不可能是了。与其曲谨,不若疏狂。你死前留下的这八个字是什么意思,连你在最后也动摇了吗?哈哈哈哈,你们说我是魔,合力对付我,我便要你们看看我的手段。
想着,宇文墨又怪笑起来。
机关城,“地狱”之中。
里斯本不是善男信女,暗杀明杀的人也不是小数,此时治伤取血他也没多大为难。他的剑只轻轻一挥,便倒下一人。里斯把手伸到他的胸前,只见一团幽绿色的气激射而出,直接穿透了身躯,那人便一点点地萎缩起来,而里斯的气却一点点变红,又成了以前的血红之色。里斯也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左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
里斯只觉神清气爽,一路回了帐篷,那女孩果然还等在那里,见到里斯喜极而泣。
里斯柔声道:“跟我来,我们这就走。”
女孩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跟着里斯走了。
走了一会儿,那女孩问道:“你叫什么?”
里斯道:“我叫里斯,代号叫作锋,也有人称我阎王门徒,不过只是笑谈了。”
女孩道:“你姓里吗?我要是出去是不是也得有个名字,我就跟你的姓好不好?”
里斯笑道:“确实要有个名字,不过我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也好,不如以后就姓李吧,你父亲叫什么你知道吗?”
女孩摇摇头,道:“他姓萧,不过他……没有你好。”
李斯摸摸她的头,有些黯然道:“还是姓萧吧,总比随便取的好。”
二人无话,一路上了阎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