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空站在楼梯口，抽了两根烟后，对邢远说：“去，上楼把你姐姐给我叫下来。”
邢远顾及的看了看一旁的苏瑾，“去吧！”苏瑾点点头。
一会儿，邢纯红肿着眼睛跟着邢远下了楼，看到楼梯口的邢空，没说话也没搭理。
“纯纯啊！”邢空按灭手中的烟头儿，拉过她坐到沙发上，语气平缓的说：“你呢，现在是大姑娘了懂事了，我觉得有些事情，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了。”
说着另一只手扯了苏瑾过来坐下，徐徐的说：“你不是总问爸爸，打过败仗没有么，爸爸打过。”
看着邢纯听的专注，继续说着“四二年，打日本鬼子时，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连长带着一连的新兵去打人家的一个精锐中队，结果没放两枪队伍的伤亡就过半了，多亏团长带人及时赶到支援。”
说到这，邢空顿了一下，拿了支烟。
“后来呢？”邢纯见邢空点烟的手有些发颤，她意识到这个故事的不寻常。
“后来——一个手雷扔了过来，团长趴在了连长身上，团长被炸的血肉模糊，连长哭着送他去了医疗队，军医说他牺牲了。”邢空长吐口烟，眯着眼，那惨烈的景象仿佛就在眼前。
苏瑾默默的握着邢空的手，见邢空挂着伤疤的脸上堆出了个苦笑，听她说了句“那个团长姓高，就在牺牲的前几天他老婆捎信来，说给他生了个女儿，取名叫‘纯纯’，我就是那个连长。”
邢空拉起邢纯的手，覆在自己脸上的伤疤上“你不是总想知道这疤怎么来的么？就是那时来的。你苏阿姨，就是当时的那个军医，我是先认识的她，后认识的你母亲。”
“那我妈呢，是怎么死的？”邢纯抹了把眼睛，倔强的问着。
“我跟你母亲的婚姻，更大程度上是出于一种责任，那时时局很乱，你还小身体也不好。我们结婚后，我一直在前方打仗，她带着你在后方土改，她是被当地的土匪残害的。”邢空叹了口气。
“也就是说，您根本就没爱过我妈，只是愧疚？”邢纯收回被邢空握着的手。
“纯纯，你母亲是个很优秀的革命军人，我尊重她。”邢空不得不承认的说：“这些年，我心里就只有你苏阿姨一个人。”
“我知道了，谢谢您。”邢纯起身，客套的说了句“原来，我不是您闺女。”
邢空也站起身，激动的说了句“你怎么不是？你就是我闺女！”
“爸——。”邢纯扑到邢空怀里，呜呜的大哭起来，自打邢空跟苏瑾结婚，邢远来到家里后，她就觉得以前跟父亲相依为命的日子全都变了，父亲不那么关心她了。
“傻丫头！”邢空搂着她，拍了她几下说：“你想参军，这是好事，我理应不该拦着。如果倒退二十年，再给我一百个选择，我仍然选择穿这身军装，是部队给了我一切！”
“那您为什么还不同意我参军？”邢纯不解。
“军人是什么？是这个国家有什么，第一个扛枪往上冲的人，军人就意味着奉献意味牺牲！”邢空摇摇头“你是军人的后代，骨子里流着烈士的血，你再有什么，我对不起你的父母。”
苏瑾也试探着抚上邢纯的肩，说：“为祖国做奉献，不一定偏要去保卫祖国，纯纯喜欢科学知识，可以将来在建设祖国上多做贡献啊。”
“我想将来成为像我爸这样的人。”邢纯悲伤的低下头“做战斗英雄。”
邢空凝了凝眉，忖度了下说：“好，你想当兵想当英雄，是吧？明天不要上学了，跟我下趟连队，如果回来后，你不改变主意，那我就同意你入伍参军。”
“谢谢爸爸！”邢纯雀跃着搂过邢空，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蹦跶着上了楼。
晚上，邢空和苏瑾躺在床上，苏瑾就着昏黄的台灯，拔着邢空头上的几根白头发。
邢空闷闷的说：“以前我打仗时，负伤饿肚子受苦受冻。我就想，等将来纯纯长大了，一定过上好日子，吃饱穿暖，学知识学文化。可现在看来，是我一厢情愿了。”
苏瑾淡淡的笑了下“也有可能是小姑娘一时的心血来潮，你的法子兴许能灵。”
“希望如此吧，她在军区大院里养尊处优惯了，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军旅生活。带她到下边的连队看看，她才知道什么是吃苦。”邢空疲惫的闭上眼。
苏瑾轻轻的为她按摩着头，疼惜的说：“是啊，这些年，你当真是吃了不少的苦，在战场上都是打碎又拼起来的人了。所以，不想让纯纯当兵，应该是你的想法吧？”
“不，是孔婕的想法。”邢空回忆着“有一次，她问你长什么样，我给她看了你的照片。她就说，等纯纯大了也学医，但不要在队伍上。”
“她对你的感情还是很深的。”苏瑾想着瞧了眼邢空“她希望纯纯将来能够长成你喜欢的样子，弥补些你心里的遗憾，做个乖巧的女儿。”
第二天一大早，邢空就带着邢纯出门，跟着机关的干部们出了通早操。
之后就下了连队，让邢纯跟着通讯连的女兵一起训练。
“首长，您看您这来了也不打个招呼。”通讯连长赶紧跑步过来，意外的敬了个礼。
“我视察我的部队还要跟你打招呼啊？”邢空看了看集合的战士们，问道：“今天训练科目是什么啊？”
“报告首长，五公里越野。”作训干部报告着。
“好。”邢空点点头“我跟你们一起活动活动。”说着带着邢纯领了把枪，进了队列。
其他干部也只好跟在后面跑着。
邢空挺胸抬头的跑着，步伐轻快矫健，再看身边的几个干部，气喘嘘嘘的样子，摇了摇头吼了一嗓子“都给我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