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年在广西,邢空为了苏瑾审查的事儿遭来李啸上门的一顿痛骂,乖乖的陪着李啸去吃晚饭,还喝了不少酒。
送走李啸后,步履有些飘忽的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觉得不但牙疼,半面脸和嗓子也都火辣辣的疼,不禁又是一阵反胃,扶着墙蹲下呕着,刚才酒喝的有点急。
“哥,苏医生走了!”虎子已经进了院子,听到卫兵报告后赶紧小跑着过来告诉邢空。
“啊?”邢空吐也吐不出,头嗡嗡的泛着疼,扯着个哑嗓子惊呼着“走了!走哪去了?”
“说是上北面高地了。”虎子过来扶邢空“这工夫都得走一个多钟头了。”看这时的天色全都黑了,一时也没了主意。
“哎呀,哎呀!”邢空敛了敛散开的军大衣,拍了把大腿,焦急的对虎子吼着“高地?快去牵马啊!”北面高地那是前线,正打着仗,路上黑灯瞎火还有地形复杂的老林子。
不用说苏瑾她一个女人还生着病,就算是个好好的大男人半路遇见个土匪溃兵,林子里遇个土狼毒蛇什么的,那也是凶多吉少啊,越想越急,夺过虎子手里的马缰绳,飞身上马,狂奔出去。
“马灯!”虎子举了举手里的马灯,对身边的战士嘱咐几句后,也上马紧追了出去。
快马加鞭的朝北边跑边喊了一个多小时,邢空口干舌燥的晃晃的迷糊着下了马,顶着风喘着粗气,看了看面前的一片老林子,拉着马深一脚浅一脚的进了林子。
“苏瑾——。”邢空越喊越急,听着林子里自己的回音,一股绝望从心底涌了出来,泄气的靠在马上,胡思乱想着。
突然马向前走了过去,邢空警觉的从枪套里拽出枪,细看前方树林的确有响动,而且应该是人,否则以军马的灵性不会如此毫无警惕的就走过去。
收好手枪,从马背上拎过步枪,挑开林子里茂密的枝叶,凝神细看着,就见不远处的小道儿上,有个人拄着根棍子正慢慢的走着,邢空揉了揉眼睛,夜光下隐约的看见那人背上药箱的十字反着光。
“苏瑾!”邢空一手松开马背上枪,一手胡乱的扒开左右的枝叶,快步跑了过去,那人听见她的喊声也加快了步伐,挣扎的走着。
“苏瑾——。”邢空磕磕绊绊的跑到近前,看清的确是苏瑾后,欣喜的一把拽住她背后的药箱,哑着嗓子激动的说:“可找到你了!”
“你放开我!”苏瑾凭着仅有的意志力,拖着发烧的病体走了这么远,没想到还是被邢空这样追到了。
她心底无名的恼火,恼火这个人的阴魂不散,她用尽全身力气想夺回被邢空紧拽的药箱,挣脱她的束缚。
“跟我回去吧。”邢空手上与苏瑾这样僵持着,嘴上却柔声的央求着。
苏瑾抢不过她,索性将药箱的背带一脱,一把推到邢空怀里,手里的棍子也随手一扔,转身疾步走开。
“啊!”就在邢空上前拉住她手的同时,苏瑾只觉脚下一空,惊呼了一声,滑了下去。邢空手疾眼快拉住苏瑾腰上的皮带,跟苏瑾一起坠了下去,另一只手本能的死死抓着坑壁。
但俩人的重量实在太大,坑壁除了一些湿滑的树根外,没有什么能拽住的,千钧一发之际,邢空想都没想,松开了苏瑾,随着“嘭”的一声,自己先掉了下去。
“邢空?邢空!”苏瑾随即摔到了邢空的身上,见身下的邢空完全没了声音,惊慌的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邢空的头和脸。
轻晃了两下发现她应该是休克了,赶紧解开她的风纪扣松了她的腰带,想做下胸外心脏按摩,又怕邢空从那么高摔下来,摔坏了哪,终究还是没按。
沉吟了下,索性轻扶过邢空的头,深吸了口气,为她做起人工呼吸,邢空柔软冰冷的唇,口腔内的淡淡酒气,让苏瑾不禁打了个冷战,唇齿间如此难忘的触感与气息,使她绯红了脸颊,缭乱了本心。
“咳咳——。”就在苏瑾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邢空苏醒了过来,咳嗽了几下。
“苏瑾!”邢空吃疼的挪动着身体紧张的喊了声,见苏瑾就在眼前,有些尴尬的顿了顿“你,你没事吧?”
“这儿疼不疼?”苏瑾没有应她的话,摸着她后脑和身上的骨头,邢空单手拉住她在自己身上察探的手,将她扯到怀中,如释重负的叹息着“你——吓死我了。”
“没事就好。”苏瑾难得的任由她这样抱着,柔声的说了句“我们怎么出去?”
邢空看了看周围,闻着空气中浓重的弹药味儿,确定这应该是个弹坑,再看了看头顶,足有三米多深,坑壁四周没有什么附作物,依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没办法爬上去。
她疲惫的靠在坑壁上,怀里揽着苏瑾,似乎有些享受这片刻的温情与宁静,缓缓的闭上眼。
她觉得自己宁愿就这样死在这儿,死在苏瑾身边,也不愿意出去面对这个战乱残酷的世界,不想出去面对那个对自己比路人还要冷酷的苏瑾。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微弱的光和呼喊声,是后追上来的汪国虎,他在林子里的弹坑中找到了邢空的军马,发现了这个弹坑。
而此时的邢空精神和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了,苏瑾还是清醒的,虎子找来马上的绳子和藤条捆在一起,拴到马上,慢慢的把邢空拉了上来,又拽出苏瑾。
苏瑾提过马灯,照了照伏在马背上上的邢空,脸色有点搽上外,其他还好,只是本来就股虚火,喝了酒吹了冷风,折腾了这大半天身体实在受不住了,有些虚脱。
回到驻地后,邢空醒了,身上没什么力气,虚弱的歪在床上,虎子打来热水后,被苏瑾直接端过后关在了门外面,他挠了挠头,一脸见了鬼的神情。
他是真搞不懂这个苏瑾,平时吧邢空人没事的时候,她敬而远之,躲的远远的,很怕跟邢空有点什么。
可每次一旦邢空要真怎么着了,她反倒不怕什么男女之间的忌讳了,还死命的护着,一副别人摸不得也碰不得邢空的架势,本来男女同志间很简单的情感,怎么到他们这就这么痴缠?这俩人到底怎么回事?
“那只手——”苏瑾轻轻的为邢空处理过脸色的划伤后,给她擦了擦都是炮灰的右手,见她左手一直塞在裤子口袋里,轻声说。
“还烧么?”邢空拢了拢大衣,用右手试探的抚了抚苏瑾的额头,笑着说:“别擦了,快回去睡吧。我你还不知道,就是累的,睡一觉儿明天就啥都好了。”
“快点。”苏瑾挑了下眉毛,她隐约的瞥见了邢空的不自然,趁着邢空抬手抚自己的同时,拉开她的大衣,见她左裤腿上都是血迹“你!”立了立眉毛,怒视了下邢空,警告着她别再乱动。
当苏瑾从邢空的口袋里,拉出邢空血肉模糊的左手时,心头一窒,一股辛酸从心底涌上鼻息,邢空受伤她见多了,比这重的比这创伤大的都有。
只是此时,托着邢空的左手,指甲已经全部脱落,抓烂的指尖上凝固的血沾满了黑乎乎的炮灰和棉絮,十指连心,她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忍耐了这么久。
她做什么要这么忍耐?做什么要如此卑微?做什么要如此牵就着自己一次次对她的伤害?
难道喜欢亦或者是爱,就一定要把自己陷入这样的境遇么?她觉得自己欠这个人的,就算是有下辈子,自己也还不清了,真的还不清了。
苏瑾第一次面对伤患如此的束手无策,手顿在半空,拿着酒精棉停了很久,迟迟不愿意去清理,看着这个人的这只手,她真的无从下手。
“哐当”周向武推门而入,身后跟着政委,看了看一身是灰的两个人,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看见没?他早晚把自己整死!”出了院儿后的周向武对身后的政委大发雷霆“你马上给他整房媳妇,让他离这个女人远点。”
政委比两个人都年长,持重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为难的说:“好吧,我去做做的他的思想工作,也实在是有点不像话了,这样影响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