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越喝越多,也没了个节制,苏瑾心下着急,见孔母起身去厨房添饭,自己也端着碗跟了过去“您说说她吧,看刚才的样子,我再说肯定是要急的。”
“这孩子,心里揣着事儿。”孔母眼圈红了红“看他平时大咧咧的,其实那心啊,就针别儿这么大。小婕没了这些年了,我这当娘的都放下了,他心里咋还是过不去呢?”说着老太太端着饭碗的手抖了抖。
这时,门外传来了汽车喇叭声,几个军人走了进来。
“请问苏瑾同志在家么?”为首的男人三十岁的样子,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操着京腔。
“我就是。”苏瑾有些意外的从厨房出来,放下手中的碗,看了他们一下,并不认识,疑惑的问“你是?”
“哦,我们是总政过来的,我姓吴。这次来呢,还是想跟你了解些情况,麻烦你跟我们到军里走一趟。”为首的男人扶了扶眼镜,说明他们来历和来意。
邢空喝的通红的脸,表情冷冷的,看着这几个一进家门就四处张望像是在找着什么的人,心内涌出反感。
拽过有些不明所以的苏瑾,清了清嗓子对那几个人说:“我不管你们是哪的,但是她,哪都不能去。”
“哦,您就是邢军长吧?”吴鹏客气的朝邢空点点头,随即又为难的摇摇头“我们只是请苏教授跟我们去了解些情况,也是带着任务来的,还希望您能配合下我们的工作。”
邢空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解释了,跟孔晖碰了下杯,又喝了一口。
双方僵持了一会后,吴鹏尴尬的干干一笑,只对苏瑾说:“苏教授,咱们还是走吧。”说着对身后的几个战士挥了挥手。
“警卫员!”邢空狠劲的将酒杯掼到桌上,朝门外喊了一声,几个警卫员闻声从外面进来
“我今天倒要看看,谁敢当着我的面碰她一下。”说着从后腰拽出手枪,子弹上膛拍到桌面上。
“老邢——。”苏瑾有些着急的扯了扯头上青筋都暴起来了的邢空“先把枪收起来,你看你这是干什么呀,都是自己同志。”
说着转头笑着对吴鹏客气的说:“吴同志,真的不好意思,我们家老邢酒吃的有些多。”
“没关系,只是希望军长同志搞清楚自己的立场,是党指挥枪,不是枪指挥党!”吴鹏说着对身后的几个人说“请苏教授过来。”
“嗯?谁指挥谁?你脚下踩的这块地,是老子当年用命换来的,你指挥我,啊?你有什么权利!”邢空一瞪眼,朝自己的几个警卫员说:“愣着干什么,把枪都给我下了,关禁闭。”
“是!”几个小警卫员训练有素的把吴鹏几个人枪夺了,拧着胳膊就往外拖。
“邢空,你这是在犯错误!”吴鹏挣扎着喊着“我们是中央军委的,我们代表党中央。”
“党中央不对,照样要被推翻!”邢空嗤之以鼻的喝干最后一口酒,拿起桌上的枪关上保险收好,嘟囔着“娘的,是个人都敢代表党中央,我认识你是谁。”
苏瑾头疼的抚了抚额头,很是伤神,她现在心里很乱,不是为自己,也不单单是为邢空。
她不敢想象一旦邢空方才的“酒话”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用在那些恰到好处的地方,她们这些年所谓的功勋换回来的这个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簟秋也一脸复杂的看着此刻的邢空,她想看透这个人到底是喝的有多醉?
“哎呀,姐夫,你可真神气啊,这家伙的!”孔晖第一次见这阵势,连枪都比划上了,兴奋的嚷嚷了一句,打破了之前的凝重气氛。
“小远,走,上楼睡午觉去。”邢纯带着弟弟上了楼。有些政治头脑的她心里也很乱,想给大人们留些空间,更想让自己思考一下父亲刚才的言辞算不算“反动”。
又喝了些酒后,邢空索然无味的起身,轻轻的说:“吃完了,我去坐会儿。”
苏瑾见她步履飘浮的样子,上前扶住她“你也去睡个午觉吧。”
邢空走了两步,回头对簟秋说:“簟秋啊,你要没事儿就晚点再走,我先去睡会儿。”之后拍了拍苏瑾的手:“不用扶我,我没喝多,你陪簟秋唠会儿。”
“我收拾我收拾,你们姐俩唠你们姐俩的。”孔母拦住正收拾碗筷的簟秋。
“那我们去书房坐会儿吧。”苏瑾淡笑着拉着簟秋进了书房,拿出珍藏的茶叶泡了杯茶。
叹气说:“瞧瞧,这一顿饭下来,喝的酒倒是比吃的饭还多些。”边递上茶边说:“军长也做了些时日了,说话办事,却还是老样子。”
“多少年了,一不顺心,就是这样自己折腾自己,作践身体。”簟秋无奈的摇摇头,此时却突然觉得,邢空其实还是那个邢空,对自己也依旧那么亲,一顿不咸不淡的饭却仿佛把两人的关系一下拉回到了以前。
苏瑾拿过案上的茶杯,边倒满了水盖上,边说:“晾些水,不然一会醒了,要吵着喝的。”
簟秋环视着书房墙上挂着的相框,里面大大小小陈列的相片,有邢空立功授奖跟首长们的合影,有邢空跟部下的合影,还有一些跟家人的生活照。
悠悠的没来由的说:“项羽如果能卧薪藏胆,受□之辱,也就不是霸王了。”
苏瑾随着她的视线望上墙面的照片,这些照片记载了多少邢空的荣耀,又看了看旁边的全家福,淡淡的沉吟了句“我不要什么霸王,只要她和这个家平平安安的,虞姬倒也当得。”
簟秋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茶杯里冒出的热气,心暖暖的“一晃儿,我们都是要奔四十岁的人了。”
苏瑾听出她言语间的伤感,说:“还记得那时我们结婚,她也醉了,你打了她一耳光时的表情。”
“呵呵。”簟秋笑了笑,摇头说:“那时觉得自己很傻,很不理解。现在——都过去了。”
“其实,她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不过了。她处处替别人想,单单为了这秘密才不得不自私伤了你。可她自己,却也被这些事死死的压着。”苏瑾劝着簟秋“以前,我同样为这些事,恨过她。”
“后来,看她打仗负伤,再打仗再负伤,每次遍体鳞伤的出现在我面前。我也就明白了,她也恨她自己。”苏瑾为她杯子里续着水“别怨她了。”
两人正说着话时,孔母说周向武来了,正在客厅坐着。
“苏瑾,我听警卫员说老邢喝多了,关了上面的人。”周向武表情有些复杂的压低声音说:“这次下来的人,怕是不那么好糊弄了。对你们两口子,尤其是你,也算知根知底的。”
听了周向武的话,苏瑾凝眉沉思着。
“不用想了,是卫国志。”周向武点了支烟“老邢昨天被停职审查了,司令员今天进京开会去了,临去时交代我过来嘱咐你一下。让咱们看好邢空,等他回来,事情就会有转机。必要时,可以住院休养一段时间。”
“嗯,你放心吧。”苏瑾应着周向武。
“这几年闹的,国家已经揭不开锅了,司令员说上面有了口风儿,今年还会大规模裁军。所以,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差错。”周向武起身“那几个人的事我去办,就不用他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