郉空为了多吉落户口的事接连跑了好几天,因为她跟地方政府本就没什么交际,能动用的关系都是些转业的战友和部下,到了地方上带了长,可也得现找联系方式。
她自己又从来都不是求人的主儿,求人办点事,还像发号施令似的。辗转了几次,最后户口还是落了下来,工作暂时安排到了部队疗养院,在里面做中医,藏医只她独一份儿。
这样一来,就算是有了稳定的社会和组织关系。
再就是住处的问题,多吉刚去的只能住集体宿舍,郉空考虑她的不方便,还是留她在家里住。刚好纯纯去了哨所,家里的卧室和自行车都闲了出来,也都给了她。
多吉大师倒是很随遇而安,给户口簿拿户口簿,给自行车学自行车,一句不客气。郉空知道她心里有数,是个大恩不言谢的人,真要说什么客气的话,反倒是心存芥蒂,显得假了。
自从多吉来家里,苏家老两口算是找到了知音,苏父喜欢跟她聊医学,苏母喜欢跟她聊佛学。每天晚饭过后,都会请她到苏老爷子书房里,陪俩老人聊上一会儿。
“般若,智慧也。波罗蜜,到彼岸也。多,定也。经,径也。”郉空才进书房时,听着多吉正在给苏母讲着佛经,看着她侃侃而谈的高僧气度,郉空沉思了下。不知道自己帮着她走了这条路,是对还是错。
一个这样的大活佛,从小到大四十几年严格艰苦的修行,是几代经师的心血“言此经乃定心之径路也。此经以单法为名。实相为体。观照为宗。观照者。即照见五蕴皆空妄也。度苦者。即度一切业报苦厄也。”多吉正讲着,被郉空轻轻唤了出去。
“多吉,你不能这样。”郉空观察了她几天,总是这样她倒是先有点着急。
拉她出了书房,从口袋拽出两张电影票“你得改变你以前那些上晚课的习惯,知道么?晚上没事了,多出去参加些活动,交际交际。你的人生不能总是绕着这些老年人过,对吧?”
多吉手拿着电影票,好像在想着什么,之后很认真的抬起头缓缓的对郉空说:“簟秋,她出去演出了。”
“早都回来了!我下班时还碰见他们团长了。你快去,现在就去,把票给她送去。”郉空从衣帽架上拿了她的军装,忧心的说:“一点都不积极。你这,多大岁数了,还婉约呢。光念诗哪行!”
火烧火燎的打发了多吉出去,回来时苏瑾正在书房翻着书,听她进来,悠悠的说了句“皇上不急太监急。”
“嗯,你说什么?”郉空拿起桌上的报纸,笑着走到苏瑾身边,有点不相信苏瑾这是在调侃自己呢“我真是看不明白多吉这个人,明明喜欢簟秋。还俗这么大的事都干了,到裉节上了,没动作了。”
“以前两两相望是一码事,真抛开一切的想要大刀阔斧了,又是另外一码事。现在主要的是簟秋怎么想的,是对你念念不忘,还是跟多吉双宿双飞。”苏瑾头也不抬的在纸上“沙沙”的写着字。
“什么念念不忘——瞎扯。”郉空本来都走到苏瑾身边了,听她这么说,皱了下眉头,转身去了书架前。
“如果说,现在多吉的活佛身份没了,那簟秋对于她的另一个身份和对你的那些情感,就首当其冲了。”苏瑾知道她不爱听,可依旧还是说了下去“这是不可能回避的问题。”
见郉空沉默不语了,苏瑾拧上手里的钢笔帽,舒了口气站起身。扯了扯衣襟上的褶皱,走到郉空背后。一面双手背在身后,一面倾身抬头到郉空面前,一脸的揶揄,轻笑着问“不爱听了?”
郉空撩了撩眼皮,深沉且认真的翻着手里的书,不搭腔。
“哎,郉空,你说实话。”苏瑾边绕到郉空身前,靠在书架的玻璃门上,边轻轻拿过她手里的书“多吉真正要开始追求簟秋了,在你心里,就没那么一点点的小别扭或者是小酸楚?”
郉空挠了挠头,望着苏瑾“想听实话?”
“嗯。”苏瑾双手将书支在胸前,等着郉空的回答。
“多少有点吧。”郉空抬眼看着棚顶的电灯,如实的说着“怎么说呢,我们俩的感情虽说不像是你我这种,但——。”郉空的手在空中比划来比划去,觉得自己还是很词穷,索性摊了摊手,一副你懂得的表情看着苏瑾。
“了然了然。”苏瑾配合她的表情,依旧轻笑点点头“占有欲——。”
看郉空还是一脸的复杂,苏瑾单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平她的衬衣领,话锋一转“你什么时候去看看纯纯?”
“纯纯?”郉空思绪还在簟秋的问题上,一时没跳跃过来,迟疑的问“她怎么了?”
“我觉得——那个哨所不适合咱们闺女。”苏瑾另一只手也攀上郉空的肩头,看着她的眼睛,先前那只手的手指在郉空颈间有一下没一下轻刮着。
郉空眨眨眼,谈论孩子的问题,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歪头看着那只挑拨的自己心乱的手,一把握住,苏瑾今天这是怎么了?
人却不自禁的靠过去,揽上苏瑾的腰,将她轻抵在书柜上。
“好看么?”将手隔在自己与郉空的面前,也挡住郉空的热切,看郉空傻傻的点头“纯纯的哨所太艰苦了,不适合她一个内科医生的成长,我觉得你还是考虑考虑——。”
“爸妈,多伯伯和余姑姑回来了!”邢远推门而入。
“呃,你看你这根白头发,咳——。”郉空松开揽着的苏瑾的手,佯装的看着苏瑾的头发,目不斜视却又一本正经的对门口的邢远说:“哦,知道了。那个,下次,敲门啊。”
“哎呦,还敲什么门啊,您快下去看看吧,多伯伯脸都出血了!”邢远着急的证明自己不是没礼貌。
于是几个人一起下了楼,见多吉坐弯腰埋头坐在沙发上,一身的泥土,簟秋蹲在旁边,为她擦着脸。
“这,才出去一会儿的工夫,这咋的了?”郉空看见多吉裤腿上的血迹,快步走过去“咋回事啊?”
邢远早有眼力见儿的抱来家里的药箱,苏瑾在里面取出脱脂棉,清理她脸上的擦伤。
“无妨。”多吉不紧不慢的说了句,看了看手上的血,不动声色的说。
郉空急的一瞪眼,声音也高了几分,质问着“簟秋,咋回事啊?”
“多吉大师——爬墙,被警卫连巡逻的战士及时发现。手电一晃,大师就从墙上摔了下来。”簟秋站在一边看着这样狼狈的多吉,实在有些忍俊不禁,脸憋的通红。
“爬墙?”郉空不可置信的看着多吉,倒了杯温水给她,问苏瑾“摔没摔坏啊,胳膊,腿的。”
“我走的匆忙,忘记拿证件,哨兵不允许我进去。”多吉还是低着头,想必此时已是十分的不好意思“我没想到墙那么高,才爬上去,就碰见巡逻的同志。”
“你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啊?非得黑灯瞎火的来。”簟秋光顾着送她回来,才想起问她这么急着找自己做什么。
多吉从上衣口袋里拽出两张电影票,递给簟秋“郉空说你回来了,送了两张电影票给我,让我叫上你一起去看场电影。”
“哈?”簟秋接过多吉手里的电影票,在郉空面前抖了抖,质问着“你说我回来了?给她电影票?让我们俩去看电影?”
郉空挠了挠头,被簟秋问的实在有些尴尬,尤其是簟秋自嘲的眼神。搓了搓手,良久才说:“我希望你们都好。”
“谢谢。”簟秋呵呵一笑,歪头对沙发上的多吉说:“我们去你房间坐会儿吧。”说着收起电影票,素着脸绕开郉空,上了楼。
郉空若有所思的单手抚上自己的胸口,这样的簟秋,让她想起了多年前对苏瑾求之不得的自己,眼里的那抹自嘲的悲伤刺的她内心直直的涌出一股酸软。对于簟秋,是该放手了。
正怅然若失时,觉得手上一紧,苏瑾适时的握上了她的手,低沉且温柔的说:“改变,都会痛。”
作者有话要说:经过一番心血来潮,本着让更多人发现和看到这篇文的精神,我决定签约入v。可是,戏剧性的一幕就真的这样产生了。去年,我拒绝了那个要签我的编辑,今年,她一样拒绝渴望要签的我。说我条件没达到,我不禁有些迷茫,要什么样的条件呢?我真的达不到?奴婢做不到啊!诸君啊,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笑点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