嫘祖回到夜明宫,枯坐凝思,想起临别时,苏影颖‘不久之后,自会有人入此宫,与你操办葬礼。’这话,再行出室外,忌惮入室,呆呆站立,果料,此言不假,一相貌巨丑的女子已行至跟前。
嫘祖正垂眉思念与黄帝共度美好光景,悲痛至极,清泪断流,直至余光处,隐隐有个身影在晃动,郁结愁绪,不甘愿抬起了双眼,不言片语。
眼前那女子凝目注视她许久后,才道“我的同乡姐姐,是不是在想他了?多虑无益,认命了吧!”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嫘祖同乡的圣德娘娘,禀性与世无争,顺道而为,拿的起放的下。
嫘祖鼻子一酸,身子倾倒,跌入她怀,几欲泣不成声,“你是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妹妹,你说说我该何去何从?”
圣德轻轻地,轻轻地将她搂在怀中,任凭她下颚依靠在自己肩上,道“把她彻底忘了,我两回到西陵,一切重新开始,找人嫁了,平平淡淡,就这样过一辈子吧。”
嫘祖微微抬起头,心有未甘,道“嫁人?平淡?一辈子?”
圣德猜出她的心思,轻轻梳理她青丝,沉默了许久后,道“傻姐姐,难道你还想害了肚子里的孩子不成吗?”
嫘祖闻言大惊,颤声道“妹妹,你怎么知道的?”自从最后一次与夫君共度良夜之后,才短短数日,虽有了胎气,但肚子膨胀得却不明显。
圣德道“国君的死究竟与谁有关系,我难道还猜不出来么?依你对国君感情,又怎能不为其留下后代,延续香火,就甘心他你阴阳两隔呢?”自幼与她共同游戏嬉闹,她那爱慕奢华,爱憎分明的性子已经深深雕刻在脑海,难以磨灭。
嫘祖道“无论你怎么劝说,我是断不能让孩子受苦的,我的孩子必须得如同她母亲,爱慕奢华。”
圣德长长叹息,隔了半会,道“你究竟让我该如何劝说,你才肯依我呢!”看惯了世间丑态,驱逐名利,血肉相残,十恶不赦的人数不胜数。
嫘祖苦笑道“你以为明哲保身,顺势而为,听天由命,就是人生,就能逍遥快活了,是么?简直痴心妄想,不可理喻,愚昧无知!你为何明知不能而劝之?”
圣德听她语气甚为埋怨,却不动怒,道“妹妹理解姐姐的想法,可人往往眉不自视……”
嫘祖截然道“你是说自己往往不能明白自己处境吗?需要你这局外人才能看透一切吗?”她虽才识浅薄,但圣德每次为自己画眉之时,屡次将原本好好的黛眉弄得一团糟,她总是孤芳自赏,不止一次提及这四字,以此取闹。
圣德苦口婆心道“好姐姐,你就听我最后一次,好么?与我一同会西陵,回去那曾经属于我两的故土。”
嫘祖想起了往事,不禁泪下,过了许久,道“这已经回不去了。”
“事在人为,只要你愿意。”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好久了,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命运不许。”
“难道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么,你知不知道,那是自寻死路,干脆回头吧。你愿意美日谨慎度日吗?”
“难道你是在担心我一女流之辈,才疏识浅,不能成功让骨肉登基,还遭受别人算计吗?”
圣德点头默认。
嫘祖不以为然,道“你可知道究竟是谁成全了我两的么?”
圣德双眼疑惑,想了一阵,仍猜不出一二,问道“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
嫘祖道“便是那会蛊曲的姑娘。”
圣德身子为之一振,哑然失笑,许久后,才道“第一眼见到她时,我便知此女不简单,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会干出这等事情来。”
嫘祖见她满脸不信,辩解道“你想不到的事情可多着呢,别要因此而否定她人。”
“她人”自然指的是苏影颖了。圣德道“就算国君真是她所杀,但你能保证她心中不存半点私心吗?”
嫘祖面色甚是爱惜,沉溺于那一日深夜,她自创的“送君赵黄泉”蛊曲中的画境,后顾无忧,道“此人私心倒是有,但注定是我的救命锦囊。往后孩子登基,可要靠她了。”见圣德仍忧虑不宁,将所见所闻尽数道了出来。圣德这才对苏影颖深信不疑,默默祝福着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两人向来一直把她当成自己孩子那般,万万难料,屡经周折,她竟然成了自己恩人。
圣德抬起双眼,但见日落西墙,丹霞如火,落寞高远,铺天盖地,触手不及,深感人生苦短,事出有因,道“时候不早了,该准备准备葬礼了。”苏影颖为何得知圣德会来此宫?原来苏影颖途经萧墙宫之时,纤指运力,射出竹签,正巧落在圣德的手心。
嫘祖正要返回夜宁殿,圣德执意不许,说是让下人操办为好。自从黄帝驾崩,云梦宫被黑衣人接管之后,无人敢提及此事。唯一能动用的人便是刁蛮这宫女了。
她向来常常陪着嫘祖解闷聊天,深得嫘祖信任,受了吩咐后,自行操办葬礼了。因出入口给人把守,无法出宫,只好求了黑衣人。
一黑衣人见她个姑娘家,哭哭啼啼的,心下不忍,答应她,此事让风后代劳。刁蛮还未得知风后的真实意图,只知道风后是黄帝的生死之交,心石落定,沿路返回。自从被苏影颖从夜明宫带走之时,除此之外,就再没有和娘娘说过半句话,但从苏影颖口中得知,黄帝驾崩与娘娘脱不了干系。如此看来,娘娘就算察觉到了自己谋害黄帝想法,也会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之过。只是不知,娘娘既然要谋害黄帝,为何还要为其操办葬礼?她好生不解,矛盾重重,途经后宫,却绕道而行,踏着羊肠小道,漫无目的走着,忽然间,抬眼一看,竟是一座庙宇,里边有两名男子正在缠绵,不觉面红耳赤,不自觉“啊”地尖叫,正要转身,已然给人喝住,双脚不停使唤,无法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