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离着一袭家常白袍,外罩油光水滑的青狐大氅,腰系锦玉腰带,脚蹬云纹墨靴,长发如瀑,容颜如玉,优雅的步伐缓缓如风,飘逸的脚步轻若无声,慢条斯理的踱至厅中。
乍一看,他长身玉立,眉若画,眼若描,丰神俊雅,风华绝代,整个一高贵不凡的翩翩浊世佳公子,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他无远弗届的独特个人魅力。
但那些善于察言观色,心思如发的人,还是能从卫一亦步亦趋的跟随在他左右,犹如老母难护着小鸡的模样,察觉出一点异于往常的门道。
实际上,如遵医嘱,卫离是还要躺在床上静养,不能轻易下床走动的。这些天,因为他受伤的消息并没有往外传,知道者有限,所以并没有人来探病,他也能安心的养伤。
但听到蒋萱等人来了以后,他便坚持要下床,怎么劝也不听,还要若雪和卫一将他收拾的妥妥的,直到外表瞧不出一丝病气,才满意的出来见客。
此时见到泪水涟涟的蒋萱,又见到神色各异的周瑶和秦蓉蓉,他并没有理会蒋萱仿佛排除千难万险才见他一面的激动感言,而是挑了挑眉,问厅外侍立的卫风:“小姐呢,怎么还未来?”
“小姐来了。”
丫鬟撩高门口挡风的厚重锦帘,若雪抱着个镶碧玺的手炉,步履款款的走了进来。
只见她着一件收腰紧身的粉蓝色锦袄,领口袖口皆镶着白狐毛,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的狐裘披风,乌黑如缎的发丝梳着简单的流云髻,也叫拂云鬓。
髻上插着支翡翠镶玉珠碧荷簪,坠着玉珠流苏,耳上坠着金色流苏带粉蓝色水晶的耳坠,大部分秀丽的黑发都自耳后披散下来,光滑若水,翩然垂至纤细的腰部。
五官精致绝伦,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雪,双眸澄澈干净若冷泉,顾盼间却清艳流转,煞是动人。
这样的相貌,配上这样的装扮,可谓相得益彰,当真是雍容华贵,优雅若兰。
她的身后,几位绿衣丫鬟跟着鱼贯而入,将散发着氤氲茶香的香茗,和精致的点心送到客人的面前。
“怎么去了这么久才来?”俊美无双的男子薄唇微启,极好听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依恋,益发显得低沉惑人,漆黑的双眸带着溺爱凝视着她,目光越来越柔。
哪有去了多久?若雪还来不及回答,从她进门后,就一直死死盯着她的周瑶收敛了脸上阴冷怨恨的神情,朱唇轻启:“若雪,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
若雪知道周瑶避祸避到广陵了,也知道她为何而来,但周瑶却不知道,致使她逃到广陵来的始作佣者正是自己,若是她知道实情,那脸上的表情想必一定精彩绝伦吧!
漂亮的唇角微勾,噙着一抹得体的浅笑,将手炉递给紫露,神态自若的与周瑶见礼寒暄。
“若雪……”秦蓉蓉望着她的眼神,要有多复杂就有多复杂,恐怕汇集世间所有的语言,也无法说明她此时此刻的心情的十分之一。
她们之间的纠葛,那还真是扬妈妈的裹脚布——又臭又长啊!
对周瑶都能心安理得,对秦蓉蓉这位重逢的故人,她更是表现的落落大方,礼数周到,仿佛早忘记了两人之间的种种龉龃和不堪。
周瑶和秦蓉蓉心里虽然五味阵杂,但好歹能强颜欢笑掩饰内心的真实想法。
而蒋萱看着若雪卫离这里出入自如,一副主人的姿态,却再也无法压抑住自己心头的妒忌和怒火,气冲冲地道:“凌若雪,我都变成这样了,你还笑得出来?”因为鼻子的缘故,她的声音有几分怪异。
坐在椅子上,正漫不经心地端着茶盅低头轻嗅的卫离缓缓抬眸,紧盯着蒋萱,薄唇紧抿,缄默不语,但黝黑的双眸内却波澜渐涌,幽光轻晃。
若雪一脸莫明其妙望着蒋萱,瞥着她脸上的蒙面红纱,宛若黑水晶般的纯净眼眸内全是无辜和不解:“你蒙了纱巾我便不能笑了吗?这有什么讲究和出处吗?”
“你……”蒋萱狠瞪着若雪,红色面纱上的美眸中恨不得喷出火来,用怪怪的声音恨恨地道:“你明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还故意拿话来刺我?”
若雪摊摊手:“我着实不知道,我以为你是来探望大哥的,因为怕大哥过了病气给你,所以才蒙了面纱,但观你这气呼呼的模样,倒像是来与我吵架的。”
蒋萱一怔,才觉得自己由于气愤过头,以至于本末倒置,手抚着脸上的面纱,用仇恨的目光瞪了若雪一眼,急忙转头向卫离解释:“表哥,听说你病了,萱儿是来看你的,我蒙面纱是因为……呜呜……”
话还未说完,蒋萱便呜呜咽咽的轻轻抽泣起来。
实际上,蒋萱先也不知道卫离受了伤,一来是因为她也在养伤,二来她满心都被“伤好后如何见人”这个问题深深困扰着,委实没有心思和精神注意到别的。
但是,但是,丹楹那家伙唯恐蒋萱不乱,假好心跑去看蒋萱,并特特地告诉她,待她伤一好,夫人便会将她送回陇川。
这消息对蒋萱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听到的一瞬间,她还色厉内荏的喝斥丹楹,指责她造谣生事,姨母怎么可能这样对待自己?
奈何丹楹可劲地拍着小胸脯赌咒发誓,斩钉截铁的表示这道消息千真万确是真的,并言是夫人私下和小姐说的,若她不信,就等着被送回陇川吧!
这下子蒋萱真慌了,不顾伤势去找风三娘求证,谁知风三娘梗都没有打一下,直截了当的告诉她,这是真的,让她早做好心理准备。
蒋萱顿时感觉天都塌下来了——她和母亲挖空心思,绞尽脑汁,好不空易才进了卫家,还什么手段也没有使上,什么目的都没有达到,便要被谴送回去,这叫她如何受得了?
然而,风三娘这次犹如吃了秤砣铁了心,决心不再姑息养奸,任蒋萱如何哭闹撒泼都不收回成命。
风五妹那套不管用,蒋萱自己的小聪明又被人看穿,她黔驴技穷,正束手无策之际,得知卫离回来了。想到这个家里什么都是表哥说了算,她霎时眼前一亮,觉得卫离就是那颗救命稻草,忙不迭的要来找卫离。
只是卫离伤势严重,任谁都不见,她的希望再次落空。这时候,她便想到对她示好的瑶郡主,还有秦蓉蓉。
想当初,周瑶拉拢她的时候,可是百般鼓励她对付凌若雪,并得意的言道,以自己高贵的郡主身份,不但有钱且有权,不管出了多大的事儿都可以替她兜着,未必谁还敢拿她这个郡主怎么样?
对于蒋萱来说,郡主是皇家贵胄,比起凌若雪的身份不知高出多少倍,有周瑶这样的坚实后盾,她完全可以放开手脚行事。
但蒋萱是个有心计的姑娘,并没有被周瑶几句囫囵话骗的不分东西南北,当时也曾问过周瑶为何要帮自己。
周瑶直言不讳的告诉她,她上次来广陵的时候和凌若雪结上仇了,她发誓要除掉凌若雪,帮蒋萱就等于是在帮自己。
蒋萱听了周瑶铿锵有力的话,又得了她诸多的许诺和保证,顿时觉得信心百倍,做事自然不如以前那么小心谨慎,畏首畏尾了。所以那次遇到刺客时,她大胆地决定放手一博,狠心地将若雪撞向了刺客。
在她看来,若雪落到刺客手里,哪是必死无疑!就算有人怀疑自己,但谁会傻的为了一个毫无用处的死人出头,来得罪她这一个货真价实的表小姐。
本来事情进行的挺顺利的,只可惜,她算到了开头,却未猜到结果,更没有想到自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事到如今,连姨母都对她心生厌恶,而起决定性作用的表哥又见不着,她只好去求助周瑶。
蒋萱的鼻子被削,风三娘已经尽可能的将消息隐瞒了,但对于一些有心人士,还是瞒不住的。像周瑶和秦蓉蓉这类一直关注着卫家庄一举一动的人,虽说费了不少手脚,最后还是将事情了解了个大概。
周瑶觉得蒋萱蠢的无可救药,典型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尽管她自己也不见得多聪明。
蒋萱要被风三娘送回陇川,再加上又失去了利用价值,周瑶原本是不想管她的死活的。不过,蒋萱无意中提到卫离似乎病了。
这则消息让周瑶灵机一动,顿时就有了想法——她来广陵这么久,一直还未见到卫离,这次卫离生病,无疑是个可以见到卫离的契机。
因此,她假意答应帮蒋萱,表示自己会去卫家庄探卫离的病,见到卫离时,会替她美言几句,让卫离不送她回陇川,
蒋萱本来就想见卫离,只是苦于见不着,有周瑶这顺风车搭,何乐而不为呢,于是周瑶一来见卫离,她也就跟着出现了。
事情果然如她所料,卫离没有拒绝见周瑶,她也就顺理成章的见到了卫离。
当然,她心里觉得十分怄火——自己这个表妹,要见自己的表哥,还要通过这种曲线救国的方式才能见得着,真是什么里子和面子都没有了。
再加上见到若雪,她立即想到自己之所以落到这步田地,正是若雪害的。前仇加上旧恨,她心里的怒火便如借了东风一般,烧的旺旺的,若是目光能杀人,若雪早被她射成筛子孔了。
这会见到卫离,她早将风三娘的话忘到瓜哇国去了,也忘记了是她先要害若雪的事,哭哭啼啼的模样,俨如一个沉冤待雪的苦命人:“表哥,你要替我做主啊,我戴这面纱……是因为……”
犹豫了两三瞬,还是不想在卫离面前说自已容貌被毁的事,便含含糊糊的哭道:“我现在没脸见人了,弄成这副模样,都是若雪害的……”
“谁害的?”卫离淡淡垂眸,浓长的睫毛合下来,在如玉的脸上留下淡淡的阴影,似乎并未留意蒋萱在说什么。
周瑶和秦蓉蓉端着茶盅的手一顿,两人又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都显出几分迷惑不解。
尤其是秦蓉蓉,以她对卫离的了解,但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若雪的半个不是,他的脸色必定会冷若冰霜,哪还能这般云淡风清。
蒋萱呢,其实她也知道卫离一惯袒护若雪,自己这样说卫离肯定不高兴,但她继承了风五妹一个特质——就是特别有自信。风五妹从小到大都认为,不管对错与否,所有人都该让着自己。
而蒋萱也认为,饶是卫离护着若雪,但自己好歹是他的表妹,自己都伤成这样了,他难道就一点怜悯心都没有吗?没道理还护着那个贱人!
卫离轻轻的询问给了她莫大的信心,她伸手指着若雪,扬高声音,恶狠狠地道:“表哥,是若雪那贱人!是她害我……”话音未落,一只青花粉彩茶盅迎面向她砸来。
“啊!”
蒋萱吓得尖叫起来,下意识的侧脸避开,堪堪避过茶盅,热热的茶水却是迎面浇了一脸。尚来不及反应,一只青花粉彩茶盖也跟着掷来,狠狠砸到她的嘴巴上!
“啊,好疼……”
蒋萱伸手捂着嘴,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几步,但是,有殷红的血水从她嫩白的手指间蜿蜒流出。
茶盅和茶盖在地上摔的粉碎,厅里的人皆惊呆了,包括周瑶,都瞪大眼的望着优雅起身的卫离,谁也没想到他会猝然出手。
嘶!看着蒋萱疼浑身颤抖的样子,若雪暗暗吸了一口凉气,恨不得伸手摸摸自己的嘴。
“很好。”卫离轻掸袍袖,步履不疾不徐,向不住后退的蒋萱慢慢逼近,颀长笔直的身姿给人以莫大的压力,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全无笑意,只余锐利摄人的冷光点点,璀璨如冬夜寒星,声音更是冷的如长白山的雪:
“蒋萱,好胆量,你是第一个将我的话当成耳旁风的人!”
“表哥……我没有……”蒋萱被他骇的魂飞魄散,畏惧地往后退,双唇剧疼无比,感动门牙都要掉了,脸上的面纱湿漉漉的,连着手上的血水,模样狼狈不堪。
她怎么也未想到,卫离说翻脸就翻脸,刚才明明还是一副清贵儒雅的斯文样,转眼就犹如阎罗王上身,煞气逼人。
卫离微微勾唇,脸上泛起冷笑,“没有吗?我在京城的卫宅里,当着众亲友的面说过什么?你大概全忘了吧?”
“……说过……”蒋萱忘倒是没忘,只是记不太清楚了。
因为那次她们偷了若雪的首饰,卫离要送她们去见官,她们心里惴惴不安,所以无法安心听卫离说什么,隐约记得是跟若雪有关,反正就是不允许她们欺负若雪的意思。
“我说过,若雪完全可以代表我,代表卫家。”
卫离帮她复述,声音清清冷冷,带着金属的质感,冷峻如玉雕的脸显得异常认真:“若是谁敢轻视她一分,侮她一句,那便是与整个卫家为敌!也就休怪我翻脸无情,无论是亲戚,还是至交好友,我定不会轻饶!”
他的目光中冷酷与犀利并存,若有似无的扫了神情呆滞的周瑶和秦蓉蓉一眼,冷漠狂佞地道:“郡主,秦姑娘,在我眼里,轻贱若雪的人没有男女之分,若是谁犯到我手里,该杀该剐,我毫不会手软!言尽于此,你们好之为之。”
周瑶和秦蓉蓉脸色一僵,眼光闪闪烁烁,心虚的四处游弋,就是不敢去看卫离,一时间冷汗泠泠,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今天的卫离,给她们上了全新的一课,那个清华高贵,宛若谪仙一样的绝美男子,原来是个会打女人的人……为了若雪,他似乎什么都做的出来,真是太可怕了!
若雪担心卫离身上的伤,忍不住走过来想劝阻他,没料到瑟瑟缩缩的蒋萱看到她,顿时勇气大增,将对卫离的恐惧全化作对她的仇恨。
她眼中透着刻骨的怨毒和阴狠,伸出右手便朝若雪的脸上抓去,尖尖的指甲仿若野兽的兽爪,显得那么残暴和血腥:“凌若雪,我恨你,一定是你在表哥面前挑拨离间,所以表哥才这么对我!你这个贱人去死……”
“咔嚓”一声。
“啊!”蒋萱陡然发出了一道无比凄厉的惨叫,想抓花若雪脸的右手软软垂了下来。
“当真是死性不改。”卫离一身冰寒气息,黑眸危险地眯起,目光如刀,冷冷地睨着痛捂臂痛呼的蒋萱,如玉的手指弹射出一道又一道无形气劲。
咔嚓!咔嚓!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一声接一声,伴随着蒋萱声嘶力竭的痛苦哀号,回响在外厅里,令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周瑶脸面如菜色,上下牙齿不住打颤,双腿如弹棉花,都些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了。而秦蓉蓉脸色遽变,捏着绫帕的手攥的死紧——卫离,他这是在杀鸡儆猴啊!
“表哥……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蒋萱颓然瘫倒在地上,身体不住的抽搐,痛苦流涕,左手几次想去碰触不知骨头断成多少截的右手臂,却又害怕卫离将她的左臂也如法炮制,最终缩了回来。
若雪赶紧上前拉住卫离:“够了,你不要命了!”她倒不是同情蒋萱的惨状,主要是卫离伤势未愈,现在妄动真气对他百害而无一益。
卫离停了手,漠不关心的瞥了蒋萱一眼,轻描淡写地道:“看在大家是亲戚的份上,你既然用这只手伤过她,那就用这只手来赔吧。”
继而抬头,淡淡地觑着脸色难看周瑶和秦蓉蓉,冷漠地问:“两位有何感想?”
“……”若雪无语极了,难道还要人家发表观后感?
※※※※※※
山峰犹如刀劈斧凿,斜插入云,气势雄伟,陡峭无比。
这么人迹罕至,飞鸟难至,猿猱欲度愁攀援的地方,半山以上却云蒸霞蔚,峰林叠翠,别有一番绚丽风景。
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孤独地坐在一块磨盘形状的大石上,白色长发如丝般披散一肩,山风凛凛吹来,衣袂翻飞,发丝如雪,寂寞也如雪。
“昱主子,两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一个长相花俏风流,着银红锦袍的年轻男子施施然的踱了过来。
黑衣男子没有回头,声若幽泉,死气沉沉:“有区别吗?”
“还是有的。”年轻男子扬眉一笑,“一个没死人,一个全军覆没,总体来说,区别挺大的。”
“全军覆没?”黑衣男子虽然未回头,声音却不若刚才那般意兴阑珊,带着一丝情绪起伏:“连黑白双煞也死了?”
“是的主子。”年轻男子兴味盎然的比划了一个杀头的动作,叹息道:“想他们俩平时多么的狂拽啊,简直是目空一切,结果,死在卫家庄名不见经传的侍卫剑下,真是令人掬了一把同情泪。”
“卫家庄的侍卫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厉害了?”黑衣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沧桑和落莫:“难道因为我几年未回来,这天地都变了吗?登徒,我是不是老了?”
登徒嘴角抽了抽,挪揄道:“从后面看,一头白发,说您八十也不为过;从您前面看,一张胖娃娃脸,怎么看也不足十岁,您自个说您老不老吧。”
黑衣男子长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才失望地道:“还是没有一点线索吗?”
“当年那里失过一场大火,所有的一切毁于一旦,要找出什么,真是困难重重。”登徒见男子宽大的肩垮了下去,也有些不落忍,不过职责所在,还是实话实说:“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八成是不在人世了。”
“不会,她还活着。”声音很坚持,却甚是艰涩苦闷:“……她不想见我,所以避着我。”
“既然如此,那找到的希望更是渺茫了。”其实登徒想说的是,既然人家不想见你,你这般不依不饶是为哪般?
“有一丝希望也要找。”黑衣男子却异常固执:“我要找到她,告诉她,当年那一切都是误会。”
登徒忍不住长叹一声:“主子,你想过没有,那人既然不想见你,你找到她又如何呢?早些年咱们的处境甚是艰难,四面楚歌,自顾不暇,你也不忘找她。这几年情况好转了,你还是想找到她,都找了这么多年,你还不死心么?”
“不死心,以前是我想岔了,所以找错地方了。”黑衣男了的声音有着深深地懊悔。
然后又满怀希望地道:“她还有个一起长大的表姐,当年她和她表姐的感情极好,亲如姐妹。她表姐说前两年曾收到过她的一封信。”
登徒不禁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找她表姐一问,把信要过来,不就什么都结了吗?”
黑衣男子摇了摇头:“只是一封报平安的信,多余的一个字也没有,且她的表姐在搬家的时候,把信弄丢了,我便是想取来做个念想,也不行。”
登徒琢磨着,一会儿才说:“如果她还活着,说不定还会给她表姐来信,主子你大可以守株待兔,总比这样茫然无头绪的找好。”
黑衣男子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的掏出一支飞燕形状的钗子,缓缓的摩挲片刻:“我要去广陵一趟。”
“替黑白双煞报仇?”
“这只是原因之一,你帮我去准备吧。”
“好。”登徒毫无疑义的点点头。
※※※※※※
黑白双煞的确是死在卫云的剑下,卫离回来以后,曾派人暗中去调查过此事。当时卫云并不知道这两人有个黑白双煞的外号,见他们中了若雪的毒烟后,咚咚倒地,他便一剑一个,杀了就抛尸荒野。
后来得知是黑白双煞,卫云也没有太当回事,因为江湖中叫黑白双煞的多了去,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待卫离告诉他,这黑白双煞极有可能是登徒歌手下的黑白双煞时,卫云忍不住偷偷笑了。
由此,卫离开始对若雪的“爆竹”感起兴趣来。
当初若雪要做这种怪异的爆竹时,他并不赞成,因为觉得太危险了——时下还没有鞭炮,人们过年过节所炸的爆竹,其实就是就将真正的竹子点燃,炸的噼噼啪啪作响,以作喜庆。
但已有人在研究烟花,更有追求“长生不老丹”的练丹人士在配配方时,无意中配制出火药来了。
火药,又称黑火药或者褐色的火药,黑火药就是用硝酸钾、木炭粉和硫磺粉混合而制成的,硝酸钾俗名火硝或土硝。
一硝二磺三木炭,硝石,硫磺,木炭的比例是1:2:3,这种火药就是传统的黑火药,基本上呈粉末状,燃烧时会发出大量浓烟。
若雪也不是凭白无故想用火药做爆竹来玩,起源是因为卫焰去边关了,她本来是想把炸弹研究出来的,这样打仗便省事多了。
但后来思来想去,怕一个操作不当,会害死很多人,于是就放弃了。只做了这种类似于鞭炮的“爆竹”,而且还做的相当不成熟,一个引线就琢磨了许多日子。
卫离见拦不住她,唯恐她有个闪失,做这几个爆竹的时候都是全程陪着,过后还是觉得后怕,就不允许她做了,所以若雪手上也没有几个“爆竹”成品。
他回来不但查清了黑白双煞的身份,还查清了蒋萱欲害若雪的事情,所以他才敲碎了蒋萱的右手臂,被他这么一折腾,蒋萱的右手算是废了。
实际上,卫离认为蒋萱所做的事,便是杀了她都不为过,不过,他认为杀了蒋萱真是太便宜她了!以她目前的情况,就这么活着恐怕比死了更痛苦。
风三娘知道此事后,也未多说什么,只是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谁让蒋萱到最后一刻都不幡然醒悟,不但将一切推到若雪身上,还要抓花她的脸,且当着卫离的面,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风三娘不改初衷,还是打算将蒋萱送回陇川,只不过这次送去的钱财更多了一些,倘若蒋萱安份守己,足够她衣食无忧一辈子。
卫离当着周瑶和秦蓉蓉的面,这么对待蒋萱,其实也是有他的目的的。
“以前对女子了解不多,我总以为女子不会比男子坏,但是经过这些事情以后,我的观点彻底改变了。”
这是他对若雪说的肺腑之言:“所以我很后悔以前因为忙碌,就忽略了你,使你受到了伤害,以至于差点丢命。我总以家里是最安全的,以为那些女子都跟娘一样心地善良。,结果,她们都跟毒蛇差不多。”
他生长的环境和一般世子子弟不同,十六岁前身边连个丫鬟都不许有,更不说什么通房小妾一类的了。
再加上是长子,从小受到严苛的训练,也没有那时间想杂七杂八的事情,接触的女性委实有限,在若雪来卫家庄之前,除了风三娘,其他的女子于他,也就是个模糊的概念罢了。
“女子也不是个个都这样,像蒋萱这样也是极少数的。”若雪笑了笑:“你太以偏概全了。”
卫离却说:“还少?那周瑶,秦蓉蓉没一个是好的。”
他一脸若有所思,目光星星点点,若雪觉得他肯定在想着怎么将周瑶和秦蓉蓉消灭,但她觉得这太大材小用了,卫离要是老把心思放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那可不是什么好现像。
她正要岔开他的心思,外面传来紫露惊喜的声音:“少庄主,小姐,夜公子回来了!”
“师兄!”若雪觉得很奇怪,都快过年了,夜澈不留在京城过年,回广陵干什么,不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夜澈!他回来干什么?”还在这种时刻?卫离一个翻身就要从床上跃起,若雪连忙按住他:“就算师兄回来,你也不用高兴成这样啊,多少顾着你的伤处一下,快躺好,我去迎接师兄就行了。”
“……”卫离一脸黑线,谁高兴啦,她哪只眼睛看到他高兴啦?瞧着她要出去,他连忙往床上一倒,低声哼哼:“伤口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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