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孩子闹得无计可施的王禹君也已经看到了迎面走来的众人,只好放下了赵昀陌就地而跪道:“臣妾王禹君见过贵姬娘娘。”
莫青离身着一袭朱色金丝暗纹宫装,打量着身前谦恭却不显得卑微的简妆女子,原来这就是宫里传诵一时的王贵人,没想到几年不见,当年那个总是羞于见人的王府千金也已经出落地映日芙蓉,清丽脱俗了。
“妹妹客气了,快快起来。”莫青离一边说着一边亲自上前去搀扶,而那王禹君却是不动声色的歪了下身子,堪堪避了开去。
见她如此生分莫青离也不计较,毕竟自己如今是贵姬莫青衣,对于这个身份,王禹君自是觉着陌生。
眸光一转,落在偎在王禹君身边的赵昀陌身上,见那小身板哭得瑟瑟发抖,竟是再移不开眼。
她知道孩子不喜欢她,孩子怕她,她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那孩子会朝自己跑来,边哭边喊着一句“阿娘”。
阿娘?阿娘?真的是阿娘?
莫青离急忙屈膝蹲下了身子,也顾不得所谓的仪态来:“陌儿适才唤我什么?”
赵昀陌扑进她的怀中,哭得更是大声,嘴里呜咽着,莫青离费了好大劲儿才听得分明,原来是“将军阿叔说见了之前的青母妃要叫阿娘”。
莫青离知道赵昀陌口中的“将军阿叔”便是王禹少,她知道平日里王禹少肯定没少在孩子面前替自己说好话,只是她却开始心疼,王禹少明知道这孩子是莫青离跟赵子霈的,还这般无微不至,怎不叫她情动?
“是,是该叫我阿娘。”莫青离激动地语无伦次,抱着孩子亲了又亲。
玲珑从未见过主子如此失态,只好拿话询问已经起了身来的王贵人:“皇子身边的宫女嬷嬷呢?怎会只有王贵人一人带着皇子?”
莫青离平复了心绪,不由得看了一眼玲珑,继而眯了眸淡淡一笑,适才的异样情绪化为虚无。
只听王贵人回话道:“娘娘有所不知,皇子素来与家兄亲厚,今日本是家兄带着皇子在外赏玩,不想突然有事不得不离开,适才吩咐臣妾将皇子先行送回东凤宫。”
不过寥寥数语,亦是道清了来龙去脉,莫青离了解王禹君的为人,断定她并非那种心存算计的,此番定是王禹少身陷要事实在脱不开身,才会将赵昀陌托付他人。
念及此,莫青离不免朝王禹君点了点头已示赞许,不想怀中的赵昀陌却是陡然间又闹了起来:“阿娘阿娘,陌儿不想去母后宫里。”
莫青离听了这句哭诉,心里当真是五味杂陈。孩子年幼,只懂得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当日莫青衣定是苛待了他,才让他幼小的心灵便生出了畏惧,如今在东凤宫怕是也受尽了委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轻拍着孩子的背小心地安抚着:“好,我们回念伊殿。”
莫青离抱了孩子便走,方向正是青贵姬下榻的宫苑“念伊殿”。
玲珑却是面色为难,急急跟上劝道:“娘娘三思,如今皇子已是皇后娘娘的养子,娘娘这般将皇子带回念伊殿,怕是不妥。”
莫青离却是斜眼睇了玲珑一眼,不悦道:“本宫自有分寸。”
见青贵姬果然动了怒,玲珑却是牵动了嘴角,竟像是勾出了一抹笑意来,青贵姬若果真将赵昀陌留在自己身边,莫说是皇后,就是那终日里看上去吃斋念佛不谙世事的太后娘娘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吧,届时会变成怎样的光景,莫青衣啊莫青衣,你可曾想过后果?
晚宴青贵姬抱病不曾参加,席上美酒佳肴觥筹交错,美人斗艳载歌载舞。
众人的视线皆围绕着高高在上的赵子霈,还有宫里刚刚晋升的新宠秋宝林,只见盎秋身着一袭绯色百花争艳对襟宫装,乌亮的发丝早已被精心的盘起,高贵大方,又显得娇媚动人。
而女眷坐席处,一人趁着众人不备悄悄地隐入身后的帐幔,绕出了偏殿,早有一人候在殿外的黑暗处,见了人出来,二话不说,引了人便往深处行去。
周映蔷临风而立,飘飘欲仙,听着身后的响动也不转身,只淡淡说道:“夫人来迟了。”
周惠脸色极为难看,当日婢女回话说宫里有人托了东西来,她本以为是宫里的那位又有了指示,没想到却是一张密函。
“你是谁?你这样急着见我是有什么事?”周惠摸不清对方底细,试探地问道。
谁知对方却是截然一笑:“夫人莫急,我找你来自然是有要事相商,不过夫人便没有什么想要问一问我的么?”
周惠稳了稳心神,看对方装扮应该只是还不曾有品级的官女子,当下也只能探探对方的虚实再行计较:“我看姑娘也不过年方二八,宫里的事还是少管一些,有些话说得,有些话说不得,否则的话只会引火*。”
周映蔷年纪虽轻,却似乎并不受威胁,闻言也只是微微笑了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夫人放心,我今日既然邀您来,便绝计不会将那件事情传扬出去,只是为让夫人更加安心,我也有一个请求,还请夫人从旁相帮一二。”
果然抛出了条件,不过有所求便好,怕就怕对方一心想要玉石俱焚,周惠也是聪明之人,想到这一步心中的紧张情绪也稍微缓了缓:“姑娘请说,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我要你,让我认祖归宗,列入莫氏宗祠。”周映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而周惠听在耳中却像是一声惊雷,惊愕万分。她说什么?认祖归宗?
周映蔷见她愣在原地,又继续说道:“夫人十年前可是丢了一个女儿?”
周惠默然抬头,一双鹰眸在暮色之中熠熠发光:“你是如何得知的?”
对方却不再答话,只伸手揭下头上的帽兜缓缓转过身来,只见一张精致无暇的俊脸粉黛未施,却依旧是柳眉凤目,瑶鼻樱唇,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张像极了某人的脸……
周惠两眼瞪得老大,看着步步逼近的周映蔷急急后退,却因步伐凌乱没走几步便被石头一绊,重重地向后倒去。
周映蔷面露浅笑,走到周惠身边缓缓的蹲了下来,单手抚上她花容失色的面颊:“夫人这是怎么了?见到鬼了么?”
“你你你,你没死?”周惠惊惧万分,身子却僵着,只觉得不能动弹。
周映蔷装出一副无知模样,惊道:“夫人说什么呢,大过年的就死啊死的,多不吉利。”
周惠却是瞬间来了勇气,一手奋力一撑抬起了上身,一手指着周映蔷的鼻端嚷道:“你个贱人,你是来找我报仇的么?凌婉青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又能奈我何?”
周映蔷依旧在笑,却是笑得更灿了:“夫人是想嚷得人尽皆知么?当年大夫人将您的女儿弄丢了,您设计诬陷她私通本也无可厚非,我不过一个外人,又怎会干预你们之间的恩怨?”
“可是”,周惠一口气上不来,不禁呛咳了几声,见了近在咫尺的周映蔷,脸色又是吓得白了几分,“可是你如何能跟莫二小姐长得一模一样?”
是么?当真一模一样么?周映蔷心里一阵抽搐,痛得恨不得撕下自己一块面皮来。
“夫人觉得我当真像国公府的二小姐么?”周映蔷眸中紫光一闪,瞬间又恢复常态。
周惠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自是不敢相信一般:“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哈哈哈”,周映蔷几声癫狂的大笑,惊起了林中耐寒的飞鸟,“为什么我跟她如此相像?因为我正是夫人丢失多年的女儿。”
女儿?周惠一时反应不来,这个久违的称呼她只会在梦里才会偷偷地喊几声,十年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当年的小女儿。
周映蔷见她似有疑虑,沉声解释道:“当年的成国公莫谨言可算是名满京都的美男子,莫家二小姐虽然不得宠,却是长得最像莫谨言的,可是谁也不会想到,莫府失散多年的三小姐,也是跟莫谨言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呢。”
原来如此,原来一切都只因为长得像是莫谨言。周惠本是半信半疑,听了这么一说倒也真的信了,看向周映蔷的神色也不再是紧张惧怕,眸中泪光涟涟,满是激动欣喜。
“你当真是我失散了十年的女儿?”周惠老泪纵横,揪着周映蔷前襟左右打量。
周映蔷任她瞧了一会儿,却并没有母女相认的热泪盈眶,见周蕙这里摸摸那里瞅瞅,终于还是不耐了:“夫人看清了么?可是你的女儿?”
周蕙被她声气中的冷漠激得呆了一般,木然地站在原地怔怔出神,只见周映蔷扒开了胸前的衣物,细滑白腻的肌肤呈现在眼前,饶是同是女人的周蕙,一时也觉得羞愧难当。
“这是做什么?快穿好衣服,小心冻着”周蕙此刻俨然已经像了一个母亲,赶忙上前拉好被周映蔷扯乱了的衣服,眼睛却有意无意间朝她胸前一瞟,这一瞟之下,竟让她再也不能释怀。(83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