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宣把陈实带回他们的车厢,十分郑重的告诉他“现在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脱离这张画皮,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靠你自己。”
只有他自己有强大的坚定的信念,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回家,他才有可能回到自己的身体。
一旦失去了这张画皮,这里就没有人能看到他了,他会变回一个虚无的灵体。除了像王大荀这样的修道之人或者谢蔓菲这样的天生阴阳眼者,普通人是看不见的。
他们也再无法沟通,无法帮助他。
“你想好了吗?”白起宣跟他解释完之后,再三跟他确认。
一旦脱离这张扑克牌,他很有可能成为孤魂野鬼,风险还是很大的。
“我想好了。”陈实很坚定“我一定会活下去,一定会平平安安回到家见到我的老婆孩子。”
白起宣点头。
项念念已经借来了打火机,递给了他。
按照王大荀说的方法,白起宣在念过一段冗长的咒语之后把那张没有了小丑的空白扑克牌点燃了。
小丑的身体随着扑克牌的燃烧也渐渐化为点点火星,最后完全消失了。
棉花捂着嘴巴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半天才问了一句“他会不会痛啊?”
“不会。”项念念说“他们的知觉都来自生前的记忆,他不是死于火烧,所以不会有关于火烧疼痛的记忆。”
“而且消失的只是他寄生的皮囊。”白起宣补充说。
“接下来的事情只能靠他自己了。”项念念说“我们过去看看吧。”
8号车厢里,许许多多乘客从各车厢赶来,纷纷慷慨解囊,陈实那个包包里已经装满了钱,几个年轻人帮忙整理点数,短短一个小时已经捐到两万五千多块钱,用橡皮筋箍着,整整齐齐的装在包里。
陈实的遗体还在地上躺着,早有一位老人脱下身上的外套,把他的脸给遮了起来。
发起捐款的年轻人向大家深深鞠躬“谢谢大家的爱心,谢谢你们。”
项念念他们三个,紧张的盯着地上的陈实,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能不能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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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警过来了,准备把他的遗体移走到其他的地方,年轻人把包交给了列车长。
“可不可以等一下?”项念念冲过去阻止了想要搬动陈实的两个乘警。
“怎么了?”乘警不解。
“有什么问题吗?”列车长问,他记得她,刚刚有乘务员给她开路说她是医学院的学生。
“我……我是想或许还有救。”项念念说“或许只是一时激愤一口气上不来……能不能等一等,别移动他。”
她怕陈实的身体被移动后,魂魄找不到回家的路。
列车长看了一眼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兽医。
那位兽医有些紧张的搓搓手“理论上来说是存在那种可能,我……我只是兽医,真正从医学上鉴定是否死亡还是需要专业医护人员。”
列车长这才点点头,招呼着大家“麻烦大家让一让,让一让,保持空气流通,这位学生说可能还有的活。”
乘警忙把遮住他头脸的衣服拿开。
大家纷纷退开,安静的,默默的,等待着奇迹发生。
大约十分钟左右,陈实的眼皮抖了抖。
“活啦活啦!”坐陈实旁边的大妈第一个发现。
大家都屏住呼吸看着,陈实的胸膛渐渐起伏起来,不一会儿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很长很长,长到所有人的心都为他提到了嗓子眼儿。
接着他睁开了眼睛,茫然的坐了起来,看看四周。
“活啦活啦!”大家开心的鼓起掌来,奔走相告这个奇迹。
陈实还有点懵,他看看身边最近的人,穿着警服的他知道是乘警,列车长的制服上也挂着铭牌写着他的身份。
还有一个女孩子,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长的挺漂亮,就是一双手有点突兀的丑,上面有细细的疤痕。
女孩有点眼熟,但是他又想不起来那是谁。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陈实挠挠头,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前,心底突然凉了半截,呼喊道“有贼啊,有贼,我的钱被人偷了,全部被人偷走了。”
喊完他“呜呜的”哭起来,一个大男人哭的可凄惨了。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只知道自己半夜醒来发现胸前的包被人给割了,接着晕过去了,原本以为是做了一个噩梦,现在扎扎实实醒来,果然钱都不见了。
连列车长和乘警都来了,他这是扎扎实实的的确确遭小偷了。
一股绝望的情绪从心底生出,他急的想撞墙。
“是这个包吗?”发动捐款的年轻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卡其色的帆布胸包。
“是这个包。”陈实耷拉着脑袋说“刚刚我就打了个盹儿……”
“没丢没丢。”年轻人把包塞到他怀里“都在这儿呢,你好好拿着,回家给老婆孩子买好吃的补充营养。”
陈实不可置信的接过包,包上面那道口子还在,透过那个豁口却能看到里面整整齐齐好几叠钞票,有一百的,五十的,还有很多十块二十块的,都用橡皮筋扎着。
这一大包,沉甸甸的,显然不是他的钱,他的钱就是两叠粉色的百元大钞。
“这……这不是我的钱。”陈实把包包递给年轻人“包是我的包,钱不是我的。”
“拿着吧孩子。”邻座大妈把包包重新塞回他怀里“大伙儿给你凑的,不多,你拿着,平平安安回家看老婆孩子。”
“是啊,拿着吧,出门谁不遭个难啥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嘛。”一个中年大叔说“拿着吧小伙子。”
陈实怎么也想不到,他晕过去的这一段时间居然发生了这样惊心动魄的事情,他竟然一度面临死亡,但是却有无数的陌生人向他伸出了援手。
他抱着那个豁着大口子的包包,哭着向大家鞠躬道谢。
车厢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为生命也为那陌生人之间一点一滴的爱心和关怀。
棉花红着眼眶,看着陈实手里捧着的包包,那个被小偷划开的大口子好像一张狰狞的嘴,透过狰狞却能看到人间的至善至美。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阳光照进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