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亭没好气道:“你也不看看这几年的年景,何尝不是一年不如一年?去年就算是好的了,才收了将近三石的粮,今年哪里能和去年比?”
“那也不应该啊。”
秋亮嘟囔了一句,却听秋亭冷哼道:“你要觉得不应该,你就来管家里的地,我去做工,真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秋亮刚刚得了一份儿好差事,哪里肯和大哥换,连忙陪笑道:“我不就那么一说吗?其实我知道年景不好,这是老天爷不肯给饭吃,谁也没有办法。唉!只求往后风调雨顺,别让粮食再减少就行了,不然真是要饿死人哩。”
话音落,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地下坐着的三个妇人一起起身来到堂屋门边,一看果然是自家孩子跟着秋明回来了,便忙都招呼着,一面替他们卸下蓑衣,秋香扭头透过门看见那蓑衣,果然跟林黛玉说的刺猬似得,不,甚至可以说连刺猬还不如,想来刺猬蓑衣也是荣国公府那样的富贵人家才能用,普通百姓用的便只能是这等劣质货了。
三个孩子很快入席,冯氏重男轻女思想严重,看见三个孙子,面上寒霜登时化开,拉着大孙子二孙子的手问他们学里功课如何?秋香看看自家弟弟,倒是没有父亲的懦弱畏缩,面对祖母偏心,似是毫无所觉一般,一双大眼精光闪闪,只顾着看桌上饭菜。
果然是个小吃货。秋香看着那十岁的小家伙,不禁莞尔一笑,她觉着三个男孩中,明明是自家弟弟最漂亮可爱,只可惜祖母眼瞎,非要爱屋及乌地去爱那两个孙子,以至于小家伙只能落了个跟爹爹一样的透明人命运。
当然是透明人,没看刚才秋亭秋亮要换工作时的话吗?种地和做工,算是被他们给内定了,压根儿就没想起过要分给三弟一点儿。
前路漫长,考验严峻啊。
秋香叹了口气,她算是看出来了:贫穷的家境,懦弱无能的父母,偏心严苛的长辈,可爱的吃货弟弟,种种迹象表明:穿越一族最高难度的任务已经降临在她身上。逆境求生倒不怕,怕的就是圣母光环非要把你笼罩,不,不行,她绝对不要被圣光笼罩,穿越大神,求降低任务难度,以德报怨的圣母,臣妾真做不到啊。
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时,就开饭了,冯氏重新将关心重点投入到了今年的收成上,算着租子和税粮交足后,自家还能剩下多少,再看看这地上地下的济济一堂,老太太脸上皱纹就更深了,因为怎么算,剩下的粮食要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似乎都不怎么够。
“娘,大哥,你们不用担心,这一次我去那庄子上,看看能不能巴结一下庄头,只要他给咱们减免点租子,咱们家就好过了。那么大一个田庄,听说光良田他们就有一千多顷,哪里在乎咱们家这点子粮食?手指缝里漏下点儿,就够咱们一家活命了。”
冯氏看看二儿子,想到对方的确是个善逢迎的,因便点头道:“也罢了,不过凡事不可强求,别到最后,没巴结上人家,倒落了不是,那就是雪上加霜了。”苦日子磨平了老太太曾经固守过的骄傲,这会儿说起巴结人的话,竟也是眉头都不皱一下。
忽听周氏道:“对了,我听说,过些日子那庄子的主人就要来庄子里小住,如今十里八村都传遍了,当家的可曾听到消息?”
秋亭就点头道:“是这么说的,不然老二也得不到去那庄子里做工的机会。”
秋亮也兴奋道:“可不是?说是那位主子要来,又要修理荷花池又要修理园子又要整修院子房舍的,可惜他们雇了许多人,就给十天时间,不然这份儿工若是能做足一个月,酬劳必定可观的很。”
一大家子谈论起离村二里地外的富贵庄园,全都兴致勃勃起来,秋香努力回想,终于想起关于这庄园的一点资料。
传言这田庄乃是一位大贵人的产业,具体贵人是谁,大家并不清楚,只是若赶上运气好,从那庄子前经过时遇上大开中门,便可以看见一点里面情景,据说比过年买的年画还要富贵气派一百倍,然而并没有人有资格进那座庄园,只能听庄子里的人天花乱坠说着自家主子的富贵大手笔。
正讨论的热烈,就听周氏笑道:“二弟这一次去庄子上干活,若真能巴结到庄头儿,看看能不能把咱们家的女孩子送一个进去做丫头,听说那里面就是最低等的粗使丫头,一个月也有一两银子的月钱,若真能托门路进去一个,一年就是十二两银,咱们还愁什么?”
十二两银子的“年薪”在这个家庭里无疑是一笔巨款,只让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光了,却听秋亮嗤笑一声,摇头道:“大嫂,不是我看不起咱们家的女孩子,你也不看看她们一个个都是什么样儿,能进得去那庄子?”
这下别说周氏脸上挂不住,就是方氏也怒了,家里总共四个女孩儿,其中两个都是她闺女,能喜欢听这话吗?因冷哼道:“咱们家的女孩儿怎么了?虽是村里孩子,也是收拾的干干净净,模样儿也周整,怎么就让你说的一文不值?那庄子再富贵,难道里面的丫头都是仙女儿不成?”
周氏也帮腔道:“就是,二弟妹说的没错,咱们家女孩儿不说别的,总比这村里其它丫头知书达理吧?小时候也是老太太手把手教着识字的,单这一点,十里八村也难有比得上的呢。”
秋亮叹气道:“这就叫知书达理?大嫂你可别说笑了。我听王二狗子说过,那庄子里的丫头一个个都是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的,便是粗使丫头,那也穿着绸缎衣裳,看着都是美人儿,更不用提在房里服侍的大丫头们,孩子娘说她们是仙女儿,我料着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