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捕快顺着月明手指的方向一看,差点儿没吓尿裤子。虽然他并不认识林潇然,可是百步开外的那一位,石青色斗篷在秋风中飞扬,在旁边小厮的衬托下,看上去就透着那么股子“遗世独立渊渟岳峙”的贵公子风采,别人要假扮,穿戴可以扮,这股气质那绝对是扮不出来的。
王捕快在捕快这个岗位上干了十年,不是没有一点收获的,最起码这双眼看惯各色人等,离火眼金睛差的也不太远。正因如此,他就吓软了腿,心中只嚎叫着“姨奶奶,你可把我给害苦了。”一面就勉强挤出笑容道:“不……不用了,小哥儿一看就是正经人,都是小的糊涂,让人怂恿几句就被猪油蒙了心,那个……现在事实清楚,小的这副嘴脸就不过去打扰少爷了,免得污了他老人家的眼。”
月明冷笑道:“不怕。我们少爷散了半天的心,正说无聊呢,王捕快过去好好问问,就当是讲个笑话,说不定还能换我们少爷开心一笑。”
王捕快都要哭了,心想散你娘个腿子的心啊,这周围都是庄稼地,你家少爷散心能散到这里来?这分明就就是得了消息,跑过来替那秋香出头的。娘啊果然老话说的不错,这民间藏龙卧虎,谁知道一个普通村姑,竟然真能和山庄的富贵少爷搭上线儿呢。
一面想着,整张脸就皱成了橘子皮,看着像是能挤出好几斤苦水来,打躬作揖一个劲儿求月明饶了他,身后传来的大笑声都顾不上了。
月明也不想和这种货色纠缠,更何况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和少爷能不能在这里住上一年都不知道,秋家可是要在南岭村生活一辈子的。
于是训斥了王捕快几句,见他连连认错,便见好就收,转身回去向林潇然复命了。
一场风波终于告一段落。付家一开始气势汹汹,最后却闹了个灰头土脸,连那位彩云姨奶奶,听说山庄里那位少爷竟然就在现场不远处,都吓得灰溜溜坐回轿子里悄悄走了,屁都没敢再放一个。
围观的乡民们安慰了秋家人几句,同时也向秋香悄悄投去不少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月明和王捕快的话声音低,他们虽没听清,但月明那一指,却让大家都看到了远处山坡上负手而立的贵少爷,当真是神仙公子一般的人物,秋家丫头竟然能和这样人物搭上关系,啧啧啧!真是上辈子不知烧了多少高香。
庄稼不能扔下,秋亭就叫了秋亮和自己一起看着,让秋明秋芳等人陪着秋香回去,顺便和冯氏说一声事情已经解决,好让老人家放心。
秋明却不肯答应,非要留在这里和两个哥哥“同甘共苦”,反正都是皮外伤。最后就只把几个孩子撵了回去。
秋昌秋扬秋元都是从学堂里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此时看见爹爹们拧成一股绳,小小心中也不由豪气顿生,想表现一把男子汉气概,却让秋芳秋月一个个揪着耳朵带走了,剩下秋香看着秋元:“弟啊,姐姐不想像大姐二姐那样粗鲁,你看该咋办呢?”
“我跟姐姐回去。”
秋元痛痛快快地“识时务者为俊杰”了,于是姐弟俩还有秋甜便并肩而行,很快就追上前面几个。
秋香来的时候,事情正是紧要关头,她只顾着挺身而出,还没有了解具体的前因后果,此时便问秋芳秋月事情详细经过,因为她们都是从一开始就跟着父亲在山上干活的。
秋芳秋月这会儿也顾不上对秋香的怨恨,连忙七嘴八舌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末了愤愤道:“这明显就是付家人找茬儿。真是可恨,平日里咱们家和他们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两家的地还是紧挨着,虽不要好,见面也会说几句话,谁知这一次那个姓付的仗着外甥女儿做了县太爷小妾,就这样欺负人呢。”
秋香皱眉道:“这事儿的确有些奇怪。这些日子两位伯伯和爹爹在山上,没得罪那付家人吧?”
“根本没有。”秋芳咬牙:“如果有的话,爹爹回去一定会说的。”
对于这一点秋香也十分同意。秋家的晚饭那整个儿就是一个集大事小情和八卦于一体的家庭会议,如果真的和付家人发生口角,这事儿一定会在家庭会议上提出来,并且询问一下最高领导——老太太冯氏的意见。
“三妹妹,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秋月忽然开口,然后吞吞吐吐道:“这事儿……八成,还是……大概和你有关。”
“和我?”秋香诧异:“我这些天都在山庄里为别人家的白菜萝卜尽心尽力,离了山庄后就回家,连付家两个女儿都没见过,她们长啥样我都快忘了,这怎么还能和我扯上关系呢?”
一句话说的姐妹几个都笑了,秋月伸手戳了她一指头,抿嘴儿笑道:“你这张嘴啊,就损吧。还问为什么会和你扯上关系?你难道忘了?这之前,咱们村里最风光的就是付家姐妹俩啊,人人都说她们长得跟花骨朵一样,将来不知哪两个有福气的小伙子能得了她俩。后来孤鸿山庄来了几位少爷,付家大叔也打过主意,盼着能把她们送去山庄里做丫头,可惜没有门路。再然后他知道你和少爷们有交情,也就打起了主意。其实第二天,就是我……我和大姐女扮男装跟着爹爹去山庄的那天,付大叔把付香花付香草也带过去了,只是因为我们认识那几位少爷,所以他们也就只看到我们,等我们闹了个灰头土脸,付大叔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也就没让香花香草两姐妹出头,这才让她们逃过去,哼!我们俩倒白白做了她们的教训。”
秋香听得眼睛都直了,喃喃道:“咱们这儿只是个小山村好吗?穷乡僻壤的,竞争要不要这么激烈?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好吗?为什么一个个都想去做丫头,那是奴才,奴才啊。不都说父母走投无路之下才会卖儿卖女的吗?为什么你们还把这当成一件光荣的事?万恶的贵族少爷们是那么容易伺候的吗?过惯了漫山遍野挖野菜采蘑菇的生活,被关在一方小天地里的日子能过得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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