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渺保持着跪坐的姿势正对宫羽，手中拿着螺子黛细细为她画眉，清楚地看到映在宫羽眼瞳中的自己。
她和她早已该嫁人生子，与夫君过着平淡又安逸的生活，可如今这种情况。
宫羽看出林渺有些郁色，轻声开口问道，“妙妙近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还是……”宗主的计划出了什么偏差亦或是宗主的身体又不适了？
虽然林渺早就她对宗主的心思，也曾经劝解过她，告诉她，那个人的心里，除了平反冤案为林家和赤焰军挣个清白，怕是再也容不下别的情感了，最重要的是，他早就有了霓凰。
她也都懂，可惜感情却不是懂了就能斩断的，已经全部付诸于他的感情，就算得不到回报，她也不想收回了。
更何况这份感情早就不是倾慕之情了，更多的是和盟中的其他人一样，是忠诚，是愿意付出自己全部的臣服。
林渺摇摇头，放下手中的东西，身子一斜靠在桌案上，单手撑着头，“就是前些日子私炮房的事情……搅得我最近有些心神不宁。”
不仅是私炮房的爆炸让她真切的感受到了这场□□的战争会有多少人被牵连进来，更多的是景琰对哥哥有种莫名的敌意。
真是蠢牛一只。
又拗又倔还不喜听别人意见。这场□□之争就算他赢了又能如何，怕是赢了之后还未站稳脚跟就迫不及待为赤焰平反吧，然后再被多疑的梁帝再一次打得不能翻身。
她也很想看到林家和赤焰清白的那一天，她和哥哥一定是最想看到的，那场大火烧掉的可是他们的一切啊。她又如何不想早一些平反呢。
萧景琰真的不是一个好选择，她太害怕计划被对方的有勇无谋打乱。
宫羽从药柜中取了安神的茶，用纸包起来，“这茶你一会儿带回去，你若是睡不好再像上次昏倒，晏大夫定要生你气的。私炮房的事情……确实超出我们的预料了。”
“你说……那些踩着累累白骨走上高位，甚至是得到至高皇权的人，夜里睡得安稳么？”
也许那些白骨就有他们曾经的枕边人啊，还有骨血相连的亲人，他们真能那么狠心么，那皇位到底有多诱人，值得那些人愿意牺牲可以牺牲的一切呢。
父子亲情，夫妻之情，兄妹之情，都抵不过那个位子么。
宫羽默然，她骨血中留着的也有滑族的血液，当年奋力反抗的滑族人早已被屠尽，剩下的族人也并入了大梁，“就算是梦魇缠身，他们又有什么好怕的呢，那些人怕是就算夜夜不成眠，也不会后悔吧。”
林渺垂下眼，“你说得对。”
“听闻私炮房的事情是誉王做的？”
“是啊，他倒是坦诚，那天我背着哥哥去了一趟誉王府，也不知道他是太有自信麒麟才子已经归于他麾下还是对我这张脸有什么念想，计划私炮房一事的前前后后都跟我说了一遍，可惜就算知道了这些，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你那天没去看，遍地残肢，漫天焦土烟尘，是有些可怕的。”
那十二年前的梅岭，该比那个场景可怖多少倍呢。
生生的葬了七万英魂，那该是滔天的大火。
“誉王为了扳倒太子，说得上是不择手段了。皇家亲情……尤为淡薄。”
“其实太奶奶，太爷爷，还有皇祖母，他们都对我们很好，淡薄的是那些卷入了权力纷争的人。”
“靖王殿下该是与他们都不同吧。”
林渺闻言笑了出来，“景琰的确是与他们几个不同，不过性子太过刚烈，就怕这刚烈会在朝堂上被人折了。”
“有宗主在旁谋划，想来是万无一失的。”宫羽提到梅长苏，语气中带了几分轻快。
“哥哥筹划多年，金陵城内的大大小小事情他都知道，未来会有什么变化他应该也早已预料到了，那些人……一个都逃不掉的。”林渺说到最后，有些咬牙切齿，恨意漫上眼底。
又想到了什么，恨意被一股迷茫取代。
“如果景琰不和我们兄妹交好，这些年……大概也不会过的那么苦吧。说起来，还是我们连累了他。阿羽，也是我们连累了你。”林渺把目光投向宫羽。
面前的女子肌肤赛雪，柳眉凤眼，端的是落落大方，她从未登上过琅琊榜美人榜，可是谁也无法否认，宫羽是个极美的女子。
却要错过那般好的年纪，陪着他们兄妹去平冤昭雪。
她明明……是滑族人。所以当林渺面对宫羽的时候，总有种心虚愧疚的感觉，毕竟滑族被灭族，是赤焰军一力造成的。而她现在还要陪着林氏兄妹去挣赤焰军的清白。
何其不公。
宫羽笑着摇头，“谢玉也是我的仇人，这怎么能算是你们连累我呢。”
“阿羽，等这件事情结束后，我们回琅琊山也好，回江左盟也罢，或者你想去东海玩我也可以陪你去，等了了这金陵城的恩怨，我们就一起离开，再也不回来。”
林渺说的是真心话，等了却金陵城的事情，她早就想好要和哥哥他们一同离开的。
这城里曾经住了她的亲人，也葬过她的母亲，再留下只会每每在合家团圆的时候徒增伤感。
“好，不过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了，要先回廊州吧，宗主出来那么久，盟里的人肯定希望你们早些回去呢。”
“也是，到时候先回去然后再出去玩。”
宫羽很想说你总是那么贪玩，那那个把你牌位供为王妃的人该怎么办呢，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她真的很想和林渺一起离开，那么多年，盟中和她相交甚好的人只有林渺，若是此生能和林渺共度，就好了。
“好。我们可以去游历山河，看遍天下美景。”
“一定会顺利的，很快了，哥哥说只需两年的时间。阿羽，明日……”
宫羽伸手捂住林渺的嘴，“你无需为我担忧，明日的事情在我心里已经做了千千万万次的演练，我不会出事的，谢玉武艺在我之下。”
林渺握住宫羽的手，轻轻扯了下来，又想到了萧景睿，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都对他们兄妹坦诚相待的孩子，“也可惜了景睿。明天的情况到底如何我们谁也不能预料，你一定要护住自己，知道么？”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