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安少禹,完全失去了理智,而单君浩,则是生平第一次,丢掉了他所有的温婉和斯文,抓住安少禹的衣领就是一顿猛揍。
如果不是他,苏皛不会被赵子瑛陷害,都怪他!
自己为什么要妥协?为什么要放弃?
哪怕是违抗总统命令也在所不惜!为什么要让她以身涉险?
说到底,所有人都低估了这一次的险情。
赵子瑛看到安少禹丝毫不还手,哭着冲过去,拦下了手脚并用的单君浩,哭得梨花带雨:“都怪我!只来得及救下了这个小孩,却没有拉住她,都是我的错!你要打就打我吧!”
单君浩此刻已经全无形象,衣衫凌乱,头发成了鸡窝,脸上的金丝眼镜斜插在耳边,早已扭曲,喘着气,把衣服拉平,他直勾勾地看着赵子瑛:“对!你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你手上沾染那么多的血,难道就不觉得脏吗?”
监狱惨死的癌症患者,胎儿畸形的孕妇,单君浩知道,都和赵子瑛脱不了关系,这些事情,不只安少禹在查,他也在查。安少禹一直说,没有证据不能轻举易动,单君浩却清楚的知道,不是因为没证据,而是因为现在杨沁和赵为富的势力太大,他们根本动不得赵子瑛。
赵子瑛脸上仍旧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哭得肝肠寸断,心里却是不住地冷笑:就算你们都知道是我做的又如何?还不是奈何不了我?
安少禹下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捞到苏皛。
短短几个小时,救援团里,就传出了各种不同的声音,有说安少禹情感用事的负面批评,有说安少禹和单君浩为了苏皛大打出手的花边新闻,当然,还有赵子瑛见义勇为,勇救落险少年的传奇故事。
却说苏皛坠入河中之后,呛了好几口水,饶是曾经的浪里白条,在这样的滔天巨浪中,也全无用武之地。
憋足了气,潜入水底,苏皛顺着水流的方向,想找一个地方上岸,但是水流的力量实在太大,方向又是千变万化,她在水中挣扎半晌无果,不得不扑腾到水面上,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每一次抬头,都无法预料,究竟是一口新鲜的空气,还是一口浑浊的河水。
即便是从小坚持锻炼的苏皛,体力也开始渐渐不支。
有那么一个瞬间,接连两次浮出来都是呛了满满一口水后,苏皛甚至闪过一个念头:我就这样死了吗?我还没有实现我的医学梦想!我还没有唤醒爸妈!我甚至还没有,用心感受过他的怀抱!
这个瞬间,苏皛脑海里影影绰绰地浮现,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画面里,有一个黑黑胖胖的小哥哥,沮丧地低着头,伸手扯着自己的衣角,而她则踮起脚尖,俏皮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好了!烦恼都忘掉!快乐飞过来。”
画面里,还有她郑重地给黑黑胖胖的小哥哥一张照片:“我爸爸说,男女不能私相授受,这个照片,你一定要藏好哦!”
画面里,黑黑胖胖的小哥哥给她戴了花环:“以后你做我的新娘好不好?”而她娇羞地点了点头:“好!”
……
太多的记忆翻涌而来,苏皛只觉得大脑几乎要炸裂开去,她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的消失,到最后,完全了没有挣扎的力气。
湍急的河流,在一个礁石滩上,分做几股,不再如前段一样,波涛汹涌,靠近礁石滩的时候,苏皛被巨浪一推,直接就撞到了一个巨大的礁石上,额头上被撞开了一个大口子,苏皛从疼痛中惊醒,发现自己反复地被浪花冲到这块大礁石之上,浑身几乎都要散架,幸运的是,在她清醒的瞬间,她即将被浪花裹挟着冲入下流。
伸出双手,紧紧地趴在这颗巨大的礁石上,苏皛发现,这块礁石刚好一人合抱,于是,双手扣紧,咬着牙,牢牢地躲到了礁石背后,礁石在河边太久,身上长满了苔藓,要不是刚好合抱过来,苏皛完全无法抱住它。
只是此刻她已经力竭,礁石前面不断地有浪花翻滚过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久。
抬头看了一眼西斜的太阳,苏皛想到夜幕来临后的惨况,顿时更加绝望。
入秋后的津县,早晚温差极大,如果天黑之前不能获救,她就算不被淹死,也会被冻死。
这个时候,她突然好想苏鑫,好想林晶,也好想苏淼淼。
她记得,昏迷前,她似乎想起来了很多事情,可是现在不管怎么用力,似乎都想不起来,在河底的时候,到底想起了什么。
这种感觉,就像是做了一个十分完美的梦,醒来想要记下它的时候,却发现脑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留下。
想到自己即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苏皛不由得自嘲,自己还有心情去想什么梦境,什么回忆,再美也成了曾经啊!
双手紧紧地勒在一起,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苏皛只觉十指越来越麻木,在浪花的扑腾下,越来越冰冷,越来越没知觉。
每一分每一秒,苏皛都在和自己心里的小人作斗争。
“放弃吧!都过了快一天了!谁还能来救你?”
“再坚持坚持!也许还有奇迹呢?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对不对?”
“放弃吧!早死晚死不都是死?”
“要挺住!医者不自医人恒自救!”
……
双眼皮越来越沉重,苏皛开始咬自己的舌头,每咬一下,嘴里便弥漫一圈又一圈的血腥味,是真难受,也是真疼,苏皛都担心,多咬几次,自己会不会变哑巴,但是哑了也比死了好不是?
苏皛已经评估过,她现在正在河中央,这一条河宽约有五六米,即便这里的河水没有上游那么湍急,却还是不容小觑,以她现在的力气,肯定无法游到岸边去。
留在原地等待救援,还是奋力一击,争取上岸,是个难题!
在第十次咬破自己的舌头后,苏皛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但是刚嚎了两嗓子,就被灌了一大口的河水,满嘴黄沙活着血,苏皛只来得及往外吐沙子,再也没有了哭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