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春寻处不是出于嫉妒;有人出了很高的价钱,让春寻处杀我。一年多来,我惟有东躲西藏,不让他发现我的行踪,伺机反击。我已经很久没能安稳地睡上一觉,常常在深夜爬起来逃亡。感谢藏刀,他帮我让这一切结束了。感谢归感谢,我不会因此手软,很乐意连他一起杀掉。彼时已有人为他开出不菲的价格。我认真地观察他想弄清楚春寻处垂败际是否亦令他遭受重创,可惜看不出来。诱人的赏金还不足以另我忘乎所以地去以命相搏。那一次,我没有动手。
短短数天工夫,刺杀藏刀的赏格奇迹般翻了十几倍。我相信从来没有谁为杀一个人出过这么高的价钱,令我无法不心动。拿到这笔巨款绝不容易,买家今日开出这个天价的同时,附加有条件:以三天为限。对于耐心冠绝于杀手圈的我来说,这颇为不利,放弃耐心必将增加我的危险,可金子的诱惑力总能压倒你对危险的恐惧。只要这一票成功,我就能心满意足地退休,从此养尊处优花天酒地地快活一辈子。我早已厌倦了这朝不保夕的杀手生涯。我决定拼这一回。
促使我接单的另一个原因在于我目睹了藏刀杀春寻处的过程。那不是实力上的较量,春寻处根本是中了藏刀的诡计。春寻处天资极高,自幼一帆风顺,养成了他骄纵的脾性,眼空一切目无余子,早早地种下他的死因。论武技,我自愧不如,而杀手不是简单的武士,拳头大的不一定就是最好的杀手;比如对付藏刀,春寻处活像一头笨驴给人算计,我,却将成为算计藏刀的人。
最好的刺客是将剑刺入目标的心脏,而死者的思想还停留在方才的得意之举中。
月黑风高,杀人良夜。在阴影中我化做了一块岩石,整整一个时辰一动不动。这是我的看家本领,我可以这样待上一整夜。
藏刀的习性我已了解不少,每天晚上,他必来后院待上一阵,会踱一小会步,每次都经过我现在藏身处能攻击到的最佳距离。今天,他再度步入此距离的一瞬我将给他以致命的一击。
终于,藏刀走进后院。他的步伐与我初见时略有不同,彼时他的步伐沉重,一如他的心情表情;此刻,他的步伐却轻快了许多,亦一如他现在的心情表情。他大约有些得意,得意时人的警觉总要差一些,这颇利于我的刺杀。
薄轻语紧随他走进后院。她穿着素白的衣裙,恍如仙子下凡,美得不可思议。
他们都远远地站住,她站在他的身后,说:“我以为后院中藏了一个天仙般的美人儿,害得你时刻要跑来。”
藏刀很慢地说:“现在,不是有了?”
薄轻语看着藏刀的背影,目光中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光芒:“你是说我吗?”
藏刀离开她,向前走来,亦是向我走来。
薄轻语幽幽地叹息:“你愿意带我离开这里吗?去找一个没有纷争没有血腥的地方,安安静静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藏刀停下。只要再走两步,他就将处于我攻击的最佳位置。上天还想让他多活一会儿。他说:“乱在人心;心静,天下无处不静,心乱,天下无处安静。”
薄轻语:“乱的心不可以安静下来吗?”
短暂的沉默,藏刀:“静的心不可以乱起来么?”
一丝哀怨掠过薄轻语的明眸,又一声叹息:“我,真不明白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藏刀:“别人的心思,谁会明白。”向前又迈出一步。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紧紧地握住了刀柄。
薄轻语:“可我很想知道你心里想着什么,亦希望你知道我心里想了些什么。”
藏刀的声音忽然空洞得仿佛隔了一世传来:“谁能知道,别人的心里,真正在想什么?”
他终于迈出了最后一步。我毫不犹豫地出刀。藏刀正沉迷于薄轻语的对话,这是上天赐予我的机会,稍纵即逝。
在那一瞬间一切都显得光怪陆离,我似乎掌握了一切,又似乎什么亦没有掌握;我看见一道很亮很亮的刀光,刀因快而亮,它不属于我,什么东西离我而去,我的刀却亦不曾落空……,天!这一瞬间发生了多少事情?
终于明白,我失去了整条右臂。我的刀仅划伤了藏刀的左臂。我是螳螂,他不是蝉是黄雀。他与我身材相若,我的最佳攻击距离亦是他的,而他的刀比我快了整整一个档次。我一败涂地,要不是他手下留情,我失去的将不是右臂,是头颅。
我不明白的是:“你怎么知道?”他不可能察觉!
藏刀任凭惊呼着扑上来的薄轻语为他包扎那微不足道的伤口:“有人看见。”
我恍然大悟:秋波劫!我已太小心不让人看见,亦确定没人看见,却忽略了一件事情:我杀了春寻处,用不光彩的手段,引起了同行的不满。秋波劫一定早已跟踪着我,伺机陷害。
我点了几处穴道,止住血的流势:“你不杀我?”
藏刀冷冷地说:“走吧。”
我走了,却没有抱生还的希望,秋波劫会像我杀春寻处一样杀了我。藏刀知道这个才放过我。
我再一次错了,幸运的错。没有乘火打劫的截杀,我一路平安地逃出了洛阳城。当我离开洛阳时,我才明白这个我曾以为是我幸运所在的古城其实是我的伤心地。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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