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蛮跪在大厅里无声地哭泣。杨夫人咬牙切齿地训斥她：“说！小姐出了门到哪里去了？！”
阿蛮哭着：“夫人，小姐就是到芙蓉乐坊去了……”
“胡说！她想去乐坊天天都能去，大晚上的，还下着雨，她去做什么！你给我老老实实地交代，要是不说，我打断你的腿。”
阿蛮看了紫钗一眼，犹豫着。杨夫人大喝一声：“快说！周嬷嬷，给她点教训，让她嘴硬！”旁边的一个妇人上来，伸手给了阿蛮一个大嘴巴子，阿蛮的半边脸立即肿了。紫钗在一边看不过去：“娘……”她走到阿蛮身边，轻声道：“阿蛮，我们这是为了玉环好。你告诉我们玉环这一晚都做了什么，我们好帮她想办法啊。”
阿蛮看着紫钗，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小姐，小姐出了府，到……到寿王府上去了。”
仿佛晴天里的一个霹雳，紫钗晃了晃，她惨白着脸问：“玉环……玉环到寿王府去做什么了？”
“不知道，我到的时候小姐已经出来了，然后我们就在芙蓉乐坊的门廊里坐了一宿，老板娘可以作证！”
……
后院里，玉环慢慢地醒来了。坐在床边的李瑁看见她醒来，急切地凑上去：“感觉怎么样了？”
一时间，玉环忘记了所有的事情，她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纯真的笑容：“哥……”记忆慢慢地涌上来，玉环的笑脸暗淡了。她忍住眼睛里的泪水，慢慢地别过脸去：“哥，你走吧……”
李瑁关切地往前凑了凑，眼睛里流露出巨大的哀伤：“玉环，你这是何苦呢？为何非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呢？你知道没有哪个女子能够承受住夜不归宿这样的罪名……”
玉环转过脸，认真地看着李瑁，突然冷笑了一声：“我要是害怕那个罪名就不会跑出去！哥，你是想说我发疯了吧……”她转过脸看着窗外，语气冷漠而淡然：“哥，你是我这一生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毫不设防信任的人。我出去疯玩，出去交友胡闹，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始终不敢相信任何人。这许多年以来，我的心对别人一直全副武装。唯独对你，我脱下所有的武装，认认真真的相信你。”她转过脸，盯住李瑁的眼睛，声音哽咽了：“哥，我把我所有的重量都靠在你的身上。可是现在你却要告诉我，你不再在我身后扶着我了，我又要自己了！你知不知道那么一个毫无防备的我被你一下子摔在地上会很疼！”她有些无力地抬起自己的手，指着自己的心口：“我就是疯了。这里，一块肉被硬生生地割去了，你看看，它在滴血呢！哥……”
李瑁看着她，眼泪忍不住掉下来：“玉环……”
玉环抓住他的手：“哥，我一辈子没有求过任何人。这次我求你，别选杨紫钗……”
李瑁低下头，使劲摇摇头，眼泪掉下来。玉环看着他一阵绝望，她使劲捂住嘴，眼泪决堤似的流下来。此时，紫钗走到了门外，听到哭声，她停了下来。
很久，玉环渐渐地收了声，小声而且无力地道：“哥，你走吧，我求你，走吧……”
李瑁有些尴尬地继续坐着，又过了一会，才开口：“想好怎么对付你……我们了吗？”
玉环转过脸，认真地回答：“没有，但是我一定不会让他得到你的。”
李瑁苦笑着：“玉环，何苦呢？这么多年你这样对待紫钗，她却一直待你很好。”
玉环看着帐顶，苦笑出声来：“对我很好？我不需要她对我很好！哥，我现在没有要她所有的一切，她的父亲，她的母亲，她在杨家所有的幸福我都不要！”她坐起来逼视着李瑁：“我只要我唯一的哥哥，世间唯一的亲人！”
李瑁站起来，有些焦躁不安地走了几步：“我说过，你不会失去我！你现在所有的说辞不过是你的嫉妒心在作祟！”
玉环坐在榻上，愤怒地盯着他：“我就是嫉妒！我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我还知道我所有其他的缺点，虚荣！自私！贪婪……但是我不愿意改！这个你一直都知道，我也没有对你隐瞒过，在你见到杨紫钗以前你从来也没有想过这是我的问题！”她无力地瘫坐在榻上，抬起头，眼泪重新充满了眼睛：“哥，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跟你作对……”
李瑁也冷静下来，他无奈地伸出手，像往常那样摸摸玉环的头发：“我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伤害我最爱的妹妹。”
“哥……你说过，为了我，你可以放弃你的生命……”
李瑁重新坐下来：“玉环，就算现在我也会对你说，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生命。而且我也愿意这样去做，可是……”他一把抓住了玉环的肩膀，抬高了声音：“在我心里，紫钗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所以，你可以尽情的伤害我，我不会说什么，可是你敢伤害紫钗……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玉环瞪着他，咬着牙用尽全力摇头。李瑁抓住她的头：“你听见了没有！”玉环的眼泪又一次决堤了，一直站在门外的紫钗听到这里，终于忍受不住，瘫坐在地上，无声地哭泣起来。
李瑁站起来往外走，突然他回过身，走到玉环的身边，像是习惯似的溺爱地抱住玉环低垂着的头：“玉环，别怕，这件事我替你担下来。让长安城的流言蜚语和你嫡母的恶意统统都泼到我的头上吧，我不怕了……”
二
杨府的大厅上，寿王正在跟杨夫人交谈着什么。杨玄琰坐在一边，痛苦地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似的。
“夫人，昨晚是我请玉环到我府上商议一些事情。后来我看雨势太大，就把她留住了，中间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一点，府上的一些仆人可以作证。”
“可是，阿蛮说……”杨夫人不依不挠地想要置玉环于死地。
“阿蛮，一个小丫头，吓唬她两句她就说胡话了，夫人也相信吗？”
“我相不相信倒是在其次，倒是这话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李瑁冷笑着：“怎么夫人连我都信不过了吗？再说，这件事情只有我府上跟贵府上几个家仆知道，统共就这么几张嘴，我那边已经封好了，剩下的就看贵府了。但是我想，玉环毕竟是贵府上的小姐，怎么做自不必我再赘言。”
杨夫人有些恼羞成怒：“王爷这是哪里的话，难不成我能看着家里的姑娘出丑不成！倒是王爷，一向看着跟我们家里紫钗交好，到了事头上，竟然一个劲往玉环身上使。”
李瑁苦笑着，不明白紫钗的母亲为什么这样胡搅蛮缠：“夫人误会了，玉环是我打小就认识的朋友。我自然不会看着她蒙受不明不白的冤屈，况且这样一个罪名，对于她来说也太大了。”
杨夫人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一直闭着眼睛的杨玄琰睁开了眼睛：“够了，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把那个喝醉了酒胡言乱语的门丁教训一顿，再把阿蛮好好地管教一下就行了。”
杨夫人有些不甘心地想要再说些什么，看见丈夫的脸色，只好闭了嘴。李瑁站起来行了一礼：“杨翁，玉环……”
杨玄琰叹了一口气，好像甩掉一只苍蝇那样漫不经心地甩甩手：“家风不严，才出了这等荒唐事，是我向来疏于管教了。玉环从此就在家里闭门谢客，不得跨出闺门半步！”
“杨翁，玉环生性活泼，这样是否有些过分了？”
杨玄琰行了个礼：“这些是家事，王爷就不要过问了吧。况且，按照杨家的家法，玉环应该被就地正法，这样做已是轻罚了。”
李瑁尴尬地闭嘴。在离开杨府时，他对着送她出来的杨夫人施加压力：“夫人，代我向紫钗问好……我的前途就在夫人手上了。”
杨夫人微笑着目送李瑁离开了她的视野，她转过身，有些气急败坏地跺了跺脚。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