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
画扇正服侍午休完的皇后更衣,此刻浣纱缓缓而入,低头轻声道:“娘娘,熹贵妃娘娘来了。”
皇后顿了一下,“哦,她到快。”说完便继续整理着装,正欲起身,便对画扇道:“画扇,本宫记得有一支凤凰金步摇,取出来给本宫戴上。”命令的语气不容反抗显现出她的身份与地位。
“是。”画扇少时便取出一支金步摇,“这是当年娘娘在册封大殿上戴的,许多年不戴,亏得内务府那帮奴才保养得好。”画扇边说边戴。那只步摇着实珍贵,尤其是那只金凤凰精细别致,口中含得红宝石更是色泽鲜亮,一看就是极品。
“出去吧,不知道在正殿如何笑话本宫呢。”皇后理了理自己的鬓发,缓缓起身,将手搭在画扇的手上。
“娘娘,她只是贵妃而已,想也没这胆子。”浣纱说道。
“没这胆子?”皇后冷笑一声,“她若没这胆子,这后宫就会平静的像碗水,本宫想要怎样倾就怎样倾,谁敢说半句,可如今,熹贵妃的翅膀硬了,她也再不是昔日王府里的那个不起眼的格格了。”说道这儿皇后的声调不由得提高了,她吐了口气闭上了眼,不多时又睁开了。
正殿之中,兰若陪着熹贵妃,若要形容如今的熹贵妃就只能用“雍容华贵”四字了,她的确不再是昔日王府之中那个任人欺负的格格了,她如今是大清的熹贵妃,自敦肃皇贵妃殁后,整个后宫就只有她和皇后分庭对抗,熹贵妃想着不由的笑了出来,皇后刚出内殿便在帷幕后见到了这一幕,双手不自觉得就攥紧了,可脸上却不得不似风平浪静还要挂着那不得已的笑容,漫步而出,慢条斯理的坐在了凤椅上,见此一幕熹贵妃一抹淡笑,兰若忙扯了扯熹贵妃的衣裳,熹贵妃这才不紧不慢的起身,轻声低头福身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低下的头此刻笑意正浓,皇后深知她的心思走到她的跟前站立良久转身坐下,半刻才缓缓开口,“坐吧。”
熹贵妃带着笑缓缓坐下,动作不失优雅,皇后见她的动作不由得心生烦躁,“妹妹大喜啊!”一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捆不住男人的心至少不要失去他对你尊敬。
“皇后同喜。”熹贵妃依旧不改笑容,皇后纵然在厌恶可也不得不笑谁让她是这后宫所有孩子的“皇额娘”,“皇后娘娘,您为弘历的婚事操劳,臣妾实在过意不去,所以今日特来谢谢皇后娘娘。”
“妹妹客气了。”话语中忍耐的口气加重了。
熹贵妃听出了她的忍耐,便更觉好笑,“那富察家的格格娘娘觉得如何?自打她入宫臣妾就欢喜的很,如今成了臣妾的儿媳更是欢喜。”熹贵妃不由得瞟了眼皇后,满脸的春风得意。
“妹妹好福气,生了个好儿子,日后的日子不知要羡煞这宫中多少姐妹了。”
“这后宫的孩子不都是皇后的孩子吗,还要皇后娘娘多多庇佑,娘娘也知道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就是臣妾的天。”
“那,妹妹可要好好照顾这片天了。”
“这是自然。”说着就起身,欠了欠身,“打扰娘娘许久了,臣妾告退。”
皇后摆了摆手,熹贵妃轻步慢悠悠的退出了景仁宫。
看着她的背影,皇后揉了揉自己的头,“本宫看着她就累,小人得志,本宫看她能逍遥到几时。”
“娘娘是正宫皇后,熹贵妃说好听点是大清的贵妃,说不好听点就是一个生了儿子的侍妾罢了,假若来日四阿哥真的登基了,娘娘也是四阿哥的嫡母,这大清的太后。”画扇开口道。
“罢了罢了,先让她得意几日,她最好给本宫看好她这片天,可别让他给塌了,本宫累了。”说着就将手递给了画扇,刚步入内殿皇后就顿住了脚步,“齐妃呢,齐妃如何?”
“奴婢前些日看过了,精神不好,吃不下睡不着。”画扇答道。
“也是,儿子除了宗籍人谁也不好受。”
“如今三阿哥没了,五阿哥又不是四阿哥的对手,看来四阿哥登基是十拿九稳的事。”
皇后苦笑了一声,坐在榻上,“本宫又何尝不知,弘时这孩子就是太老实太怯懦了,可该他老实该他怯懦的时候,他就不老实不怯懦了。”
“那,四阿哥那边?”画扇小心翼翼的问道。
“本宫原本想他继位也好,毕竟是圣祖爷看上的,只可惜他额娘不是个省油的灯,还不如齐妃好控制。”放下了杯子,揉了揉头。
御花园
裕妃坐在凉亭中看着熹贵妃走过去,莲英开口道:“熹贵妃怕是得意得很呢。”
“随她吧。”裕妃如今心中堵得慌,避她都还来不及。
“给熹娘娘请安。”弘昼跪在熹贵妃面前。
“哟,是弘昼啊,快起来,让熹娘娘看看。”说着就将他拉起来,和蔼的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许久不见到长高了不少,你四哥将要大婚,你可有看上的女子,告诉熹娘娘,熹娘娘去跟你皇阿玛说。”
“多谢熹娘娘好意。”弘昼向她行礼,以表谢意。
“娘娘,你看。”莲英扯了扯裕妃。
裕妃惊起,满脸的惊慌,语无伦次边嘀咕着“弘昼,我的弘昼”边跑向熹贵妃。
“娘娘。”莲英紧跟裕妃身后,生怕出丝毫的岔子。
“你小时候也在本宫身边呆过,本宫自然也是要眷顾眷顾你的。”说着拍了拍他的脸,一脸的慈爱。
“不劳娘娘费心了。”裕妃喘着气,丝毫不客气的开口道,脸上的表情同样很不给面子,一脸的傲气。
弘昼顿时慌了神,忙向裕妃请安,“给额娘请安。”
“给熹贵妃娘娘请安。”
“妹妹多礼了。”
“谢娘娘。”裕妃一把扯起弘昼,“弘昼尚小暂时不需娶亲,娘娘费心了,莲英,把五阿哥扶起来。”
“是。”
“他与弘历同年而生,弘历如今都要成亲了,弘昼也该盘算盘算了。”只有面对她时熹贵妃的语气才会微微软下来,虽说那件事不是熹贵妃自己盘算的,但确实和她也有关联。
“臣妾自有打算,皇后娘娘说觉得吴扎库氏不错,等找个合适的时间求皇上赐婚。”
熹贵妃尴尬的笑笑,“倒也是本宫多事了。”
“娘娘哪里话,臣妾想去歇歇了。”
“去吧。”裕妃服了服身扯着弘昼踉踉跄跄地离开了,看着他们的背影熹贵妃摇了摇头。
“娘娘,您待裕妃如此之好,她还这样……”兰若开始为熹贵妃不平了。
熹贵妃扬了扬手示意她住嘴,“她还在为当年弘昼寄养在本宫身边的事儿耿耿于怀。”
“当年是皇后向皇上提议的,裕妃如此实在错怪了娘娘。”
“本宫解释了这么多年,可是这么多年本宫何曾解释清楚过,不过是越抹越黑,可想而她当年下的功夫,离间本宫和她,使本宫腹背受敌。”
“那就让裕妃一直误会下去?皇后摆明是不安好心。”
“即使知道皇后不安好心在利用她,她也不会靠着本宫,比起夺子她宁愿受人利用。”
大婚前夕
弘历即将大婚,皇宫一片喜庆,可也忙坏了一批人,在皇宫之内来来往往。
两位宫女刚从内务府出来抱着喜袍,说说笑笑,“四阿哥就要大婚了。”
“是啊,这富察家的格格命真好。”
“镶黄旗可是首旗,更何况富察氏一族在我大清开国以来世代荣宠。”
一旁的宫女摸了摸喜袍,“这喜袍是皇后娘娘命内务用最好的布料缝制的,这绣娘也是百里挑一出来的,可见这未来的四福晋可是个受宠的主儿,她与四阿哥青梅竹马,婚后定然琴瑟合鸣。”说着就笑了出来。
这话恰巧就被身后的裕妃和弘昼听到了,弘昼倒吸了口气,闷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两位宫女楞了一下,忙转身跪下,“奴婢给裕妃娘娘,五阿哥请安。”
“我问你们在说什么?”
“奴婢,奴婢,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二人慌忙摇头。
弘昼的眼神定在了喜袍上,指着问道:“这是什么?”
“回五阿哥,是四阿哥大婚时的喜袍。”
“这么快,想必花了不少心思吧!”裕妃幽幽的开口。身旁的莲英点了点头,走到她们身边,正欲拿起,二人忙缩了缩手。
见此情状,裕妃挑了挑眉,冷笑一声,“怎么,本宫是不能看吗?”
二人忙摇头,辩解道:“不,不是的,是皇后娘娘吩咐要马上送去的,耽搁不得。”说着抬头用乞求的眼光看着裕妃,“还望娘娘行个方便。”
“行个方便?本宫就是太方便了,才纵得你们这些奴才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裕妃忽然抬高了音调,吓得二人不禁颤了颤身子。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那本宫可以看了吗?”语气缓和了些,但却带着不可违抗的命令式。
二人起身走到她跟前跪下,将喜袍高举过头顶,裕妃用手轻轻滑过,丝柔之感便滑进了手中,心不由得颤了一下,“还是上好的苏绣,倒是费心了,走吧!”
听到裕妃的话二人忙起身匆匆离开了。
“看见了?一件喜袍就搜罗了如此多绣功极好的绣娘,你呢,你的婚事你皇阿玛可曾提过?”
本来就糟心的弘昼听到此话将头深深地埋了下来。
“不多久她就该过门了,收起这些心思,别误了大事,好好搏一把,若博得好,这日后什么样的人没有。”说着将手搭在莲英手上,“莲英,本宫倦了回宫。”
“是。”
毓庆宫中司棋呆呆在在庭院之中抚摸着花,这皇宫一片喜庆,都在为未来的四福晋准备,她这个只比丫鬟高一点的庶福晋谁会放在眼里,虽说素日在宫中交情不错,可这宫中之人那个不是见风使舵之人,想到这儿,不觉加大了力道死死攥住花朵,用力一扯,吓得小翠,香桃打了个哆嗦。
“庶福晋,若是累了就进去歇歇吧。”小翠轻声道。
“我说累了吗。”司棋猛地回头,语调也一改往日的轻柔,“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做我的主!”语气异常的愤怒,姣好的面孔如今也已曲折。
“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
“滚。”司棋甩给了她一巴掌,小翠吃痛的捂着脸忙跑开了。
“庶福晋这是何苦呢?”
香桃刚开口,司棋便大吼一声,“都给我滚。”
“是。”庭院中便只剩下她一个人。而这一幕被站在走廊上的苏冉尽收眼底,冷笑了一声,便去追赶小翠。
此时的小翠正在后院抹眼泪,哭得梨花带雨,都说带着泪痕的女人最是惹人疼爱,果真不假,苏冉便款款来到她跟前,“这是怎么了?”语气异常温柔。
小翠忙擦了擦泪痕,抬起了头,掌印便清晰呈现出来了,“这是?”说着便将手伸过去,小翠别过脸,“妹妹这是受什么委屈了?”
“被主子给打了。”小翠的答话干脆利落。
“庶福晋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会?”苏冉说着就蹙起了眉,一脸的不可思议,瞟了她一眼。
“哼,庶福晋?不过是个庶福晋而已,四爷要娶福晋懒得搭理她,自己没本事留住四爷,就拿我们这些奴才撒气。”小翠一脸的愤恨与不屑。
“这话可说不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换成是妹妹,就有本事留住四爷了。”苏冉将手搭在她肩上,微微一笑,“我想啊,庶福晋也是一时性急打了你,方才的话在我面前说倒也使得,可别当着旁人说,毕竟她是你的主子。”苏冉故意将“主子”二字放慢加重语调,点了点她的肩离去了。
“主子,到时候看谁是谁的主子。”小翠愤恨道。
声音不大,可是躲在转角处的苏冉可听的一清二楚,讥笑一声,“不自量力,你若能扳动她,还至于是个丫鬟吗?心比天高,可你没这本事。”
晚间司棋才跨进房门,就见香桃正在摆碗筷,见她回来,莞尔一笑,“庶福晋,可以用晚膳了。”
司棋点点头,才觉方才态度太差,香桃到没事依旧如此,到底是打小跟在身边的人,可小翠就不一样了,随在服侍可心里并不好受,明眼人一瞧就出来了,司棋笑道:“方才我也是气昏了头,下手重了些,我瞧瞧有没有事?”说着就去拉小翠的手,可小翠忙抽开手,退到一边,“庶福晋有心了,奴婢已经没事,若庶福晋心疼的话且让小翠先去休息吧。”
司棋不解得看了她一眼,“去吧。”
“谢庶福晋。”便逃也似的跑了。
看着她的背影司棋蹙了蹙眉,“这是……”
“没事的,到底是年少气盛了些,庶福晋快吃吧。”香桃宽慰道。
司棋点了点头,却总隐隐觉得不对劲,想细细琢磨,却也丝毫没有头绪。
景仁宫
“娘娘,延禧宫的那位病得不轻啊。”画扇轻缓道。
此刻皇后正倚在榻上看书,听到此话毫无动静,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太医怎么说?”
“心病还须心药医。”
皇后将书扔到了桌上,转动手上的首饰,慵懒道:“倒也难为她了,儿子削了宗籍,皇上也不待见她了,在这宫里怕也是寸步难行。”
“那,娘娘去看看她?”浣纱问道。
皇后摇了摇头。
“为何?熹贵妃娘娘前些日子来到景仁宫说的那些话,不就是想和娘娘您分庭对抗吗?若四阿哥真登了基,恐怕……”说着画扇就皱起了眉。
皇后撑着头,“她如今是翅膀硬了,攀上富察氏这个亲家,难保这后宫还有本宫的立足之地。”
“娘娘,齐妃娘娘来了。”外间一位婢女来说。
“让她进来!”
“是。”
“娘娘,齐妃娘娘这是?”浣纱不解,皇后扬了扬手示意她别问。
只见齐妃缓缓步入内殿,一脸的病态,脸色岔白,毫无生气,走到她跟前福身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坐吧。”说着画扇将她扶起来。
“谢娘娘。”语气也是有气无力的。
“病成这样子,太医可有说些什么?”
“谢娘娘挂怀,心病,能用什么药医,不过是拖着罢了。”齐妃苦笑道。
“弘时不在身边,少个人照顾,可要好好保重。”
“娘娘。”齐妃带着哭腔喊道,泪水便在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任意流下,扑倒在皇后跟前,“娘娘,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娘娘您就救救他吧,臣妾求您了。”说着就扯住了她的衣角。
“你说你。”皇后的一种流露出一丝丝心疼,都是母亲,孩子都没了,“快起来,辛夷,还不扶你家主子起来。”
待齐妃坐好,皇后缓缓开口,“不是本宫不帮你,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娘娘。”齐妃的语气带有祈求的意味,转而便是一股怨气,“若不是熹贵妃,臣妾的弘时又怎会被削了宗籍?”
皇后抬手示意不要再说了,“本宫再想想法子,你先回去吧。”
“是。”齐妃怯怯得瞟了她一眼,退下了。
“娘娘,这,三阿哥……”浣纱开口道。
“本宫不会让熹贵妃得逞的,本宫才是一国之母,区区府邸格格也妄想和本宫比肩,痴心妄想,若不是生了个好儿子,只怕是现在连个洗脚婢都不如,本宫好不容易熬到年氏薨了,又怎会容许她骑在本宫头上。”说完,紧紧地攥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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