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肖静走进一个涂了黄色染料的店铺。铺子的柜台上放着好些风筝,连四周的墙壁上,也都挂满了花样各式的五彩风筝。
只有一个伙计坐在里面看书。老板肖奉生不在。
“爸爸……”肖静朝店铺后面的起居室喊道。
伙计抬头看了看,把书反扣在柜台上。他站起身:“小姐,老板不在,您找他有事吗?”
“您知道爸爸去哪儿了吗?”
“老板大概在公司吧!”
虽然是制作风筝。可规模大后就改为股份公司了。肖静父亲担任经理,不过买卖全由别人掌管。他只是喜欢制作形式各样的风筝,这是他的乐趣。但是,近几年来风筝生意越来越兴旺了。
肖静父亲没有做生意的心。他整天呆在办公室里,描绘各式各样的风筝图案。画的最好的要数蝴蝶,蝴蝶形象逼真,给人的感觉像真的一样。他偶尔用古代的布料和外国进口的绸子制作风筝。这样标新立异的举动,虽然好多都以失败告终,可是终给风筝的发展注入了活力。
“任何东西,只有创新,才能够向前发展。”肖奉生经常这样教导两个女儿。当年,他只是想为风筝行业做点贡献,可是没想到却成了风筝都最大的风筝批发商。中年的他固执顽强,每年风筝会都去参加,观赏风筝会上展出的风筝,而后做些写生。细心研究花样、色彩搭配给人的视觉带来的感觉。如今,风筝会上展出的风筝大多出自肖奉生之手。他也因此成了风筝会上的特邀嘉宾。
时下,肖奉生已经老了。虽然女儿肖静和肖雪正处于妙龄时期。说他老了,是因为他已经不再像年轻时可以不费力气画出新颖图案。年过半百的他,思想已经不灵活了。难以再画出好的风景图案。为此他经常独自深居简出。
有几个外国妇女走进来。伙计不知怎么打招呼,急得满头大汗。
伙计让客人独自观赏着,自己像肖静靠去,他施了个礼。
“肖静小姐,……”
“哦……什么事?!”肖静抬起头。
“有几个外国顾客……”伙计指着柜台。
肖静走到柜台旁,用流利的英语向她们介绍了风筝的款式和价格。妇女们从里面挑了一会儿,最终一人选中一个。肖静施礼送走了她们。
“麻烦您了,肖静小姐。”伙计一再感谢。
“哎!没什么。”她擦了擦刚才渗出的汗。
“肖静小姐,你可真厉害……”
肖静独自走进后面的起居室。起居室里也有各式各样的风筝。肖静从白色手提包里拿出小镜子补了补妆。又用粉红方绸巾擦了擦额头和笔尖的汗珠。
起居室的后面,是公园的一隅。有一片野蔷薇丛,分布在红茎绿叶的赤松下。
窗外的绿色给肖静带来美的感觉。这种美是质感上的,而不是雕刻式的。
肖静沉思似的抬起头来。太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的脸上,圆润的嘴唇和小巧的鼻子反射出亮光。连脸颊的毛细孔、白色绒毛也看得一清二楚。肖静虽不曾喝酒,可有几份醉意了。
肖静像要打破沉默似的把白色手提包挎在柔窄的肩膀上。白色手提包白的出奇,一点杂颜色都没有。她急匆匆地走出店去。
肖静感到父亲的办公室时,父亲正在聚精会神地写毛笔字。
肖奉生的旁边,放了一大摞风筝的设计图案草稿。
“爸爸。”
“哦。女儿来了。”肖奉生停止写字,把毛笔搁在砚台上。
“爸爸也写毛笔字啊。”
“偶尔写写,调剂调剂......”
“爸爸,我帮你研一下墨吧!”
肖静用洁白的小手拿起研磨的方木。小方木是用竹子制作的,表面光滑,侧面还雕刻着绿色的竹子图案。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回来的。”肖静偶尔抬头,看看年过半百的父亲。
肖静昨天刚度完蜜月归来,不过说是“蜜月”,其实,仅仅有一周而已。
“我的女儿已经出嫁啦!以后再也不能像公主那样宠爱你啦。”难得一笑的父亲,微微笑了。
“瞧你说的。爸爸。”肖静又肯定了一句:我依旧是您的女儿啊!
“爸,您为我喝妹妹,受了那么多累……”
“哪有受累啊!即使是受累,可为了我的宝贝女儿,也……”
“爸爸,您辛苦啦。”
肖静感情激动,她险些覆在父亲身上。
“爸爸,现在我跟妹妹都已经工作,完全有能力独立生存了。您完全不必再这么劳累拉!”
“不是有能力没能力的事,这是我的乐趣啊!”父亲抚摸着女儿的头发,“你也知道,爸爸很少有什么乐趣。这样工作是我心甘情愿的,绝不是为了谁而干的。一旦不能再干自己喜欢的事,我可该怎么办呢!”
肖静望着父亲,没有吱声。
父亲有自己的想法。肖静没能力去干预。可是,倾注了父亲半辈子心血的公司,如今正兴隆起来。
“别为爸爸担心了。你还是想想自己吧!现在你可是有家庭的人啦。别老想着别人,你老公会不高兴的。”
“哪有啊!才不会呢!”
肖静说着,柔媚地低下了头。脸像充血一样露出羞怯的神情。
“你和妹妹肖雪都能够幸福,这是爸爸最大的心愿。”
“我和妹妹一定会幸福的。”肖静毫不犹豫地说。
“希望如此。”父亲说着,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肖奉生站起身,用颤抖的左手扶住了桌子边,此时,他已满头大汗。
“打电话叫你妈来。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哦?”肖静感到很意外。她望见父亲额头的汗珠,忙从口袋中摸出手绢。
“爸爸,让我帮您擦擦汗吧?”
父亲感到舒心极了。脸上洋溢着微笑。
“肖雪呢?”
“不用叫她了。她刚刚毕业,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可贵。让她自己好好适应一下吧!我总觉得这个女儿是在爸妈的宠爱下长大的。没像你一样吃那么多苦,你上学时,正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可是肖雪上学时,想要什么爸妈都会轻易得满足她。到现在她还有种娇气的小姐味。而你就不同了,爸妈对不起你,那时候你要一架钢琴都不能满足……”
“爸爸。您别说啦。您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肖静把手绕过父亲的胳膊,像是搀扶着父亲一样。她把脸贴在父亲身上。
“在以后,爸爸要好好地补偿你……”
“不需要,真的不需要。爸爸。”
肖静不知道怎样回答才能表达出心中的感受。她的眼睛噙满了泪水。
“都结婚了,还这样容易落泪,不怕别人笑话吗?”
“有什么可笑话的,我一点也不在意……”
“这样怎么见人呢?”
“……”
“算了,我们去吃饭吧!你打电话告诉妈妈在哪个饭店。”
父亲整理好桌上的画稿和字帖,放在一边。然后跟肖静出去了。
“咱们找条清静的路吧。静儿。”肖奉生说。
他们绕开热闹的大街道,拐到小路上。只见小路两旁柳树密植,柳树刚刚发绿,一直垂到离地面半米高的地方。高大的树木下的木凳上,坐着几对情侣,还有几位老人。
“树木已经发芽了,一派春天的景象。我在办公室呆太久啦,都忘了季节了。”
父亲停下脚步,去折了根柳条。放在眼前独自欣赏。
“是啊!爸爸,您应该多出来走走的。”
父亲险些跌倒,被女儿肖静扶住了。他感叹道“爸爸老了啊!不中用了……”
“快别这么说。您还年轻呢!”
前面有好些人聚在一起,非常热闹。
“爸爸,好象是在举行舞会呢!我们过去看看吧?”
女儿拉着父亲走。父亲嚷道“爸爸赶不上时代潮流了,这是什么舞蹈?”
“只要看看就行了。”女儿轻轻地说。
“静儿,爸爸总算开了眼,我从来没有看过这样新颖的舞蹈呢!”
父亲的眼光没有放在舞女上面,而是停留在女儿脸上。女儿那张白皙圆滑的脸,完全是长美人脸,女儿不说话时脉脉含情的脸上,露出温馨的神情。即使是年过半百的父亲望见她,也被她那传神的表情给打动了。这张脸上有一丝母亲的影子。父亲觉得珍贵极了。
望女儿的时候,父亲刚才画风筝图案时的烦恼统统抛到脑后了。
他甚至大胆猜想道:女儿如果做舞女的话,不知道该比台上的少女美丽多少倍呢!
“静儿,你如果跳舞的话,不知该有多美呢!”
“嗯。”
肖静应了声。这次没有反驳。她的注意力好似不在这上面。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肖静便回过头来,拉着父亲的手说“爸爸,咱们走吧......”
在肖静看来,刚才的舞蹈是病态的,不健康的美。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或者是她认为跳舞的人穿着动作不大文雅吧!跟这些妖艳的舞蹈相比,肖静还是喜欢观赏绿叶。
父亲好象意识到了这点,便顺从地跟着女儿走。他发现,女儿的心头正涌上一股忧伤的情绪。肖静想到了深秋的石门坊红叶,还是想到了度蜜月时下榻在旅馆旁生长着嫩叶的菩提树?
“人都怎么啦……”肖静嘀咕着。
路旁的悬铃木和法国梧桐,一片片嫩叶被骄阳照得鲜绿。有一丝微风,枝梢和嫩芽轻轻摇曳着。
“爸爸,我喜欢深秋的红叶和春日的菩提树,有空的话,让我陪您去看看春日的菩提树吧?”
“爸爸老啦。没有这份雅致了。你让高岩陪你一起去吧!”
“爸爸。”肖静强烈地喊了一声,“您老说老了老了的,到底有多老呢!六十岁才是花甲之年呢!您现在才是知天命的年龄嘛何必老把自己想成那么老呢!”
爸爸回过头,他并没有责怪女儿的意思。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视角,再也不是哪个受他管教言听计从的小姑娘了。过得可真快啊!一眨眼二十年过去了,想想女儿四五岁的时候,还历历在目。
“静儿啊!爸爸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厌恶生活,喜欢别致的大自然......你可别像爸爸啊,一辈子生活在孤独寂寞中。”
“我一点也不觉得孤独寂寞啊!”
肖静虽是这么说,可偶尔也会感觉到空虚的寂寞。在她度蜜月旅行时,高岩有事外出,她一个人独自坐在旅馆里,围着旅馆附近的小花园走了不知多少圈。那一刻她摸着自己的心想:结了婚怎么还如此寂寞呢……
照这么说,肖静仿佛触动了父亲的伤心往事。可是她因为自身伤春情怀的缘故,并没有在意父亲的心理。父亲从外表上,丝毫看不出悲伤的样子。或者是父亲将一切淡忘了吧!可是,这一切又怎么能忘掉呢?!
父亲并不能忘掉往事。
二
在风筝都,最隆重的节日要属风筝节。每年的四月二十日至月末,整个城市被风筝所装饰。华丽文雅,优美通俗,为风筝都人民的狂欢节。
伴随着风筝节的进行,还有风筝小姐的选拔。选拔出来的小姐作为风筝的形象大使。当然,大部分是少女。
肖奉生的妻子,便是风筝节的风筝小姐。风筝小姐要围着广场绕圈一周,向四周的人招手致意,表示敞开胸怀,共同欢庆。当时,肖奉生便坐在台下。
后来,作为风筝小姐的阿京嫁给了肖奉生。不过,两人意见时常不合,导致矛盾的出现。
“怎么就请这么点人,我是风筝小姐呐!”
阿京看到结婚要请人的名单时,这样抱怨道。
“我不喜欢热闹。”
那时,肖奉生相当固执,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肯低头。妻子跟他闹了一通,最终还是顺从了他的意见。年轻的肖奉生对名望的追逐欲很强,经常出入各种场合,结识众多的人,可最终他还是一事无成。抑郁之极,他躲进了偏僻的农村,开始整夜地研究风筝画稿。
直到后来,妻子阿京生下一个女孩,就是肖静,他才重新回到现实生活中。可是,他并不敢轻易相信妻子。自己长期在外,他不敢相信这孩子是他的。
“这个小孩,说不定是妻子跟别的男人的孩子呢!”他想起来了,在未结婚之前,跟阿京有关系的男人就有好几个。
阿京厌恶丈夫对自己的漠不关心,整天在屋子里哭泣。
“你怎么回事?对孩子一点也不关心,难道这不是你的孩子吗?”
阿京想通过小孩子,拉回丈夫不安伤的心。
可在肖奉生看来,这句话不仅激怒了自己,而且还侮辱了自己。
“这个小孩,你说她是我的吗?说不定是你跟别人生的吧。”
“胡说。”阿京变了脸色,泪珠从眼眶里滚下来,“你再怎么说也不准侮辱我们的孩子。”
“我们的孩子?恐怕是你的孩子吧?”
“你凭什么瞎说,没有证据,你……”阿京伏在孩子旁边抽泣着。
“证据?这就是证据。”肖奉生指着小孩子说。
如果在平时,肖奉生不会说这样的话。本来可以静心相谈的问题,却要在这种场合提出来。结果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加深了彼此间的误会。
但肖奉生不会就这样妥协的。他幸亏没有说出“你不就是个风筝小姐吗?你还会干些什么。”的话来。
心情烦躁的肖奉生坐上汽车走向远方。经常出入酒吧,跟路边偶遇的女人野合。他甚至认为:阿京的**不如酒吧女的圆润光滑,嘴唇也没有诱人的光泽,曲线也随着小孩的降生而臃肿了。
过了几个月,肖奉生对这样的生活厌烦了。他开始想起阿京,想起那个小孩子。或者那个孩子真是自己的呢!那自己岂不是做了一件很对不起妻子儿女的事。
整天惶恐的肖奉生难以静下心神。想起这几个月的做法,不禁厌恶起自己来。对于女人身体的拥抱,产生一股心理的讨厌。而妻子温顺的柔情,却像波浪一股一股涌上来,使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温馨。他没想到爱情会有如此力量,竟能抚平伤口,润湿心胃,把他从罪恶中唤醒过来。
可他并不能立刻面对现实。反却进行了一番长途旅行。由此,他喜欢上了别致的大自然。大自然,广阔而美丽,不会诱惑人去干错事。即使干错了事,它也会以宽广的胸襟加以包容。特别是绿色,多象是大自然在人类心灵的映影啊!
当肖奉生回家时,阿京已经瘦了一圈,看到丈夫回来,她从里屋拿出一张纸给他。
那是亲子鉴定的鉴定报告。报告证明:肖静是肖奉生的女儿。
肖奉生搂住瘦弱的妻子,不知该怎样惩罚自己的过错。
“对不起,阿京,真的对不起……”
“都是过去的事了,别再提它了。”
阿京自己泪流满面,却用手去帮肖奉生擦眼泪。
阿京原谅了肖奉生。他自己不能原谅自己。事后,他努力工作,想好好弥补妻子跟女儿。直到女儿长大结婚的今天,他还觉得自己欠女儿很多。
当他看到女儿那漂亮的脸颊,娇美的身躯,心里才好受了些。
“阿京,不如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那样我的罪过也就减轻了。”
肖奉生曾经对妻子阿京这么说过。
果然,阿京后来又生了个女儿。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肖奉生也就不再为自己的过失而感到烦恼。那颗心,整个儿扑到了两个女儿身上。
肖奉生推开玻璃门,走进饭店。
雅致的饭店,建在公园的后边,富有风筝的风采,是一家别致的小饭店。
肖静扶着爸爸坐下。而后,母亲阿京赶到了。
“干吗这么唐突的叫我出来呢?”
母亲那双白晰的脸动了动,话语中略带抱怨,这抱怨具有甜美的感觉。
“出来陪女儿吃顿饭嘛!”肖奉生敲着妻子说,“女儿出嫁了,以后再想一块吃饭也困难啦。”
“爸,瞧你说的,只要您想……我随时可以陪您的。”
“那怎么行。有家室的人,以后该多用心在自己的家庭中才对嘛!”
“家庭?……”肖静想了一会儿。“你们就放心吧!”
“静儿从小就是个坚强的孩子,不像我……”母亲阿京说。
“京,饿了吧!想吃什么东西,你自己看看。”
“还是让静儿点吧!”阿京望着丈夫说,“我们都老了,哪知道有什么新鲜菜啊!”
“哈哈,也对……”父亲笑了。
肖静柔和地一笑,叫过服务小姐点了菜。
“‘蜜月’期间去哪了?”母亲阿京问。
“丽江。”女儿毫不含糊地说,“比起古色古香的房子来,我更喜欢那儿的红叶。”
“挺好的呀!”
“好是好,可是,年轻人嘛!喜欢繁花才对……”
肖静转过脸,望着前面的公园,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
她间或想起了旅行期间丽江的风景,还是红漫全山的石门坊红叶?
服务小姐将菜依依端上来。
“爸,妈,这是女儿特意为你们点的汤,请多喝点。”
“哦……”母亲应道。
“爸,有什么事情吗?”
“啊?没什么事,没什么事。”
这个父亲刚才一直在想女儿肖静的事情。
“你多吃点,爸。”女儿为父亲夹了菜放在父亲的碟子里。
饭后,时间还早。父亲本想多陪一下女儿。可公司打电话来要他回去。母亲也说有家务事而提早回了家。有些复杂心理的肖静,把目光停在饭店前面的植物园里。游客不多,大部分为情侣。可她还是走了进去。
植物园的大道宽广,一眼可以从植物的这头望到那头。
两旁的郁金香开满了园子。可是,菊花倒没开花。
在风筝都,最广泛栽植的是菊花。风筝都人民酷爱菊花,不仅仅是由于它的千年历史,更是因为它“宁可枝头抱香老,不随黄叶舞秋风”的高雅气质。
有几个年轻人坐在小亭子里喝酒,把地面仍的满是纸袋。空酒瓶倒在一旁。
“真是的,喝酒不去酒吧干嘛在公园里,讨厌。”
肖静有点扫兴地向前走。她想起父亲刚才的话,年轻人该喜欢繁华,这到底是说什么呢?为什么父亲提到此时,她反倒想起了旅行期间的绿叶和深秋时节的红叶,而且,在心灵深处,深秋的红叶反而比丽江的绿叶更加清晰。这是为什么呢?
她意识到这是一个危险的念头,便不再去想了。
在喷泉旁边,肖静把手轻轻伸过去,四处飞溅的小水珠,溅在她的脸上,像珍珠在闪动一样,暮日的颜色虽不明亮但色泽鲜艳,把她那张忧郁的脸映得通红。
“姐姐。”有人朝这边喊道。这声音很熟悉。
肖雪从左边的小路上踏着草坪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
“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哦!闲着没事出来走走。”她没有提及中午跟父母一起吃饭的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昨天晚上刚刚回来。”
肖雪从地面的草坪上摘了一朵小紫花,把它插在肖静的头上。
“姐姐可真漂亮。怪不得有那么多男人喜欢呢!”
“瞧你,越来越调皮了。”
肖静用手拿下头上的花,在手心里玩弄着。
“我可没有瞎说啊!瞧,这是人家送给你的唱片。”
肖雪从自己的包中拿出一盒碟片。
肖静用颤抖的手把碟片拿过来。她不能够忘记,这是去年赏红叶时尚雨答应帮她买的。
“你喜欢谁唱的歌曲呢?”
肖静想了一会儿,说了出来。
“那好,到时候我买来送给你吧!”
如今,已经过了半年。肖静没想到,时隔半年,尚雨还记得如此清晰。或许碟片已经买了半年了,直到今天才有机会交给她吧!
结婚那天,尚雨似乎想对肖静说什么,可最终没能说出来。
“你怎么拿着这碟片?”肖静盯着妹妹问。
“我刚刚从尚雨先生家回来,是他让我带给姐姐的。”
“你去尚雨家……”
“是啊。你结婚那天他把西服外套丢在我们家了,我去给他送衣服了。”
“哦……”
肖静那细腻的心更加零乱了。
肖静和肖雪绕过池子,走进林荫小道。两个少女这样一路走来,引来不少人的观望。毕竟是姐妹,两人有许多相同之处。大眼睛,小鼻子,可爱的小嘴。可两人的心思却迥然不同。
树枝旁有少女睁着水灵的大眼睛,在为什么杂志作封面人物,摆各种拍摄的姿势。
肖静走在头里,肖雪随后。过了小道,有个荷花池。只有水泥板能通行,四周全是池水。肖静从上面踏过去,显得毫不费力。肖雪则提着衣服角儿,晃悠走着。
肖静回过头,说:“你不回家吗?”
“哦?呆会儿。”肖雪摇着头,“怎么?你有事啊!”
“没事……哦……有事。我是有一点点事。”
“有什么事呀?”
“有关你姐夫的事。”
“有关姐夫的事?那酸了,我不感兴趣。那再见了啊!姐姐。”
“再见。”
目送妹妹远去,肖静松了一口气。她忙穿过花丛,走出植物园,坐车回了家。
肖静回家时,天已经差不多黑了。丈夫高岩还没有回家。
肖静把唱片放在桌子上,用手轻轻地打开,又把它放回桌角。可是一想,她马上把它放进了抽屉,而且锁了起来。她明知丈夫是不会问的,可是还是仅仅锁了起来。伴随着关抽屉声,好像锁住了她的心扉。
三
通往村里的小汽车很多,可通往村外的小汽车却没有。车停靠在一家小旅馆旁,肖静和高岩将行李箱搬下来。汽车像虫子一样弯弯曲曲朝外面开去了。
他们下榻的旅馆,是专门为情侣设置的。从走廊通过,可以望见旅馆后花园的情侣在抱对接吻。
招待把他们的箱子拿了进去,两个人跟着进去。旅馆掌柜说:“先生,夫人,你们预订好房间了吗?”
“是的。”
高岩把单子递了过去。掌柜的看了看,查了查房间,将单子收了进去。和蔼地说:“招待会带你们去的。”
提箱的招待将他们领进去。招待把箱子放在门后,施了个礼问:“先生,夫人,箱子放在这儿可以吗?”
“好的,我们自己收拾就可以了。”
“先生,夫人,有什么需要的话,叫我一声就可以了。”
招待走后,他们将房间收拾了一番。望着打扫地面的肖静,高岩问道:“感觉有点不安吗?”
“嗯。”肖静低着头,没有抬起头来过。
高岩走过来,抱住肖静。肖静本能地颤抖了一下。
“我是不会让你感觉到不安的。”
被高岩楼抱住的肖静,此刻想挣脱高岩的怀抱。她觉得对于丈夫的楼抱感到无限抵触。她跟尚雨,没有过如此亲密的举动。可是她认为两人之间从不会因为什么而使她感到压抑,甚至可以感觉到尚雨特殊的温情。可是眼下的高岩却让她觉得极不适应。对于男人的楼抱,肖静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但是,此时她的心情又是极其复杂的。自己被丈夫楼抱着,而心里却在想另外一个男人,她对于自己的这种思想感到不可思议。诚然,她只能这样认为:自己跟尚雨的感情,已经渡过了爱情的浅滩。
“哦,你口渴了吧?我去让招待烧点水。”
肖静唐突地说,摆脱了丈夫的怀抱。
肖静去要水时,顺便围着旅馆转了一圈。当她返回时,丈夫早已经拿水来了。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哦……旅馆里用水的人太多,所以……”
“我已经叫过水了。”高岩说。
“啊?”肖静走到暖瓶边,用玻璃杯倒了些水,走到高岩身边。“你喝水吧?”
“不,我还不渴。先放那儿吧!”
肖静将被子放下,背过身去,望着外面的风景。
“我跟你到外面去逛逛吧!”高岩顺着肖静的眼光说。
“啊?”肖静露出了喜悦的神情。
肖静拉着高岩的胳膊出了旅馆。
丽江的春天跟北方明显不一样。花草都生长的相当茂盛了。处处芳香扑鼻而来,光线很柔和,照在树木花草上感觉很好。
高岩抚摸着肖静的头发,她一直望着鲜绿的树叶。
这一头乌黑闪亮的秀发是尚雨一心想抚摸的。不过他没有过这样的奢望,他只希望肖静能给他一根头发让他缠在手指上。大概通过这样,他可以感受她的体温和心情吧?
有一段的橡胶树,大概是刚移种的。旁边的土都是新的,没有杂草,树叶也并不怎么繁多。
传来了鸟叫的声音和小溪流淌的声音。
肖静一个人冒冒失失地跑到了河边。她脱掉鞋,将脚伸在里面。水很清凉,透着一股沁人心田的滋味。
“你很喜欢水嘛!”
“是呀!”肖静回头望着高岩。
上游有妇女在河边洗衣服,她便将脚拿了出来。
肖静将脚瞬间从河里拿了出来。这是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她蓦然想到了去年赏红叶时淌过山下溪水时的情景。那时她摔了一跤,险些跌倒在河中。她感觉到了背后的那双手,虽然不曾碰到她。可那双手却很形象地在她脑际浮现出来。那双手那时没碰到她,现在却碰到了她的身体。
肖静反常的动作,自然没能躲过高岩的眼睛。
高岩走过来,俯下身问:“怎么回事?水里有什么东西吗?”
“……水有点凉……”
高岩将手伸进河里试了试。“也不是很凉嘛!”
此刻高岩明白,他的新娘子肖静正有心事躲着他呢!
心事重重的肖静不能安定下心神。躲躲闪闪地避开高岩的问话,抬头望着澄静的天空。
然而高岩没有责怪肖静。他反倒有些怜爱肖静。肖静本身的抵触使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馨。肖静的身体是清凉透彻的,连身旁的高岩也感觉到了这一点。
肖静的身体,向外散发着芳香的气味。毕竟是少女,女人的身上总留着余香,是平时擦香粉化妆品留下的。
不过,肖静倒是很少用化妆品,只在衣服上喷了一点香水。
“春天真美啊。透着无限希望和憧憬的颜色……”
“你有带风筝来吗?”高岩将肖静从地上拉起来。
“风筝?没有呀!”
“在旅行的前一天,你不是将一个黄色风筝叠好放在小盒子里了吗?我还以为是旅行期间带着的。怎么,没有带来吗?”
“本来想带着的,可是后来一忙全给忘记了。”
“丽江的春天是放风筝的好地方啊……一定会飞得很高。”
高岩仰望着天空,感叹道。
“是啊!”肖静过分严肃地说,“将烦恼什么的一股脑儿写在风筝上,让它放飞到高空……”
将自己的不顺心写在风筝上,之后将风筝高飞。寓意自身的苦恼已被风筝带走,剩下的尽是顺心如意的好运。
傍晚时分,高岩和肖静一起去饭店用餐。小小的饭店用餐的人很多。将小饭店都挤满了。高岩要的是一间单独为两人准备的小房间。
“干嘛非要订小房间,在外面不也一样吗?”肖静脱口问。
“小房间本来就是专门留给情侣的呀!况且,你总不希望吃饭时周围叽叽喳喳的吧!”
“……”
“或许,我有什么悄悄话要对你说呢!我想两个人单独多呆些时间。”
高岩低声回答。轻度不安侵袭肖静,她的脸颊泛红了。连眼皮,也都染成了可爱的红颜色。
高岩关上电灯,点燃红蜡烛。房间里透着微弱的光。
“这样,脸再红,也看不清楚了。”高岩把手放在她的手上说。
“快别这样,外人还以为……”
肖静说着抬起头来。她的眼睛活像夜空闪动的星星一样。洁白的牙齿和涂了淡淡口红的嘴唇反射出柔和的烛光。肖静那黑黑的眼眸里,有无数红烛在燃烧。高岩感到肖静身上透着一股不可思议的女人魅力。他恨不得上前搂抱肖静,可肖静那可贵的感觉制止了他。
“你的手和凉啊!是不是身体也这么凉呢!”
肖静面红耳赤。她没有接高岩的话。
从相识到结婚,已经有一年时间了。当时,肖静坐在对面吃饭,高岩无法理解作为少女的肖静。现在,肖静坐在自己的身边,自己还是不能理解作为自己妻子的肖静。
因为肖静的结婚,尚余觉得肖静的存在真实多了。而在高岩眼里,却截然相反,肖静好像成了远在彼岸的人。
通过木板走廊时,地板发出清晰的声音。走廊狭窄较长,像隧道一样,给人幽静昏暗的感觉。黄色灯光晃来晃去,亮纹也随之波动。长长的走廊只有一盏电灯,好多角落都黑乎乎的。肖静贴着高岩搭着她的胳膊。他们回来的时候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人。
外面的暴雨声音更大了。
“刚才没淋着吧?”
“嗯。”
肖静应着。打了和寒颤。
“瞧你,衣服都湿成这样了,还说没湿。”
“你不是也一样吗?”
此时,高岩感到被爱情包围的气氛。在拐角处,他推开门子。
“去洗澡吧,然后换身衣服。”
肖静一边说着,一边帮高岩脱下湿了的外套。
“静儿也一起进来洗怎么样?”
肖静低下头。走到镜子旁,梳妆了一下头发,她的脸上一片红潮。
“你先洗吧!我过会再洗。”
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雨珠摔得粉碎,顺着玻璃向下流淌。
绿色的叶子被雨点打得像姑娘施礼一样轻揉美丽。
肖静向右走进自己的卧室。其实,也就是高岩的卧室。她从衣柜里拿出几件衣服,换掉身上的湿衣服。桌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化妆品。她不由地拿起来,正想补补妆,可又放了回去。刚才突然来的暴雨,把她的妆全部洗去了。
晚上两人吃过饭在街上散步时,肖静突然想到自己已经结婚了。作为妻子自己不该这样抵触丈夫。夫妻之间不能推心置腹,那怎么称之为婚姻呢!于是她便温顺地靠在他的身上。
“你的脸真热,像是一团火嘛,我还以为是冰凉的呢!”
肖静凝视着高岩,暧昧地说:“我本来就是这样的呀!”
肖静头一回像妻子一样,把床上的被子铺开,放好枕头。
可是旅馆中,因为下雨,有一股土腥味。肖静便从桌上拿起香水瓶,在床上滴了几滴。
肖静脑子里浮现出刚才跟丈夫走廊里的情景--为什么那一刻,她会觉得莫名的寂寞呢?难道是由于昏暗的光线照射在她的心灵中产生的反应。
高岩从浴室里出来,走进卧室。
他的身上只披了块白布,没有穿睡衣。他坐在床上,温顺地看着肖静,这把肖静吓了一跳。
在床角的一头安有暖气片。可天气转暖,早已经停用。上面放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束百合花。花是鲜艳的,看样子是今天刚插上的。
“你去洗吧!水正好热,洗完澡挺舒服的。”
肖静站起身,正想往外走,可是被高岩勾住了腰,她没有防备,一下子倒在了他的身上。
触碰到高岩身体的那一刻,肖静感觉到了一股强有力的男人力量。
“放开我嘛!”
肖静嚷道。她柔弱的力量与这股力量相差太大了。
高岩松开了手,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说:“房间里这么香,你洒香水了。”
“是的,房间里有股腥味,我就……”
“到哪儿都可以闻到这香味儿,我感到真幸福,万一哪天我再也闻不到这味道,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瞧你说的……”
“不过说实话,刚进来时,我还以为是花瓶里的百合花的香味呢!”
“百合花?……”肖静走到花瓶前,用鼻子嗅了嗅,说:“怎么是百合花呢?百合花一点香味也没有啊!即使有香味,可是跟香水味一比……我只是感觉这百合花很纯净,白色的花瓣,一点杂质都没有。人们所向往的不就是这样的东西吗?”
“静儿,你就是一朵美丽的百合花啊!有一颗百合般的心”
肖静将插有花瓶的百合花拿在手中,朝浴室走去。
“我顺便将花瓶里的水换一下,这话一定会好好开放的。”
肖静大概不好意思说自己吧!既然高岩说她像一朵百合花,她才坚定地说这花一定会好好开放的。她那尚未绽开的青春花瓣,还在酝酿着甜美的汁液。
如果有人撕开这尚未绽开的青春花瓣,从而榨尽其中所有甜美的汁液,那这朵花会很快枯萎的吧!而且它的内心肯定伤痕累累。
传来热水倾泻的声音,不过外面的雨声很大,所以减小了倾泻的声音。
浴室的背面的块花色玻璃窗。窗子未关紧,从外面灌进来一丝冷风。肖静用手把窗子拉上,闭得紧紧的。
雨水顺着花色玻璃一直流到下面。远处好像有闪光的地面。
卧室里传来高岩打火机点烟的声音。
肖静在浴室里站了良久,才开始洗浴身子。
她望着自己娇美洁白的胸脯,不时用手抚摸着,眼睛里闪露着羞怯娇媚的神态。
肖静就这样光着身子,赤者足拿着花瓶去接水,可是她的手却颤抖起来,花瓶没拿稳,“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啊?”肖静大惊失色,喊出了声。
肖静手间的雪,顺着水流流下,滴到地面上。浴室里变得一片殷红。
血象从掉落在地上的百合花中流出的。那洁白的花瓣就像是肖静的身躯一样,脉络曲线展示得无与伦比。肖静的秀发,像是培育花朵生长的根须一样密密麻麻。像是少女的血,还散发着青春的气息,在地面活泼的跳动着。白色与红色之间,是刚刚被热水洗过的少女肌肤的肤色。也就是悲哀的颜色。在这悲哀的色彩中,将肖静那少女的魅力全部展示了出来。她觉得自己神志模糊了。
四
高岩怜爱地亲吻了肖静洁白的胸脯。将她抱到了卧室的床上。
高岩去外面要了药水跟纱布。将白色的纱布缠在肖静的手上。
对于刚才的一幕,肖静也罢,高岩也罢,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当高岩听到肖静喊“啊”的声音时,就跑进了浴室。他看到地面上的水是红的,不禁吓了一跳。地上的碎花瓶到处都是,那束白色的百合花也平躺在血色的水中。肖静的脚下还踏着一块碎瓷片。他忙将肖静横抱起来,放到床上,用白布裹了起来。
“疼吗?”高岩拿着肖静的手指问。
“刚才还疼,不过现在不疼了。”
“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
“好了,这样的事以后交给我干吧!”
肖静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早点睡觉吧!”
高岩比肖静先进入了梦乡。肖静却无法入眠。
外面的雨还在下,不过小了很多。
听到高岩平稳有节奏的呼吸声,肖静到底欣慰些了。她觉得自己在浴室里的举动不可思议。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全身颤抖,手脚都不稳了。莫非是由于刚刚结婚而疲劳至此?但恐怕不可能吧!还是她在那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东西才那样呢?
高岩在睡梦中都握着肖静的手,不时地还用些力。
平时,肖静只能闻到自己的气味。如今,眼下的男人的气味跟她的气味混在了一块。她敏感地体验到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这样的气味以后也成了她自己的东西,将与她同在。虽然没有特殊的亲密感,可是肖静感觉到,无论自己的气味也罢,身体也罢,甚至她所穿的衣服,仿佛都成了高岩的东西。
肖静想拉开灯观赏一下躺在自己身边男人的脸庞,可她没有勇气开灯。望了一会而窗外,她把枕头横放倒,安心地躺下了。
过了半夜,肖静才睡熟。凌晨八点,她被窗外树枝上的鸟叫声吵醒。
不时传来鸟叫声。高岩已经不再了,或许是清早出去跑步了。可床上还留有他昨夜的体温。
身边没有一个人。肖静感到很孤寂。在不安和焦虑中她起了床。明朗的阳光已经把走廊照得很明亮。
肖静正想去问一下高岩去哪儿了,却见桌子中间摆着一瓶百合花。花瓶和花都是新的。
花瓶旁边有张字条,上面写着:我有事出去一会,中午再回来。你自己吃早饭吧!
肖静吃过早饭,去浴室洗澡,浴室里的血和碎瓷片早就不见了。只是那束已经枯萎的百合花,还放在香皂旁边,有几片花瓣贴在香皂上。
肖静感受到了高岩的良苦用心。
肖静环视了面对古镇的庭园,她觉得很不自在,很想出去散散心。
远方有高耸的群山,彼此交叠在一起。一边连到充满雾气的天边,一边连着古香的小镇。有好些高大挺拔的树木茂盛地生长着。
当肖静走出旅馆时,又有两辆小汽车停在旅馆门口,又有两对新人下榻在此。
有飞机从头顶掠过。她抬着头惊奇地想:在这个地方还能看到飞机呀!
春天的天空显得雾霭朦胧。肖静围着附近的小花园走来走去,在菩提树下四处张望。不多时,刚才那两辆小汽车开走了。向远处的天气慢慢移动着。
肖静摸着自己的心想:结了婚怎么还如此寂寞……
到高岩回来时,肖静已经有四五个小时没有跟人说话了。见到高岩,她显得特别热情。
“我帮你提着吧!”
“不用了。”
高岩虽这么说,可肖静还是抢过包,帮他提进了旅馆。
“你今天去哪儿了?”
“怎么,感觉到寂寞了?”
肖静把包放在地上。柔媚地坐下来,用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绕到脑后。今天她用发卡把头发卡了起来,一头乌黑发亮的秀发,全束在了脑后。
“我帮你买了这个,看看喜欢吗?”
高岩将一串钻石项链从小红盒里拿出来。项链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其实,在这之前,高岩已经送了肖静一串蓝宝石项链。
望到闪烁着光芒的项链,肖静的眼睛湿润了。
“让我帮你带上吧!”
高岩绕过肖静的脖子,将项链挂在她细长的脖子上。他爱抚着肖静的头,并亲吻了她流出的泪珠。所有困扰肖静的心事此时瞬间消失了。
她放开胳膊,搂抱住了高岩
在那家旅馆呆了两天,他们便换了家新的旅馆。春日风和日丽,他们并不感到劳累。
不过,新住的这家旅馆住客较多,况且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傍晚,只剩几间不带浴室的客房了。但是,旁边不远处有个公共浴池。高岩不愿意去那。
收拾好房间,他们去用餐。晚餐很晚才做出来。他们坐在窗户边呆了好一会儿。这间餐厅很大,可是人并不多。后来才知道,这个餐厅的晚饭分两次用,一次是下午六点钟,一次是八点钟。高岩来的时候已过了六点半,所以吃的是八点的那次,怪不得人极少,原来大部分人都在六点时用过饭了。
餐厅里摆着许多盆栽植物,枝藤都顺着玻璃爬到了天花板房顶上。
再说,这个餐厅是依山而建与宾馆连在一起的。后面的不远处有瀑布,在用餐时可以听到瀑布的声音。
吃过饭后,两人都累了,便回了旅馆。
房间是个单间,肖静只好在丈夫的面前换了衣服。
“你要洗澡吗?我陪你到对面洗。”
“不用了,我有些困了,明天再洗吧!”
“让你受委屈了。”
“有什么可委屈的,我是你的妻子嘛!”
房间里只有一个简易的梳妆台。肖静的东西,诸如化妆品之类的都没拿出来。她松开卡着的头发,头发象瀑布一样垂下来。她揉了揉眼睛,擦了一点护肤霜。然后,铺好了床铺。
躺在床上,可以听到瀑布流淌的声音,可能是由于前天的那场雨,瀑布的流水才更具气魄了吧。
房间里的梳妆台闪烁着远处的灯光,不能停下来。
高岩探起受,将白棉布窗帘拉上了。而后他叫醒肖静:“感到闷得慌吗?我去打开门子。”
肖静翻过身子,低声回答:“好的。”
高岩从床上轻轻走下去。用手将房门拉开了一尺多。这间房子处在旅馆的最里面,靠近山体,周围的几间房子没有人住。
回答床上。高岩将手放在肖静的头发上,一只胳膊搂住她的脖子。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哦?”
肖静动了动身子,尽量显得温存些。
“不过,要谢谢菊香才对,没有她,你我也不会相识。你更不会成为我的新娘。”
菊香是肖静大学时的舍友,肖静和高岩的相识,正是由于她的介绍和说合,才得以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事早在一年前了。工作一年后,大学同学举行老乡聚会。菊香把自己的表弟带了去,并介绍给了当时单身的肖静。大家都是同乡,所以以后高岩经常邀肖静出去。久而久之,不仅连她身边的人,甚至她自己也认为,自己跟他在频繁交往。
几个月后,肖静遇到了尚雨,偶遇中学时代的尚雨使她很高兴。那期间,她借口有事推掉了高岩的邀请。可是,后来的时候,正当她等着尚雨来倾诉衷肠的时候尚雨却一下子消失了,她也没有再打电话联系尚雨。此时,高岩经常出现在她的门前,她便自然地接受了他。那年冬天,她答应了高岩的求婚。
知道结婚后的旅行期间,肖静的心还是觉得很别扭。
不过,她的身体也罢,身心也罢,都在不自觉地抵触高岩。当时,她也是这样抵触尚雨的。
高岩将手放在肖静的胸口,可她却心不在焉,想着外面的菩提树叶子。
第二天是个热天。这个地方的温度达到了二十八度。吃过早饭,他们已满头大汗了。
肖静收拾好床铺,叠好衣服,整齐地放在床头。
“等我们旅行回去,是不是该邀请父母来吃顿饭呢?”
肖静指的是她的父母肖奉生和阿京。
“那当然。找个星期天,大家一起……”
其实肖静是为了让父母看一下她幸福的生活,让他们不为女儿的家庭担心。
“今天天气很热呀!”高岩说。
“是啊!南方的天气跟北方明显不同。不过,再过两天我们就回去了。”
“到时候去看你的父母吧!”
“嗯。”肖静开朗地点了点头。
“回去要先收拾一下房子。”
“不必的。女儿嫁出去的地方,即使再不好,父母也不会说什么的。”
只是,经过这次旅行,肖静能作为一个妻子的身份适应这样的生活吗?深秋的红叶,已经深印她的心中,去除不掉了。她自己作为妻子都安不下心神,又怎样去面对现在家里的父母呢!到现在为止,她完全忘掉了高岩的父母和亲戚。她简单地认为,自己嫁的是高岩,跟任何人没有关系。可是,一回家中,她便要面对所有的问题。她的心理陷入了这样矛盾的境地。
高岩和肖静从小镇中出去。坐上电车,到城里转了一圈。处处在建高楼,工人密密麻麻在建筑物上工作。看到这些,他们觉得自己好像刚从旧电影中走出来一样。多日不见楼房,一下子竟觉得它增添了几分威严。人在下面显得更渺小了。
坐上电车往回走时,大楼的上空已经出来了一弯明月,把天空照得分外亮。
肖晶和高岩坐在后面一个长坐椅上。车行走着,路旁的路灯一个个照着肖静那张脸。一闪一闪地,一会二黑暗,一会儿光明。就像乌云后面的明月一样,时隐时现,展示风姿。而肖静的表情是自然的,一点做作都没有。可是,她的眉头却不是伸展开的。
在靠近繁华街道的一站时,高岩将肖静拉下了车。
肖静觉得奇怪,反问道:“在这儿停下干嘛?晚上不回旅馆了吗?”
“是呀!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就不用回旅馆了。”
“特殊的日子?什么特殊的日子?”
“你的生日啊!还有两天就十五了嘛!”
肖静大吃一惊,她已忘掉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了。照这么说,她和高岩已经出来五天啦!
高岩拉肖静去了游乐园。
他们玩了摩天轮,跳伞,太空飞行,环园列车等有了项目。最后两人累得精疲力竭。
“去游会泳吧!”
游泳池里满是人。池水中闪耀着从四面八方照射来的光线。
有几个穿着灰色服装的中年人坐在木椅上休息,旁边放着高尔夫球袋。大概刚开始这些人在后面场地上打高尔夫球,后来累了才走过来休息的吧!
在樟树底下,有一男一女在谈话。两人看上去都不大,也就十八、九岁吧!女孩子的胸前画的是草莓,男孩子是苹果,两人穿的是情侣装。
游乐园的镁光灯将微弱的黄紫光打在树下。女孩子的头发还是湿的,看来是刚从泳池里爬上去的。由于他们所在的地方靠近泳池,而且或许因为方位的缘故,从池中折射出的光线柔和地照在女孩和男孩的胸前。两人依着树木,站在同一高度上,这不经意的姿势将他们胸前的草莓和苹果在水中的影响叠在了一起。而经过水面的反射,女孩胸前的草莓全都映在了男孩胸前的苹果上。女孩子的胸前也映有男孩子的苹果。极富浪漫色彩的柔光,不仅将男孩跟女孩的心在水中交织,而且在彼此的胸前,都交叠了对方的心。这种心相叠的感觉一定很真切吧!恐怕比两个人抱在一起心贴心离的距离还近吧!
光线从下巴到脸,一直到乌黑的双眼,照得很清楚。而下巴处,则笼罩着浓重的暗影。女孩子胸脯中间的褶皱,也充满了阴影。鼻子的一侧是闪亮发光的,而另一侧则在脸上投下了阴影。
肖静头一次有这样真实的感觉。那一刻竟像是雕刻出来特意设计好的,仿佛是用放大镜放大了的结果。
她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天空中嵌着许多闪闪发亮的星星。
星星闪啊闪,将肖静比衬得眼看就要消失了。
“哎!”
肖静叹了口气。她那深切的悲哀和纯洁的余情,笑容在闪耀的星空中了。
五
尚雨在参加肖静的婚礼一星期后,接受了肖静的妹妹肖雪的拜访。
尚雨本想去上班。可他打开门时,门外的肖雪已经等候多时了。
“请进吧!站在外面怎么不进来呀?”
尚雨打开客厅的门,将肖雪请进房里。她抬脚进来,望了下四周的布置。
“请坐!”
尚雨忙到后面,沏了杯茶上来。
“刚才想进来该怎么开口,可正想着的时候你却开了门。”
肖雪就刚才尚雨问得作了回答。
“事先没有说明就来打扰,请您别在意。”肖雪低着头说。
“没事。你能来,我很高兴啊!”
尚雨把她当作了肖静,本来镇静的心也凌乱了。
“对了,这是你上次去参加姐姐婚礼时落下的衣服。”
肖雪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装整齐的盒子,恭敬地递了过来,她仍低着头。
“哦?”尚雨有些意外,但还是说:“谢谢您了。”
尚雨感到意外,不是因为肖雪送来的衣服,而是由于他发现眼前的人不是肖静。
不过,这位妹妹跟姐姐肖静极为相似,都是遗传了母亲的基因。可是,同姐姐相比,妹妹的鼻子更加灵巧,眼睛也更大一些。
“您知道自己衣服丢在了姐姐家,干嘛不去取呢?”
尚雨不敢正视她,越过肖雪走到了直通的阳台上。
“您知道自己的衣服丢在姐姐家吧?那干嘛不去取呢?”
肖雪站起身,跟过来,又确切地问了一遍。
尚雨正想拿绳子上的衣服的手停住了。他想到肖静的眼神,这刺痛了他的心。
尚雨把手附在栏杆上,忧郁地望着对面的阳台。肖雪的话也伤到了毫无抵抗的尚雨。
“你是怕见到姐姐吧?”
“不,不是的。”尚雨赶忙抬起头来。
在婚礼的时候,肖静曾想过对尚雨说些什么,可是最终未能说出来。
尚雨苦苦思索了一周,还是未能想清楚。到底肖静想劝阻他别为自己太伤心,还是想说别的。这个尚雨都不知道。只是肖静身上散发的体香,还使尚雨处于她温馨的触感中。
尚雨知道佛经中最忌讳的是太执着,一切痛苦的起源皆因于太执着。做人,行事,对物的追求,万万不能太执着,否则各种烦恼会慢慢积聚过来,压得透不过气来。尚雨明白这个道理,可本身却无法做到。
他还曾经这样安慰过自己:自己如果如愿以偿得到肖静,每天定会生活在惶恐之中。自己占有的只是她的身体,可她的心在想什么,谁又知道呢!倘若她真心爱自己的话,自己何必去拥有她的身体。她虽然嫁给了别人,可终究还是属于他的。
在生的立场上没有得到她,可在死的延续上,他真实的永远地拥有肖静。
最近一段时间,尚雨临睡觉前总要喝安眠药。尽管如此,有时他还难以成眠。
“那一天,你看上去很痛苦,难道不是吗?”
自己好像不容易忘掉的事情,被肖雪一件一件说了出来。
“是有些痛苦,可那是因为……”
“不是因为姐姐吗?”肖雪进一步问。
“是的。”尚雨没有再否认,他用手捂住了眼睛,不让肖雪看到他的眼泪。
“那天,我看到你一个人坐在那儿喝闷酒,本想过去劝劝你,可是没能脱开身。”
“哦?谢谢你。”尚雨放下手,回过了头,眼睛微红。
“请到屋里坐吧!怎么能让你陪我吹风。”
“我没有劝成你,干嘛要谢我呢!”
“只要是有那样的想法,就应该谢谢你。”
“尚雨先生,你太客气了。”
“不是我客气,是真的要谢谢你。在那样的一个环境里,有谁会注意一个满面愁容的人。你不但注意到,而且还想劝我,你说我该不该谢谢你。”
“细心的人一看就明白啦!”肖雪抬起头说。
“至少,你是一个细心的人。”
“你真的喜欢姐姐吗?尚雨先生。”
尚雨露出了难堪的神情。
“其实,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就知道你喜欢姐姐。但是,你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肖雪第一眼见到尚雨时是她来给他送姐姐请柬的时候。那时他很疑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肖静现在怎么样?”
尚雨没有回答肖雪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
“不知道。姐姐去度‘蜜月’了,大概今天回来。”
肖静不仅仅是心灵,连身体,恐怕全身各个部分,都已经属于男人所有了。
在尚雨的心头涌上一股伤感的情绪,他悲哀到了极点,甚至连话也不愿意说了。
尚雨走到电视边的组合家具旁,像欣赏人一样望着花瓶中的花。
“花瓶中是水仙花与石竹花吧?”
“是的。插在这里面真让人觉得悲伤啊……”
尚雨轻轻地将花从瓶子里拿出来,掸了掸水,掠过阳台,像扔掉烦恼一样把花扔得远远的。
肖雪感受到了尚雨的那份真挚的感情。当她看到尚雨那幅忧伤的样子时,这忧伤也仿佛传给了她。
作为肖静的妹妹,肖雪的体态,面容与姐姐极其相似。肖静结婚之后,所有未了的余情仿佛都传到了肖雪的身上。尚雨也在肖雪的体态中看到了肖静的影子。尚雨无法对她说什么。因为此刻那种遥远的感觉又浮现出来,仿佛面对肖静的时候。
“姐姐一定会幸福的。”肖雪以相当的气魄说。
尚雨痛苦的表情蓦然放松下来。
“你姐姐的事,你都很清楚嘛!”
“我想,我的思想跟姐姐是相通的。”肖雪淡淡地说。
“啊?”
尚雨也有这种感觉,但他终于没能说出来。
“天气不怎么好吗?”肖雪望了望外面的天说。
“是呀!就像是我的心一样。”
“早上还是晴天啊!或许过会天就晴朗起来了。”
一看到肖雪那透明的身躯,尚雨便觉得不能与她反驳。
“据说,近年是个多雨的季节……”
“怎么看不上也不像嘛!开春之后还没下过雨呢!”
“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呀!”
“即使不知道,也隐隐约约能感觉得到啊!”
“谢谢你。”
尚雨施礼说。
尚雨不再发出悲伤的叹息声,他把话题岔开,说:“你现在在哪工作?”
“我刚刚毕业,还没找工作,暂时在爸爸的店里帮忙。”
“哦,在风筝批发店……”
“是的。有空多去玩啊!在那儿没有说话的人,太寂寞了。”
“你这么年轻,也会感觉到寂寞吗?”
“寂寞无时无处不在嘛!”
肖雪柔媚地笑了。
难怪尚雨会感到肖静温馨的感觉,原来肖雪也探索过寂寞的心境。
通过这番谈话,尚雨觉得同肖雪认识好像很久了。这种感觉,大概是由于肖静的缘故。
“来了很久了,我该走了。”
肖雪站起来了。行了个意想不到的礼。
“请你再坐会吧!”
尚雨低着头,俯着身子说。
“为什么?”肖雪对尚雨的挽留感到很吃惊。
“我很久没有这么高兴了。请你让我多沉湎在这温馨的感觉中,呆会儿,好吗?”
肖雪又重坐回去。她的姿影是脉脉含情的。
阳光照在地板上,好像地板既成了一面镜子,又成了光源。它把肖雪的姿影清新地映在地板上,像在微微晃动的湖面一样,身姿飘浮不定。反射的柔光,却把肖雪的倩影投在沙发后面的墙壁上。影子要比实际身影长些,可是却模糊不清,只有一个朦胧的影像。
前面的姿影和后面的影子,一个是真实的,一个是模糊的。可两个都是虚幻的东西。
而它带给尚雨的感觉却是真实的,仿佛触手可及。
身前的姿影映在尚雨的脚下。尚雨低头便可看清。他跟肖雪说话时脸向肖雪侧着,他的嘴唇处碰到了地板上肖雪姿影的嘴唇。
尚雨保持那个动作好一会儿,他好似不舍得离开肖雪的姿影。
当尚雨意识到这一点时,便羞怯地低下了头。他觉得自己好像侵犯了肖雪,而且刚才还特意的意思。
肖雪并没有意识到尚雨的这番动作。她看到他突然低下了头,还以为是自己挫伤了尚雨。
“今天,提到了你的伤心事,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
“啊?”尚雨抬起头,“我不会在意的。”
“店员还在铺子等我,今天就此告辞了。”
“啊?那好吧!”尚雨站起来,又说:“请你等一下。”
尚雨走进二楼的卧室。从桌子上拿下那盒碟片,他随手把领带拿下来,仍在床上,换了身随意的长袖上衣。过了一会儿,他轻快地从二楼跑下来。
肖雪站在客厅中央。
“请你将这个交给你姐姐。这是我曾答应帮她买的,到现在一直没有机会给她。”
肖雪迟疑了一会儿,接过碟片,放在随身的小包中,拉上拉链。
“我会交给姐姐的。”
“谢谢你了。”
尚雨将肖雪送到门口。肖雪回过头说:“请你忘掉姐姐吧!姐姐现在已经结婚了。这样对姐姐,对你都不好,只能加重彼此的伤害。”
“什么?”
肖雪没有回答,行了个礼,说:“请留步吧!”,便迈开步子走了。
尚雨回过头,仰望了一下天空。
“街道和树木都染上了夕阳的霞光……真是美丽。往事很快就像这春天一样逝去了。”
尚雨喃喃自语。
对面的楼房也洒上了夕阳的余晖。有一个白色的东西从楼上飘了下来,落在地上时尚雨才发现,原来是束枯萎了的白玫瑰。
他想起了刚才从楼上扔下来的花。“花在哪呢?”他俯下身子,一点一点地找。可是找遍了草丛街道也没找到。
“怎么找不到呢?”
尚雨站在楼下,望着自家的阳台。他想象花被扔出来时是怎样下落的,落在了哪个方位。
花也许是划了一个美丽抛物线,才落到地面的吧。还是由于花太轻,被风吹到别的地方去了。
尚雨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墙边,找寻扔下的花。可是天擦黑,他还是未能找到。
太小孩子气了,尚雨站起身子,顿了顿,这样做岂不太傻了。况且,自己为何要找寻被扔掉的花呢?这个他都不知道。
“尚雨。是尚雨吗?你在干什么呀?”
天黑了,人的面相都看不清了。
“哦!没干什么。没干什么。”
刚才跟尚雨说话的,是他青梅竹马的朋友任思媛。自从初中毕业后,他们就很少见面了。工作之后虽然同在一个城市,可是从未遇见过。
不仅尚雨感到很意外,连任思媛也感到很意外。
“多年不见了,你还好吧?”任思媛问。
“哦。你比以前更漂亮了。请到屋里坐会吧!”
“不了,我还有点事。下次吧!下次一定拜访。”
任思媛亭亭玉立站着,语气还是像多年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那好吧!”
“再见。”
任思媛回过头,朝黑暗中匆匆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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