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肖静穿了一身黄色带有蝴蝶图案的休闲装。在脖颈处,露出里面棕色的薄毛衣。脖颈上,系了块白色的小绸巾,当他侧脸时,偶尔会露出洁白娇嫩的脖颈。
她走进厨房,看用具收拾好了没。可她不明白这些餐具原先放在什么地方。
昨天,父母跟妹妹来拜访。没有采购过东西的肖静一人外出采购,买了水果,还随意带回一束百合花。没做过饭的肖静感到很为难,后来还是母亲来到厨房帮忙,才做成了晚餐。
据说,母亲阿京跟父亲结婚的时候也不会做饭,而是到后来学的。如今,母亲已经做了一手好饭。
肖静昨夜打扫厨房至深夜。当回到床上时,高岩早已睡熟了。
肖静回到卧室,就着梳妆台打扮,她发觉自己的眼圈有些黑。
结婚弄得她疲惫不堪,连面容也都憔悴了。跟自己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比什么都艰辛吧。
“该下雨了吧!”
昨天吃饭时,妹妹曾对姐姐说:“今年要多雨呢……”
接着,妹妹又明确地说:“是尚雨先生告诉我的。”
去年深秋,暴雨骤至,肖静和尚雨躲在红叶下避雨。在这之前,尚雨曾说过要下雨。开春之后,还不曾下过雨。可肖静相信总会来一场大雨的。即使不是多雨之年,哪怕来一场雨也好嘛!
“真的,哪怕来一场雨也好嘛。即使是毛毛细雨。”
自从妹妹昨天说出尚雨的话后,她希冀下雨的心更强了。仿佛这雨并不是真正的雨,而是抚平她愁容的甜美汁液。连尚雨的形象,也蕴藏在雨水中吧!她的矛盾因此而扩大了,而自己在这矛盾后面苦苦挣扎。
妹妹为什么会提到尚雨的话。这个肖静不太懂,似乎连肖雪本身都似懂非懂。肖静在内心的某个角落与肖雪的思想联系在一起。她隐约发觉到:尚雨是喜欢肖静的,可是肖静结了婚,他遂想把自己的爱转给个方面都像肖静的肖雪,来缓和他自身受的压力,慰藉一心想得到肖静的痛苦心情。如果真的是这样。这岂不太可怕了。尚雨,肖静,肖雪,三人好像都喝了罪恶的毒酒,无法自拔。肖静内心的余情,似乎正以微妙的感觉传给肖雪,让身心自由的肖雪散释出来。
虽然这种思想从肖静的心底掠过,可是肖静未能意识到事情的丑恶带来的后果。
肖静拿起香水,往镜上的人喷了几下,镜中的自己变模糊了。
父母昨天问肖静:生活的怎么样?还适应吧?
那时肖静大概很勉强地点了点头:还好吧。
肖静凝视着满面香水的自己。在婚前一个人发呆是稀罕事。可是,自从结婚后,她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
晚饭过后,肖静曾挽留父母多坐会儿,可是父母说:你已经结婚了,我们哪还能长坐呢……
“不用说长坐,即使是留宿,也……”肖静悲伤地说。
父母终究没有留下,只是妹妹又坐了一会儿。
高岩借口自己累了,便先回了房间。
“刚才我说错了什么吗?爸妈为什么……”
肖雪望着姐姐,说:“姐姐似乎没做错。”
肖静拿起肖雪的手,压低声音说:“妹妹,你说我结婚是正确,还是错误呢?”
“正确?错误?或许是正确的,又是错误的吧!”
肖静蹊跷地望着肖雪。
到现在,肖静还疑心昨天自己跟妹妹说的话是不是被隔壁的高岩听到了。假若这番话真被丈夫听到了,那他该怎么想呢。
房间里昏黄,只有窗口出的帘子上透着亮光,她走过去,双手“哗啦”一声拉开了窗帘。
房间突然变得耀眼了。
肖静探出脑袋向窗外看了看。原来的嫩叶都长成绿叶啦,天已经快进三月份了。
肖静走到日历旁。双手翻动着,细细地数了数日子,数了好几遍,还没有数清楚。
结婚之后,整个人变得心不在焉了,连日子也数不出来了。
“睡铺还没有整理呢!”
肖静有些沮丧,不想动弹。
“哎!越来越懒了……”
肖静心里烦恼,有些沉重。她在沙发里躺了一会儿,就站了起来。
肖静将被子叠好,放在床尾。然后将睡衣叠好,放进木柜里。
睡衣上还带有昨夜的余温。肖静突然感觉到了高岩的体温。
肖静像要拂去什么似的。突然坐回桌前。
太阳的光线在房间里渐渐缩小了。
打开小抽屉,拿出那碟片。肖静用手指轻轻触摸着,她的手变得颤抖了。
尚雨的温馨像香水味一样围过来,她没有躲避,反而沉浸在了这种温馨中。
肖静自己明白:自己不该沉湎其中。这种拂逆的心理,使她更加痛苦了。
高岩给肖静挂来了电话。
“我的一份文件忘在家里了,现在脱不开身,你帮我拿来吧!”
“送到公司去?”
“是啊。文件在书柜的第二个抽屉中。”
“你等等,我看看。”
肖静放下电话,走到书柜前拿出了文件。
“哎。我找到了,现在送过去吗?”
“好的,谢谢。”
结婚快一个月了,两个人还是很客气。
肖静乘上单程公共汽车,转了两班车才到目的地。
在经过尚雨的家门口时,肖静一直用双眼盯着尚雨家的门口,她想尚雨会不会开门走出来,遇到一起。可最终没见尚雨出来,“他在干什么呢?”她甚至这样想。可过了天桥,她便把头靠在窗子上,不再瞎想了。
从枫叶的边缘,流下一滴带着阳光的水珠。肖静觉得这滴水好像滴进了自己的心窝里,凉凉地。
也许因为偏远的缘故,转过一班车,人就很稀少了。
“小姐,我觉得你好面熟啊!”坐在肖静后面的一个姑娘说。
肖静回过头看了看,她不大认识那个人。
“你是肖静吧?我是祁红啊!”
“啊?祁红,是你啊!”
祁红是肖静的中学同学。她留着短头发,身着一件单调的浅蓝色衣服。
“你现在生活得怎么样?看起来挺幸福的嘛!”
“哦……”肖静羞怯地低下了头。她没有提及自己结婚的事。
“不像我,现在一面要工作,一面还要照顾小孩,整天忙得不可开交。”
祁红羡慕地望着肖静的额头。肖静的额头是光滑细嫩的。
“你有孩子了?”肖静吃惊的问。
“是呀!是个男孩,都两岁啦!”
“你父母大概希望你嫁给更阔绰的人家吧?”肖静推断说。
“嗯。”她诚实地点了点头。“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呢!”
在菜市场门口,祁红下了车。看样子她是来买菜的。肖静正想多看她一眼时,祁红已经融入到人群中不见了。
比起肖静的生活来,祁红幸福多了。虽然生活艰辛,可毕竟是相互扶助,维护家庭。而肖静的生活虽不必为金钱而奔波劳累,可是这样扭曲的家庭关系和麻木的结合方式,另肖静觉得难堪无比。
在山附近,没有汽车在这儿停留。
高岩在通向路口的采石场门口等待着,肖静一来,他就迎了上来。
“你来了。”
“我把东西带来了。”肖静从小白包里拿出了文件,交给了高岩。
“麻烦你了,跑到荒无人烟的山地来。”
“什么山地,我正好散散心,看看你的工作地方嘛。”
肖静暧昧地笑了。
“等我把文件拿到办公室去,就带你四处逛逛。”
肖静跟着高岩走。山地崎岖不平,全是小石头。肖静穿着一双黑色小皮鞋,走起山路来相当费劲。她小跑跟着高岩,可还是跟不上他的脚步。
高岩听到身后鞋擦小石头的声音,回过头看了看肖静的脚。她竟穿了一双皮鞋。于是,他放慢了步子。
肖静来到山地却穿了一双皮鞋,这是她没意识到的。或者可以说是她对丈夫工作地点的不熟悉吧!不过高岩大部分时间在城里的公司里,很少呆在采石场。这次是因为弟弟高杉出差,高岩才来这儿的。
但是,去年去赏红叶时,肖静倒没穿皮鞋,而是穿了一**白色运动鞋。
“请这边走吧。山路不好走。”
“谢谢。”
“我扶着你吧。”
“不用了。我自己……”
高岩不等肖静把话说完,走到肖静身旁,扶助了她。
山上的小石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闪耀的像人的梦境一样。肖静感觉自己的头眩晕了。
七彩光芒像闪电一样掠过。荒芜的山上虽没有树木,可空气很好。
“我带你去远山的杉树林去看看吧!”高岩说。
“不,我想在这走走,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工人干活的地方,没什么好看的。”
“毕竟是自己丈夫工作的地方,我想更多的了解你。”
肖静的眼睛中露出了光芒。高岩没能力反对了。
二
拥有蓝宝石采石场、蓝宝石加工场以及蓝宝石镶嵌公司的高岩家,在宝石城算是不错的。在高岩父辈的时候,仅仅停留在采石场采集出蓝宝石后加以出售,而现在,早已发展成为集采集、加工、饰品出售于一体的综合性行业。父亲早在两年前,便将自己的工作交给了两个儿子,自己算是年老隐退了。哥哥高岩一心致于父亲交于的工作,拼命工作。而弟弟高杉好像不太喜欢这样的工作,比起蓝宝石加工的工作来,他更喜欢造林植树。
这也就是说,即使父辈的工作再优秀,也不一定能传给后代,儿女即使具备干好这份工作的能力,也不见得喜欢这份工作而加以发展。那样,纵然父亲把自己的心血交给儿女,儿女也不一定能维持下去。
高岩的弟弟高杉,就是这样的人。他的心细腻温柔,不太喜欢与一成不变的蓝宝石打交道,而是热衷于充满生命气息的花草树木,所以他一直游览各大园林,一心想做一个园艺家。
高岩扶着肖静走到了团子山火山口附近。这是一座已有百万年历史的死火山。据说,在那次喷发之后,再也没有喷过第二次。宝石城的宝石山便是在火山喷发时而形成的矿石。
下面点点星星地分布着些人,在采集矿石。深坑里还有劳作的机器。
“小心点儿。”高岩提醒道。
肖静俯下身,独自慢慢地走到火山口,从地上捡了块小石头。
“真热啊!”
小石头有轻微热星,并不是很热,是由于太阳照射而变热的。
“为什么这些小石头不能成为蓝宝石呢?”肖静傻傻地问。
“石头成了蓝宝石,那自然界岂不乱了吗?”
高岩的回答也不着头脑。
“两者之间都闪烁着光芒,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呢!”
肖静拿着小石头对着太阳光看了又看,她的眼睛都模糊不清了。
“这也正是天才跟普通人的区别嘛。区别不大,都是同样的人,可论起来又有天壤之别。”
肖静点了点头。她很赞同高岩的回答。
肖静摇摇晃晃地走到高岩的身边。她没站稳身子,一把抓住了高岩。
高岩把摇晃的肖静抱住。接着又紧紧地抱了抱,好似不舍得把肖静放开。
肖静喘不过气来似的从高岩的怀里挣扎出来,她刚才的时候脸色苍白,此时却变红了。
当肖静的脸色正常后,她问:“你以前送我的蓝宝石项链,就是从这儿出产的吗?还记得吗?就是那条链子是银质的,下面垂了一个新的项链,那块蓝宝石镶嵌在心里。”
肖静说着,比了比那个心形。
“是啊。就是在这附近出产的一块色泽鲜艳的蓝宝石。”高岩指着一处说。
“是在团子山火山口出产的蓝宝石啊?”
“是呀。”
“是火山口的蓝宝石呀?!”肖静又说了一遍。
高岩疑惑地看着肖静。
肖静的脸上露出了欢快的表情。她接着说:“原来是火山口的蓝宝石啊!怪不得我每次挂在脖颈上,都觉得心窝暖烘烘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那是一块火山口的蓝宝石,所以到现在还存着温度……虽说这不大现实,都过去百万年了,哪还能有火山的炙热阿!可是,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火山的温度,好像火在心里燃烧一样。”
“送你的时候我倒没发觉。”高岩回答,“我只认为,它是一块很普通的宝石。没想到这些……不过,你喜欢,那就行了。”
“谢谢你了,送我一条这样的项链。”
肖静对高岩施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礼。这是感激之礼。
高岩感到很趄促。他认为,夫妻之间是不该这样客气的。肖静这么客气,让他没法靠近她,他感到愁苦极了。
“你去看过爸爸妈妈吗?”高岩问。
“还没有。”肖静低下头说。
“爸妈叫我们晚上去他们那儿吃饭。爸说:虽然我们不在一起住,但也不能疏远关系,我们需要这份温情呀!是啊,爸妈老了,劳累了一辈子的他们,也该休息一下,安享晚年了。我们去看他们也是尽一份孝心。”
高岩无法责怪肖静。
天上的乌云掠过天空。
看到肖静那明亮变暗淡,又变为明亮的脸,高岩充满了无限爱怜之情。
“跟我到远山的杉木中去看看吧!你不是喜欢杉木吗。”
“不是杉木,是树的绿叶。”
肖静本想说出来,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们默默地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山的脚下。
杉林密密麻麻,因为栽得较密,所以细而高大。北风吹得簌簌作响,好像流水的声音。
肖静轻轻地闭上眼睛。她很留恋这份感觉。
杉树是肖静见到的树木当中长得最好的,高大威猛,枝梢很好,是用作木材的好品种。
“岩,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我说的是整天跟蓝宝石打交道。”
“喔。”
高岩的回答很含糊。
“也不是很需要钱,你不用那么努力的。”
“……”高岩一声也不言语。
“既然不喜欢,就不必勉强下去。找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可以维持家庭就可以,那样不是很好吗?”
“我很喜欢这份工作的。”高岩低着头说。
“我总觉得你是为了我过得更好些才干这份工作的。整天这样劳累奔波。其实,我并不需要更好的生活,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再出去找份工作。”
“……”高岩吃惊地望着肖静。
“真的。你不必为我牺牲这么多。干自己不喜欢做的工作,那样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欠你很多。”
“别这么说。”高岩凝视着肖静,语气激烈地说,“我干这份工作不仅是为了你,更大的原因是为了爸爸的心血,你也看出来了,弟弟根本就没有打理爸爸公司的心思。如果我再不接手的话。爸爸这一辈子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吗。再说,作为一个丈夫,我有权利让你过上更好的日子……”
“我不需要过什么好日子,即使再清贫,我也不在乎的。”肖静打断高岩的话,用悲哀的语气说。
“你不在乎,可我在乎。”高岩变得更加激动了,“作为一个男人,如果不能让自己心爱的女人过上好日子,他还配爱这个女人吗。你能让我眼睁睁地看到你起早摸黑为生计而劳累吗,不能。你能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为了那几毛钱在菜市场而斤斤计较吗,不能。你能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穿着朴素的衣服在别的女人面前自惭形秽吗,不能。我不能看到你受这些苦,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来受这些苦。如果我不能让你过上好日子,那我宁愿放手,让你去寻找更幸福美好的生活。”
肖静用手捂住脸,蹲在地上哭泣着。
她既是为高岩为了让自己幸福而作的努力而感动哭的,由是为高岩不理解自己而悲哀的哭。
其实,问题的本质不在于这,恐怕是因为肖静还眷恋着别的东西,才无法松手的吧!
对面的山峦那头已经黑漆漆一片,眼前还明亮闪耀。相比之下,显得估计的悲哀。也许是因为光线的衬托,人显得越加凄凉了。
肖静悲伤似的低着头,后衣服领向上翘着,轻微的光线可以透过去,在脊背处形成了一道清新的界限,界限以下时昏暗的影子,以上是袒露着的白色肌肤。由于四周的颜色是深绿的,衬托着她未裸的脊背更加白净。高岩看上去大吃一惊,他是头一次看到如此洁白无瑕的肌肤。
高岩转过头去看远山,山体也变得更加清晰了。
雨水像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天骤然暗黯无光了,雨敲打着杉树的叶子。
高岩抬头瞧了瞧天,急速跑到肖静身边,将衣服脱下来,覆在了她的头上。
“真没想到,这样的天也会下雨。”
高岩搂着肖静,将她扶到了树底下。
肖静抬起头用红肿的眼睛看了高岩一眼,又俯下身子。
“幸好不是夏天,没有可怕的雷声。”
肖静的脑子中印着深秋的红叶下尚雨用衣服覆住她身体的形象。
“太谢谢你了。”
肖静将高岩跟尚雨的形象重叠在一起了。
“没什么可谢的。”高岩用手轻轻抱住肖静,他感觉她的身体在颤抖,“怎么了,不舒服吗?”
“啊,没有。”肖静抬头回答。她的嘴唇发紫,妆全都掉了。
高岩从她的脸上拿过她的双手,“好凉啊!你冷吗?”
“不冷。肖静说。”
“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高岩盯着肖静的脸,爱怜地说。
“今年是个多雨之年……”肖静望着敲打地面的雨珠,喃喃地说。
“或许是吧!虽然这是开春以来第一场雨,以后,雨或许会多起来的。”
“万一来一场暴雨的话……”
肖静的目光呆滞,停留在杉木上。
“放心。无论是暴雨也罢,狂风也罢,我都不让你受到伤害的。”
肖静转过脸望着高岩,她险些落下泪来。
高岩轻轻吻了吻肖静的额头,望着她这副无限怜爱的模样,他的心坠落到了谷底。
“以后,我也应该多关心一下你的工作的。”肖静擦了擦眼睛说。
“静儿,你能快乐就是对我工作对大的帮助。”
“……”
“静儿,我会让你幸福的。”
“嗯。”肖静柔媚地点了点头。
雨下得更紧了,雨珠都透过树叶落到了树底下。
高岩将肖静抱紧,躲在树下一动不动。
“你的衣服全湿了。”肖静触到高岩的衣服,都湿的贴到肌肤上了。“冷吗?”
肖静正想把高岩的衣服给他披上,可她的手却被他抓住了。
“我一点也不冷,我的全身是滚烫的呢,不信你摸摸。”
肖静转过头,背对着高岩。她竭力想忘掉印在心中的那幅形象。
春天的雨,威力并不大。然而温度还是迅速降了下来,吹来的风感觉有些凉意了。远山的形象在雨后更加清晰,一草一树都很清楚,连白色的岩石,都可以看得到呢。高岩的体温,还在源源不断地传递给肖静。肖静突然觉得温暖多了。
“我不愿离开这个地方。”肖静还是保持那个姿势。
“为什么……那好吧!我们就在这儿多呆会儿。”
一股泥土的土腥味传过来。继而杉木的清新香味也扑鼻而来。
“坐在这里,别的地方一点也看不到,而且一点杂音都没有。”
“我也喜欢安静的。”高岩坦然说。
“安静会生寂寞的呀!”
“……”
“世界万物是相通的,人偶尔会寂寞,而这里的杉木却是永远寂寞的。即使它被砍伐,做了房屋的建材,或是衣柜、床,离开了生长的地方,只会更加寂寞。不过只有一个事物牺牲了,令一个事物才会萌生。但牺牲并不是真的牺牲,而是生的开始。”
“哦?照你这样说,你或许是前世的蝴蝶呢!”
“我觉得自己是前世的百合,后世的蝴蝶。我死后,或许会化成为一只漂亮的黄蝴蝶呢!”
“那我就做你后世的梦吧!”高岩加重语气,认真地说。
“……”
“真的,就让我做你后世的梦吧!那样我就能与你同在了。”
肖静无法言语了。
“岩,我们回去吧!”
“回去?哦?好吧。”高岩站起来,将肖静扶起来。
两人向回去的路慢慢走着,一句话也不语。
“晚上还去父母那吗?如果你不愿意去的话,我们就不去了。”
“不,不。”肖静突然说。
即使为高岩着想,她也应该去一趟的。蜜月回来之后,她还没去向父母打过招呼呢!
“等过会我去给父母买点东西。”肖静说。
“不用了。”高岩回过头看了看肖静,又接着说:“我已经准备好了东西,你只要去就行了。”
火山口已经没有人在采石。刚才下了一场雨,工人都到厂子里避雨了。连机器也都停止了运转。
远山杉林的天际,出现了一弯彩虹。色彩鲜艳,边缘处好像是水彩浸在水中的颜色。整个儿形成了一个半弓形。抬头仰望,彩虹好像在空中慢慢飘荡。
“好美丽的彩虹啊……”肖静望了一会儿转过了头。
高岩搂着肖静腰,眼睛中透着无奈的神情。
肖静先坐公共汽车回了家,然后去的父母家。高岩则直接由采石场去的。
去父母家的时候,肖静脖颈上挂的,是那串产自于火山口的蓝宝石项链。
三
在市里的展厅里,有场汽车展览会。会期持续三天。头一天下过一场雨,所以游客不多。第二天嘛,人倒是多起来。尚年借这个机会去看看新出的汽车花样。可他觉得自己老了,一个人去看汽车展览没兴趣,便叫上了儿子尚雨同去。
尚雨大概很勉强地陪同父亲前去。
“你怎么不叫妈一起去看呢?”尚雨问。
“你妈?”尚年很吃惊,他大概不曾想象过要邀妻子同去,压根不曾有过这样的念头。
“女人家……对汽车之类的怎么会感兴趣,什么都不懂……”尚年不耐烦地说。
“拿你陪妈出来散散步也好嘛。”
“散步一个人才有意思啊。有女人在耳边絮叨,散步也不会舒服的。”
父亲跟儿子尚雨虽性格上有点相似,可思想却有明显不同。两人都优柔寡断,犹豫不决。但儿子顽固执着,父亲则随遇而安。就比如父亲现在已年过半百,可每逢展览,他都会来参加。看看又出了哪些新技术,社会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他想了解现实社会,可现实社会却不了解他。回到家后,他还是依旧按原来的方式生活。尚雨对花花绿绿的现代科技并不感兴趣,虽说在无形之中应用它,可他更喜欢柔和的东西。
尚雨没有吱声,他温顺地服从了父亲。
“尚雨,我想把现在的房子卖掉,跟你妈住到磨坊里去。”
“那怎么行呢!”
“爸爸和妈妈都老了,不想再在城市里跑来跑去。搬到磨坊里去,在后面盖间小房子。听那磨坊‘嗡嗡’的声音,还可以解闷呢!”
虽然家庭并不富裕,可尚雨家还是有三个住所的房子。父母住的,是早些年在城里买的二层小楼。尚雨工作是,住的是一处闹市区的房子。是尚雨毕业之后刚买的。还有磨坊,那时尚雨小时候住过的房子。房子一直由一个亲戚居住着。父亲说要卖掉现在的房子,搬回老家去,大概是由于年纪大了,不想再过有波动的生活吧!可是,磨坊的房子年代久了,很多地方都漏雨了,要维修也需要一笔很大的费用。
作为年轻人的尚雨,是无法理解父亲的想法的。
不过说到磨坊,使尚雨勾忆起了童年的往事。父亲的童年和青年,也是在那儿度过的。
“我也很久没回老家了呢!”尚雨坦诚地说。
“是啊!”父亲像是回忆往事一样沉默了一会,“家门口的那棵柿子树,现在又该绿葱葱的了。”
“我小时候还经常爬上去摘柿子呢。”
“可你老糟蹋柿子。”父亲笑了笑,“你不喜欢吃柿子,摘下来就扔了。”
“那时候还小嘛。不懂事。”
“是呀!一眨眼二十年过去了。那个地方只有一年回去一次。我好怀念村前那条幽森的小道啊……”
“那条路大概修成柏油路了吧?小时候还同朋友在路上散步呢。现在,人都销声匿迹了,回去也恐怕连一个熟人都没有了。”
“……”
“瞧爸爸,越老越伤感了。”
父亲悄悄地用衣角擦了擦眼睛。
车展上人很多。多数为年轻人。一个品牌的在一个展区,有人专门介绍着汽车的各方面情况。
不过,比起解说员的介绍来,人们倒是更喜欢看那些站在汽车旁的年轻女模特。
“中国的汽车多起来了。在十几年前,中国还净是外国的进口汽车。”
父亲说着向前走了。
各个展区都差不多。不过参观的人数倒不一样。名牌汽车旁的人明显居多。不过,有一点是相同的,介绍的比实际好。
父亲在一款白色的汽车展区前停下了。
“尚雨,爸爸卖掉房子你正好可以用这笔钱买辆车。”
“那怎么行。我不能用爸爸的钱。”
“瞧你说的,你用我的钱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我不愿意用爸爸的钱。”尚雨俯下身子说。
“那好……”父亲的脸色多少有些变化。“但你总要用两车啊!将来怎么约女朋友呢!”
“车并不是非买不可。”尚雨说得很认真。“爸爸,我不需要的,真的不需要。”
父亲没有再强求尚雨。但他说:“女孩子嘛,都是爱面子的,有哪个女孩子……”
尚雨打断父亲的话,向父亲行了个礼:“爸爸,请您放心。”
“现在这个社会,卖衣服可以夹带化妆品,卖房子可以夹带卖汽车,形形色色的……我已经老了,适应不了这个社会就算了,可你--”父亲试图说服儿子。
“爸爸,我明白的。这一切我全明白。但是,我不想改变自己,违背自己的意愿。”
没等父亲搭话。尚雨又行了个礼,说:“爸爸,请你放心吧!不用担心我,我自己会明白怎么干的。”
父亲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旁边的展厅里,使平日一直在展的房产模型。包括楼房高度,周围环境,设计方案看上去都很明白,连建在哪个地方,都可以辨识得出。
房子的风格都是仿西方建筑的,一点也看不出东方的派头。
“连房子也都西化了……”尚年望着楼房感叹道。
大户人家购买的楼房下,还植有花草树木,散发着花香味。但大部分平民房,四周都光秃秃的,不仅空气不好,连街道也狭窄得汽车难以通行。
尚雨家的房子是多年前购买的,所以各方面都很好,交通也很便利。
“不过楼房住起来不太方便。”父亲说。
“可是,没办法啊!现在房子的式样越来越一体化,完全成一样的啦。”
“连衣服的式样都越来越少了。传入了西装,花样反倒少了。还不如中国古代穿的花样多。”
“爸爸,你要去服装店看看吗?”尚雨以为父亲要去看服装,便这样问道。
“哦?”尚年抬起头,“不……我只不过说说而已。”
“爸爸,我们到别处逛逛吧!”
当尚雨和父亲快要出展厅时,突然后面有个声音喊道:“尚雨……”
“尚雨,你怎么在这儿?”任思媛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这是伯父吧!伯父,您好。”
“我来跟爸爸看车展。你也一样吗?”
“不。我爸爸是来为刚完工的楼房参展的。爸爸是建筑商,我来帮忙照看一下。爸爸在那边呢!”
“哦?你爸爸是任为正吧?”父亲望着眼前的少女问。
“是呀!”思媛点了点头。
“我跟你爸爸以前是同事!我们原先是老乡呢!”
“爸爸在那边,我叫他过来一下。”
“不用了。他忙他的吧!等有空的时候再找他聊天吧!”
父亲记起来了,在老家的时候,尚雨曾经跟一个小女孩结伴去上学,那个小女孩便是眼前的少女。
“你跟尚雨是从小相识吧?”
思媛暧昧地点了点头。
“真是青梅竹马啊!”父亲随口说道。
思媛羞怯地低下了头,脸上飞起一片红潮。
“尚雨,你陪思媛小姐聊一下吧!我先到别处走走。”
父亲说罢,独自走开了。
“尚雨,我们出去走走吧!”
思媛转过身,朝爸爸那边喊道:“爸爸,我跟朋友出去一下。”
思媛的父亲向这边看了看。尚雨就地朝那边行了个注目礼。
尚雨跟思媛走进了植物园,踏着柔软的地毯--苔藓,沿着台阶一级一级走上去。
在通往山坡地小园子里,花草繁茂生长着,肆无忌惮。小鸟也放声鸣叫着,在空中传荡着清澈的声音,园子里的花多为东方花,不像西方的花那样娇艳。在半山腰,栽种了一大片竹子,竹叶细长而脉络清晰,仿佛近在咫尺地生长着,那一片深绿将半壁山坡映的翠绿翠绿的。
思媛像菊花般,令尚雨感到惊奇。她的脸灿烂而美丽,周边闪耀着随风而动的气势,显得生机勃勃,可又透过一股悲哀的气氛。这像极了菊花。
面对这思媛,尚雨有种思想松弛无力的感觉。
“我们相识是几岁来着?”尚雨侧脸说。
“六岁吧。我记得是上幼儿园的那年。”
“小的时候我觉得你有点傻……”
“你才傻来。”思媛打断尚雨的花,非常认真地反驳。
“思媛?”
“嗯?!”思媛望着尚雨的鼻子。好似就他的鼻子才有看头。
“你说我们小时候不认识的话,现在会不会结婚了呢?”
尚雨思想松弛,并没有在意自己的话。可思媛目瞪口呆,停止了脚步。
这是为了慰藉自己疲惫的心而随意间说的话。可又像是为了掩饰自身的伤痛,面对思媛身上透出的那股悲哀而微妙地感情发泄。
“我是想把你作为拯救我的神,才这样问的。”
“傻瓜。”
“不过我觉得与你不会的。我们相识太久啦。”尚雨轻轻叹了口气。
“为什么?”思媛问。
尚雨没有回答,沿着园子边,走到了大片的竹子旁。
竹子是多年生植物。每年都会凋落枯萎的叶子,公园的街道虽清扫的干干净净。可竹下面的土地上,却常年铺着往年凋落的竹叶子。掀开这些竹叶子,地面大概是湿润的。
竹子中交杂着些石竹。不过细看很容易辨别。石竹的叶子更为狭窄。主干也不如竹子粗壮。到了夏天,就更明显了。石竹会开出鲜红色、白色或者粉红色的花朵。
“竹子的绿不像树叶那样深,又不似池水那样淡,令人百看不厌哪。你也喜欢竹子吧?”
“……”
“这样细看上去,仿佛蕴藏着巨大的力量一样,令人生畏。”尚雨俯下身子,用手摸了摸竹叶。
“才不呢!”思媛在路边站着,说了这么一句。
“竹子的脉络都是向下延伸的啊!”
“人的感情线是向上伸展的。”
“人的感情线?”尚雨觉得思媛说的牛马不相及,“我是说竹子嘛,瞧你说哪儿去了。”
尚雨从竹丛里站起来,拿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人的感情线真是向上伸展的。
莫非人的感情是随年龄的增长而增多的?不过,尚雨不敢确信。
尚雨站起来的空,竹丛里突然飞出一只黄蝴蝶。蝶儿在竹丛了飞来飞去,尚雨本以为蝶儿会落下来的,可蝴蝶在竹丛里转了几圈,就翩翩飞向远处了。
尚雨细一看,原来竹子下有一棵小小的野菊花。
原来肖静是栖息在思媛的身上的呀!想到这,尚雨吃了一惊。
“你说得对。人的感情线是向上伸展的。”
尚雨离开竹丛,来到了思媛身旁。他指着刚才那只黄蝴蝶飞去的地方,问:“那是沂山吧?”
“怎么会是沂山呢!在这儿不可能看到沂山的。”思媛肯定地说。
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相伴从大道上走过。
下过一场雨后,树木生长的更加快了。有些老人,将园子的树木摄入了摄像机。
一对情侣,在垂着枝丫的樱花树后接吻。
中午已至,太阳已经悬在了上空。在弧形的空中中间。
两人渐渐向外走去。思媛说:“我请你吃饭吧!”
任思媛带尚雨来到一家西餐厅。餐厅的地板与天花板相互交映,如明镜般。餐桌是小巧的六角形状,尚雨没来过这样的餐厅,他一般在中国式的餐厅了就餐。
服务小姐都穿着白色衬衣,超短裙。即使天气还没热到那个地步。
因为地板是反光的,所以,许多客人都盯着地板看。
“请坐吧!”思媛说。
“谢谢。”
尚雨坐下,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无论是墙壁,还是服务小姐,都有一种很干净的感觉。
“你经常来这样的餐厅?”
“是呀。不过,大多是陪伴爸爸来见客商。”
尚雨很意外。他以为思媛生活在一种怀旧柔和的环境下。没想到她会陪伴父亲节见客人。
“哦。不过,我不喜欢吃西餐。”
“来西餐厅也不一定要吃西餐啊!”思媛笑着说。
“你跟以前有很大的变化呀!”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
“自己当然觉不到了。”尚雨说,“也或者,是我变了吧!”
尚雨望着思媛的脸。她那张半闭半张的小嘴,是她全身最美的地方。她的嘴唇,散发着诱人的花香味,还反射着来自各处的光线。尚雨看久了,甚至想扑上去吻一下她的小嘴。
“嘿嘿。无论怎样变,只要你还认得我就行。”
尚雨点了点头。他脑子里又浮现出幼年时代的思媛。--身穿花纹带着白色小斑点的咖啡色裙子,腰间用黄绸缎系着,头发也没型,零乱地散在额前,同小孩子一起玩剪纸花……
四
尚年辞别儿子,乘上电车。他想去道路幽静深远的范公亭公园看看。
范公亭公园古朴典雅,古建筑与苍松翠柏相映成趣。一条势头砌成的路左右弯曲向前一直延伸。里面有很多棵古树,其中有两株木秋三株槐,树冠硕大,树干遒劲,使小院添加了几分神秘感。
“生长了千年的木秋和槐不知如今长得怎么样了?”尚年坐在车上想。
“那些高大的树木。生长了那么多年,一定会很好的吧。”尚年这样对自己说。
尚年注意到一个中年妇女。这个中间妇女一直在旁边望着他的侧面。
“你这是要去哪儿呢?”妇女问。
“想去看一下范公亭幽远的小道。”尚年如实回答。
“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多愁善感。”
尚年仔细看了看妇女,有点难为情地低下头说:“原来是你啊!”
“总算想起来了,真薄情……人家都说初恋情人是最难忘记的。可你……”
“真抱歉,都快四十年不见了。没想到……你过得还好吗?”
“瞧你这话,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谈什么好不好呢?”
这个妇女是尚年青年时期的初恋情人阿洁。那时,他们正处于妙龄时期,两人彼此很谈得来。可是,过了两年,阿洁的父母便带阿洁去了南方,没想到阿洁一直生活在这儿,并早已成了婚。
到了范公亭,阿洁跟尚年一起下了车。
“干吗跟我一起下车呢?”
“反正也没事,我想与你好好谈谈。”
尚年跟阿洁走在一起,尚年轻轻地牵了牵阿洁的手。
“多难为情啊!”阿洁涨红了脸,羞怯地低下了头。
“你的手还是那样温暖,跟四十年前一样。”
阿洁也拉住了尚年的手,两人默默在小道上走着。
“你不是去南方了吗?怎么……”尚年望着阿洁说。
“是去南方了,但在两年后就回来了。回来之后听说你结了婚便没去打扰你。没想到一眨眼四十年过去了。”
阿洁用手擦着眼泪,一边不停地哭着。
“你为什么不联系我呢!真傻。”尚年的眼也红了。
“都那样了还怎么联系……”
“你在之后也家人了吗?”
“嗯。”阿洁点了点头。
“是个有钱人吧?”尚年问。
“不。”阿洁擦干眼泪,眼睛还有些微红,“丈夫一生穷困潦倒,什么作为也没有。前年的时候因病去世了……”
“对不起。”尚年象抱歉似的低着头说。
“都是过去的事了,甭提了。”阿洁说,“你现在很幸福吧?”
尚年迟疑了一会儿,说:“还好吧!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结婚两年了,儿子大学毕业两年还为成婚……”
“听起来蛮幸福的。我只有一个女儿……”
“你有个女儿?”
“是呀!有一个女儿,今年二十五岁,还未成婚。”
“跟我儿子同岁啊!”
“嗯。”阿洁笑了笑,“那会儿,竟有人认为这孩子是我跟你的呢!”
尚年没有说话,爽朗地笑了。
在五类神的古寺庙前,尚年跟阿洁买了香,点燃供在神面前。寺内的泥塑神像,石刻文字,都在战后修葺过。虽然竭力保持古代的样子,可是还是可以看出整修过的痕迹。不是有重大的活动,连主持法事的长老都没有,只有善男信女模样的人进进出出。尚年和阿洁曾在多年前拜祭过月老,可后来两人失散后,便再也没来参拜过。
等轮到两人时,两人把蒲团拉到身下,双手合十,眼睛微闭,然后叩拜祷告,在地上趴着停留了好一会儿。
祭神的时候,眼睛是要微微闭上的,以表示对众神的尊敬。可尚年祭拜时却是睁着眼睛的,他侧着脸,望着身边的阿洁。阿洁祷告的很认真。
在下拜的时候,尚年蓦然觉得:自己虽然没有跟阿洁结合,可自己并没有失去阿洁。
他们参拜的是五类自然神,一一叩拜,要经五次才可以全部拜完。
所谓的五类自然神,就是天体自然神,自然现象神,无生命自然物神,动物神,植物神。
参拜完毕。两人刚踏出寺门,便哈哈大笑起来。
“你刚刚祷告什么了?”阿洁问尚年。
“什么也没祷告。”尚年说,“年轻时我跟你来参拜月老,可后来祷告的没有实现,我便不再相信祷告了。”
“话是那么说。可毕竟是一种希望啊!”
“哈哈……”尚年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年轻的时候你很要强,现在还那样吗?”
“你记得真清楚......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越来越安于现状啦!得过且过呗。”
“那样才能过上好日子啊!”
“……”
“整天固执顽强,争强好胜,是不会过上好日子的。”
“春天即将逝去……天很快就热起来了。”
尚年望着蓝天上的几片云彩,心里不住地感叹。他觉得不仅现在的生活不如以前美好,连天也不像以前那么蓝了。
“你是说春天?”阿洁感觉很突然。
“春天……我们的青春。可现在,我们已经处于深秋时期了。”
“很快就进严冬了……”阿洁喃喃地说。
“我还是喜欢菊花,不随黄叶舞秋风。”
“暮年……一切都身不由己了……”
春天的西天上,飘着薄暮的彩云,把范公亭照得金光闪闪。
有个小孩子,从亭外的石头路上跑过,年轻的母亲在后边一边喊着一边追赶。
尚年望着跑过的小孩子,不仅心情翻滚。他想:哪怕跟阿洁生个孩子也好啊!当年的时候,即使不能在一块,有一个属于两人的小孩子也好嘛!爱不就可以顺着两人传到了孩子身上。即使两人以后都不在了,两人的爱还可以通过孩子传播开来。
“你刚才祈祷什么开着?”尚年突然问。
“祈祷女儿幸福。”
“哦?”
当阿洁提到女儿时,上年觉得很温馨。料想这个女孩也是有复杂而深情的爱的,母亲已经把自己的爱,统统传给从自己身体里生出来的女儿身上了。
“我有一种感觉,这个女儿一定会幸福的。”
“谢谢。”阿洁说,“但愿如此。”
尚年突然有种急切想见这个女儿的强烈愿望。在他年过半百的身体里,那股平息的热情又迸发了出来。
“女儿一定长得很漂亮吧?”
“嗯。容凤倒是个美人儿,不过不太像我。还有人说,她长得像你呢!”
“胡说。”尚年涨红了脸说,“这怎么可能。”
其实,阿杰耶知道不可能,生这个女儿的时候,两人分手已经好多年了。可是在阿洁的眼睛里,总觉得女儿有点像尚年,或许是她将自己的爱倾注到了女儿身上的缘故吧?
“这个女儿叫容凤?”尚年恢复常色试问道。
“嗯。”阿洁暧昧地点了点头。
“哦……你生的女儿一定不会差的。”尚年仿佛自己对自己说的。
“哪天可以去家里拜访拜访你吗?见见这个女儿。”尚年抬起头,有些激动地说。
“当然可以。随时都可以,现在家里只有我跟容凤,不过,家里事在糟糕,你去……”
“没关系。我丝毫不觉得委屈,或许我还会伤心呢!”
“你可别伤心。”阿洁说。
“为什么?”
“我不想让女儿知道我们的事,不想我们的事影响女儿的幸福。只要女儿幸福,哪怕我付出再多,我也愿意的。”阿洁说着说着突然激动起来,眼珠滚落了下来。
“哦?”
尚年为阿洁的这激动心情,感到很不可思议。
难道阿洁怕自己的往事感情影响到女儿,还是怕自己在女儿身上植下的爱见到尚年会萌芽重新复燃?
尚年什么也不知道,他只觉得,这个女儿,渗透了多情母亲的所有心血。
在繁茂的映山红和月季丛中,飞舞着两只白蝴蝶,它们缓慢地,飞到了荒芜的烂木头桩附近。
蝴蝶的翅膀白而松弛,象没有力气,显得很可怜。可身上的白色是令人生厌的苍白。
“啊!”
尚年突然间喊出了声。原来是两只老蝴蝶,它们柔弱而困难地在空中飞舞。
一束薄暮的霞光照在白蝴蝶身上,令人觉得这是回光返照之象。
上年感觉自己的生涯还没开始,便已结束了。它觉得无力地颤抖感,突然间很想抓住什么,如果身边有棵竹子,他会粗暴地把它折的一节一节的。他的脑海中闪过年轻姑娘丰满隆起的胸的形象,他突然有种想抓住柔软而白嫩的少女**的**。
尚年的额头渗出了汗水。他用手笨拙地擦着,可汗还是止不住地出。
“你这是怎么了?天气并不热啊!”阿洁从怀里掏出手绢来,探到尚年的额头,帮他擦了擦汗。
“谢谢。”尚年结果阿洁的手绢,擦了擦脸,把手绢还给了阿洁。
尚年额头的汗不再流出,可脸色更难看了。
阿洁当年丰满光滑的**,如今已经干瘪了吧?即使当年那样白皙娇嫩,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再也无法同少女相比了,这干瘪的**,如今早已松弛而布满了皱纹。眼见生命力也这样摔落下去了……
虽然受过不同的苦,享受过不同的幸福。但是,在不同的环境生活的他们,都不可避免地苍老了。恐怕连心灵,也都衰老的无法动弹了吧。
尚年拉着阿洁,绕过小亭子,朝刚萌发新芽的赤松走去。
连低洼水湿的地方都长满了苔藓、灯心草、麦娘、干屈菜。尚年觉得很悲伤。无论什么地方,都可以长满绿油油的植物,而人类,则不能这样顽强而随意地生存下去。
“还是松树最好,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焕发着生命的活力。”
尚年羡慕似的说。
“别发这些忧伤的感慨了……”阿洁说。
“忧伤的感慨?对,是忧伤的感慨。”尚年这样重复了好几遍。
“你老发这些忧伤的感慨……在无形之中,也渐渐地传给我了。”
“忧伤的感慨?传给你了?难道悲伤和痛苦也是可以遗传的。”尚年感到很意外。
“春天的夕阳,照在人安详的脸上……多么幸福啊!”
尚年呆呆地望着阿洁。阿洁一点也不悲伤,神情中现在对未来的憧憬。可是难道她不知道,进入暮年的他们,就像枯萎的狗尾草,被风一吹过就无踪无影了。
或许是女儿的意志,纯洁的心灵,在支撑着这位苍老的母亲。母亲身上所展示的,是来自女儿的那种青春热情。
从这位母亲身上,尚年感觉到这位年轻貌美的女儿身上所洋溢着的无限热情。
“真想看一下容凤那张白皙可爱的脸……你看上去这样幸福,全是因为女儿吧?”
阿洁点了点头。“容凤是我现在生活下去唯一的动力,如果没有了容凤,我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
通过母亲,女儿传出了她的魅力。这份魅力,连尚年也清晰而真实地感触到了。
尚年刚才升起来的热情,此刻还没有平复下来。他抓住阿洁的肩膀,仿佛使劲了全身的力气般拖着阿洁走。
尚年的神情激动,连双手,都是一直颤抖的。
五
肖雪将摊开的风筝整理好。此时,帮忙的伙计也已经回家了。
夕阳落在黄色的风筝铺门子上,泛着柔和真切的黄光。肖雪将一个紫风筝拿起来在手中扬了扬。空气把风筝弄得微微飘动。她放下风筝,用扫帚扫了一遍地,然后,对着小镜子化了化妆。
她在等待父亲下班开车来接她。
望着淡淡的太阳光,她想到了上次去拜访尚雨的情景。
自己上次对尚雨说的那番话,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伤害了尚雨的心。而且他还在最后加了句:请你忘掉姐姐吧!姐姐已经结婚了,这样对姐姐对你都不好,只能加重彼此的伤害。
想到这些,她感觉有些后悔。她一直想找个机会约尚雨出来正式地向他道歉。可是最近风筝铺比较忙,她一直没空出空闲时间来。
父亲肖奉生在天擦黑的时候才来接她。
“爸爸,怎么这么晚了才来啊?”肖雪抱怨道。
“今天有个客户要订一大批风筝,谈到现在才谈完。对不起啦,宝贝女儿。”
肖雪走出风筝铺,关上木门子,然后拉下铁门来。用手跺了跺,然后挽着胳膊走了过来。
肖奉生的风筝铺,晚上是不营业的,全市有五十多个他的连锁店,他也规定了晚上一律关门。
“好啦,我们走吧!”肖雪扑到父亲的怀里撒娇。
“送你回自己的房子,还是跟爸爸回去?”
肖雪现在住的房子,便是肖静以前的房子,肖静曾对肖雨说要把房子卖掉,可最终没卖,结婚之后,妹妹肖雪就住了进去。
“回自己的房子,一个人都没有,也没个说话的人。今天我就跟爸爸回去吧!”
“那好。”
肖雪跟父亲一起回了家。母亲阿京正在准备晚餐,她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身上还围着做饭的蓝格子布。
“雪儿回来啦。”
“妈妈,是我回来了,让您一个人做饭,妈妈辛苦了。”肖雪跑到母亲身边说。
“你个小丫头,越来越不象话了,我身上有油,别弄脏了你的衣服。你去二楼换一下衣服。我们准备吃饭。”
肖雪快速的爬到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身带玫瑰花朵的白衣服。她将自己的头发披散下来,对着镜子用纸巾擦了擦嘴唇的口红。然后,拿起香水在身上喷了几下。才慢慢的下了楼。
“今天晚上做的鲜鱼汤,还有小白菜,竹笋……”母亲端上来说。
“你身上喷香水了?”
“嗯。”
“晚上还喷什么香水,是吃饭还是出去见人。”
“静儿是不喷香水身上也香,雪儿是整天喷香水还不如姐姐身上香。”
父亲吃了几口鱼,轻轻地笑了。
“爸爸,你老是偏袒姐姐。”
“什么偏袒?对于你们姐妹我可是一视同仁哪。”
肖雪低下头不说话了,她大口大口的吃着竹笋。
“我们家雪儿真是个小熊猫,只喜欢吃竹笋。”妈妈把鱼夹给肖雪说。
晚饭后,肖雪想帮妈妈收拾餐具,可妈妈说东西少,很快就收拾完了。肖雪便回了自己的卧室。
在自己的卧室里,肖雪换上睡衣,然后看着墙壁上那副两边栽满枫树长满小草的小道的风景画,她没有睡意,眼睛一眨不眨,渐渐地她好象融进了画中。后来肖雪睡着了,可是半夜的时候她又醒了过来。
她记得白天的时候,大学同学陈洁告诉她:还有半个月就风筝会了。
“你自己去看就行了。爸爸经营的是风筝,那个时候正是忙时,我怕脱不开身。”
肖雪在电话中宛然拒绝了同学的邀请。
还有半个月就是风筝会了。肖雪翻腾着身子,满天飞舞的风筝,多漂亮呀。绸缎羽衣,年轻的小姐,小伙子,洋溢的微笑,欢腾的海洋,每年的风筝会,都是这幅景象。
到那一天,邀尚雨去赏风筝吧!肖雪坐起来,拉开电灯,拿起电话正想打,可又放下了。此时,已经过半夜了。
“雪儿,干什么呢?有什么事吗?”从隔壁传来了母亲的呼喊声。
肖雪忙拉上灯说:“没事,没事。刚才做噩梦啦。”
肖雪轻轻地躺回床上,拉上被子。心情畅快了很多。
不过在后来,肖雪果真做了个噩梦,发出“啊!啊!”的呼叫声。
她梦到了姐姐肖静躺在一张病床上,发出虚弱的声音。姐姐轻轻的牵着她的手,似乎说了些什么,可她又没听清。就在她迟钝的片刻,姐姐一下子倒在床上不动了。她大声的呼喊姐姐的时候,就醒了过来。
肖奉生的房子,应映在高大的枫树,低矮的灌木丛中,具有古色古香的气质,从二楼的阳台间,可以眺望到街道上来来回回的小汽车。房子下面栽有一大片郁金香,黄而大的郁金香开的很好,娇艳无比,好比年轻少女的悠悠风韵。还未让人碰过的黄花,虽有些娇艳,可却让人觉得很洁净。
在肖雪的窗口,可以望见孤山。平缓覆有绿草的孤山,早已被开发成陡峭的山崖,幽谷深不见底。
大部分房子,都换了铝合金玻璃拉窗,肖雪家的房子却还是格子推窗。
清早的时候,肖雪看到草丛里闪闪发亮,耀的她眼睛明晃晃的。
是什么东西在发光呢?这样顺着发光的地方看去,根本看不清楚的。
肖雪从楼上下去,通过后院,找到了发光的地方。找来找去没见什么东西发光,待她准备离开时,却又见到了亮光,走进一看,原来是块碎玻璃。
肖雪突然感到很失望。
最近天气不好,肖奉生担心会下雨。他早晨很早就出了公司,去视察了一下铺子,对一个伙计吩咐道:“下雨的话,就把风筝收起来,湿气会打湿风筝的。”
越来越临近风筝会,天气却下起了雨。四月二日的时候,下了一整天的雨。地面都积了水。
“整天的下雨,真讨厌……”
肖雪望着从屋上流下的雨水,皱着眉头说。她突然想起尚雨说的“今年是多雨之年”,便站了起来,仿佛拂灰尘一样打了打衣服。上了二楼的寝室。
正当肖雪想换上衣服出门时,肖静走进了客厅。
“你想去哪儿?”
“噢……不去哪儿。”肖雪回答。
“去二楼聊吧!”
肖静拉着肖雪走进肖雪的寝室,肖静脱下外衣,用手拂了拂头发,落下些小小的雨滴。
“坐吧!”肖静对肖雪说。
“妹妹,我感到很难过。”肖静用手摸着胸口,仿佛很悲伤的样子。
“姐姐,怎么了?”肖雪吃惊的望着姐姐“……看上去好象很悲伤的样子。”
“我不知如何是好,我真的好难过。”肖静低下了脖颈。
从肖静的喉咙到胸脯的凹陷处好象蕴藏了极大的痛苦。她的眼泪由眼角向喉咙流去。
“怎么了?姐姐。”肖雪也低下了头,同姐姐处在一个高度上。
“前几天的时候,我去过那边的父母家,父母问到女人家的事情,我感到很尴尬。”
“……”
“因为还不是真正的夫妻……”
肖雪很吃惊,连一句话也讲不出。
因为不是真正的夫妻,所以肖静才觉得十分尴尬,刚开始是她竭力的抵制丈夫,可到了后来,她后悔自己这样做。可也不好去取悦丈夫,虽然自己知道自己做错了,可她还是觉得不道歉为好。丈夫以为她那股抵触的心理仍然强烈,一直不敢触碰肖静。而现在,陷入这样一种莫名其妙的境地,她也不好说什么了。
“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肖静的泪珠大颗大颗的挂满了脸颊。
“直到现在,你……”
“是的。”肖静张了张那白皙的脸说:“因为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姐姐,是姐夫……”
“不,不是高岩。虽然到了现在我们都没有像真正的夫妻那样结合。可他丝毫没说什么,他一直很体贴我,关心我,很爱我。”
“那……”
“是我不对。”肖静的头像失去了重量一样垂着。
“现在还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肖静抬起了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肖雪问。“……”
肖静这样沮丧的样子,就好象一只受了伤的蝴蝶。她那洁白透明的身躯仍是没有一丝瑕疵。
肖雪一想到姐姐至尽仍为处女的身体,就感到不可思议。结婚一个月了,姐姐是怎么熬过来的,姐姐仍像一束羞怯的百合花一样,没有绽放开她的花瓣。而丈夫竟然也肯这样顺从姐姐,莫非肖静身上散发着令男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味道?哪怕是天天能看到她,也觉得心里起伏着汹涌的感情。
肖雪想起这样一段往事:两年前时跟肖静一起洗澡,望着姐姐白嫩丰满的**和玲珑有致的光滑小腹,在升起的水雾中,若隐若现,那景象美极了。当她想伸手去触摸姐姐的胸脯时,可是摸不到,她像抓不住透明的东西一样。
莫非肖静真是非现实世界的人,连身躯都是透明摸不到的。
肖雪一把抓住姐姐的手,肖静的手是冰凉的。
“妹妹,你看这项链……”肖静伸长了脖颈,在她白皙而修长的脖颈上,挂着那串蓝宝石项链。
“哦?”
“我总觉得,这串项链好象有种束缚人的能量。”
“这是姐夫送你的那串产自火山口的蓝宝石项链?”肖雪问。
“嗯。从见到它的第一眼起,我就被它控制了。再也脱不了。”
“姐姐,你说的话有点玄……”肖雪不相信项链是会束缚人,大概是姐姐精神太紧张了吧!
“真的,我之所以陷入今天的境地,全是因为它,它有种不可思议的能量,我真想把它仍到,深山老林或是汹涌的大海中。”
肖静感情激动,热泪盈眶。
肖静憔悴不堪,象个病人,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我时时这么想,该让这串项链永远都消失。那样的话,我就可以过幸福的生活了。”
“姐姐,别这么幻想了……”肖雪喊道。
“雪儿,如果你喜欢的话,就将这串项链拿去吧!不过,我怕你会象我一样痛苦。”
肖静将手伸到脑后,麻利的将项链摘了下来。
“不喜欢的话,就让它不知去向吧!”
肖静又重复了一句。
“我很喜欢。”
“无论如何,请你将它藏起来,否则,我仍不能摆脱它的束缚。”
即使憔悴不堪的肖静,身上还透着一份让人感觉无力反抗的柔情。
高岩正是受了这份毫无反抗的柔情的驱使,才一直那样深爱着肖静吧。
“姐姐,你口渴吗?我给你倒点水喝。”
“不必了,我再坐一会就走。”
肖静使劲的抓住肖雪的手,像要把自己的全部感情都传给肖雪一样。
“姐姐,你还好吧?”
肖雪看着肖静这副样子,忍不住问。
她为姐姐的这份纯情感到苦痛。
“没事,我这就走了。回家还要做家务呢,还要准备晚饭。”
“姐姐,今天你还是别回去了吧!我给姐夫打个电话。”
“不用了,我这就走。”
“让姐夫来接你吧,一个人能回得去吗?”
“能,我这就走。”
“姐姐,我送你吧!”
刚才肖雪抓住肖静手的时候,发现姐姐的脉搏有点乱。
“雪儿,不要将今天的事告诉父母,他们会担心的。还有尚雨。”
肖雪迟钝了一会儿,说:“这我知道的。”
“那好,我走了。”
肖静从床上拿起外衣穿上,擦了擦眼睛,对着肖雪的梳妆台化了妆,可眼角还透着一丝微红。
肖静刚要走,就打了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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