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百里极尚且不知独孤明月在东谷的详细行踪。玉姝无法与他言明,东拉西扯说会小猫阿豹和狼犬阿豹,用完饭,百里极便打道回府。
送走百里极,疲倦困乏席卷而来。玉姝抱着阿豹,拖着沉重的双腿懒沓沓的往内宅走,边走,边对阿豹说道:“你再胖点,我就抱不动你了。谁家小猫也没你那么能吃的,一顿饭吃了三条鱼炙,又喝了小半碗牛乳。亏得咱们谢府有点家底,这要是寻常人家,非得让你吃穷了不可。”
阿豹阴沉着脸,不言声。
“郎君,快别说了。阿豹生气了。”莲童说罢,做两个鬼脸儿逗阿豹高兴。
“生气也得说。再这么下去可不得了,我还指望它给我镇宅呢。”玉姝忽然想起满荔那屋的摆件还没挑完。
“明儿一早你跟我去趟小库房,接着给满荔挑摆件。晌午我带她和阿娘去云来酒店吃雕胡饭,让大喜给阿豹煮点菜粥,清清爽爽的去油腻。”
莲童挑着灯笼伴在玉姝身侧亦步亦趋,应和:“是,郎君。小的让慈晔先去订雅间。”
“嗯。告诉大掌柜,要清净点,雅致点儿,适合招呼女眷的。去了一说,他就懂了。吃完雕胡饭,我想带满荔去趟成衣铺子,时辰够用的话,再去趟光福坊南街银楼。叫楼弼安排人手护卫。”
“是。郎君,小的都记下了。”
行不多远,玉姝又问:“易管事的伤好了没?”下晌她忙的脚不沾地,抽不出空去看望易管事。
“小的听慈晔说,原本愈合的不错,可前儿个易管事非得沐浴,伤口化脓了,让花医女好一通教训。现在易管事不敢下地走动,踏踏实实躺床上静养呢。郎君要是想让他在前边支应,还得再等些日子。”
“我说怎么没看见他。得了,你让他安心养着,别着急。易管事想吃什么喝什么就叫大喜给他做,千万别亏了他。”
“花医女让易管事忌口,可不敢乱吃。”
“那就等能吃了再给他都补上。”
“是,小的一会儿就去各处传话,管保误不了郎君的大事。”
“瞧你,急什么?去鹿鸣山走一遭,你忙前忙后的也挺辛苦,一会儿回去早点歇着,明儿再去也不晚。”
莲童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脑勺,嘿嘿直乐。
玉姝柔声嘱咐着,远远望见通往内宅的角门前,两盏灯笼忽明忽暗。
“是阿娘吧?”离得远,玉姝看不真切。她小声嘀咕着,加快步伐。
到在近前,发现不是张氏而是满荔和茯苓,她俩也不知等了多久,满荔身子佝偻,肩头瑟缩。茯苓一看玉姝走过来了,喜上眉梢,小声说道:“郎君,满荔姐姐说什么都不肯早点歇息,非要等您回来,您快劝劝她吧。”
“满荔,你站这儿作甚?你又不是不知道,京都春日晚间多风又寒凉,哪怕加件莲蓬衣也好啊!”
玉姝埋怨着,到了满荔面前。
“郎、郎君!”满荔第一次唤玉姝做郎君,有些迟疑。
她的衣裳都是粗麻缝制,浆洗的旧了也泛白了,实在有些拿不出手。张氏送了两套新做的衫裙给满荔。因为张氏就要当新嫁娘,衣裳多是鲜艳出挑的颜色。跟满荔一点都不相称。
“别在这站着,快回屋里暖和暖和。”玉姝带着满荔和茯苓疾步往内宅走去,莲童关上角门,去各处传话了。
进到屋里,金钏银钏早已为玉姝备好沐浴应用之物,铺上被褥,熏了帐中香,也给阿豹添齐食水。
满荔随玉姝一起进来,金钏银钏有些不知所措的对望一眼,搞不清楚状况。说是客居,但满荔跟玉姝又好似相交甚笃。
玉姝把阿豹放下,对她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今晚我与满荔彻夜长谈。”
虽然三人大惑不解,仍然齐齐道了声是,鱼贯而出。
屋里骤然安静,只有小猫挠大狗的刷刷声,不绝于耳。
满荔还像从前那样,动作娴熟的伺候玉姝沐浴,更衣。主仆二人没有任何言语。直到玉姝穿上寝衣,泪珠毫无预兆的自满荔双颊串串掉落。
至此,满荔相信娘子真的回来了。
玉姝拉着她并肩坐在床上,指腹抿去满荔的泪水,“从今往后,我只许你笑,不许你哭。”
“娘子!”满荔用力揽玉姝入怀,想痛痛快快哭一场,又怕惊动其他人。她把头埋在玉姝颈窝,呜呜落泪。
很快,泪水打湿了玉姝衣襟,潮润炙热的感觉真实安定。玉姝紧紧搂住满荔肩背,哭着安慰她:“满荔,不哭!”
满荔一个劲儿的点头,呜呜应着。这世上,没有比娘子重生更令她开心的事了。
良久,满荔恋恋不舍的松开玉姝,哽咽着说:“娘子,婢以后只笑,不哭。”
“嗯。”玉姝欣慰的弯起唇角,两行热泪悄然滚落。
满荔忙绞了软巾为她净面。
她俩哭的这阵功夫,阿豹挠了会大狗,跟小布耗子们打声招呼,又衔着小金鱼玩了一圈,这才施施然出了月亮门。抬眼瞅见哭的满面通红的玉姝,阿豹赶紧跳上床,喵呜喵呜的问她。
你不想让蠢狗主人来对不对?好!你等着,他下次来我挠它!
玉姝望着一本正经的小猫,噗嗤一声乐了,把它拢在膝头,道句:“我们阿豹最懂事了。”声音囔囔的,听的满荔心痛不已。她忙给玉姝倒了杯温水,坐在床沿,小声说道:“娘子走后,阁主再没派人来过,婢以为,他一定晓得娘子身故,所以才……”满荔略微停顿,试探着问玉姝:“娘子,要不要去寻阁主?”
说是去寻,满荔忽然发现她们对长卿阁主竟然一无所知。家住何处,姓甚名谁,年龄几何一概不知,一概不晓。
想寻都寻不到。
玉姝喝了两口水,润润喉咙,冷冷笑道:“长卿阁主便是莫州霍氏,霍洵美。”
“霍洵美?”满荔茫然的摇摇头,“婢晓得莫州霍氏……”她陪着赵矜在镜花庵苦捱苦守十几年,哪里认得霍洵美是谁。
“梁国公的孙女婿,霍洵美。”
“啊?”满荔大吃一惊,“他既是梁国公的孙女婿,还……好个竖子!”
满荔咬牙切齿的再骂:“该死的狗鼠辈!”霍洵美侮辱了娘子,满荔恨不得用世上最怨毒的言辞诅咒他。
有人为她愤愤不平,怒骂霍洵美的感觉真好!玉姝唇角微弯,说道:“他守妻孝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