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赵师傅,绿林子这一带我很熟悉,不如让我来带路如何。”鼓起勇气,杜云笑终于找到赵老四面前撒了这么一个谎,想得到队伍的引导权。
“你来带路?”赵老四怀疑地看着她。
杜云笑赶紧点点头。
“不瞒赵师傅,这附近我走过三五趟的,认得路。”她说着,生怕赵老四不相信一般。
可赵老四却笑了。
“姑娘费心了,绿林子这条道,我领着队伍也走过几次,也认得路。”赵老四慢慢地说,并不给杜云笑什么篡权夺位的机会。
你认得路?你认得路还把一群人带上死路。杜云笑心里翻着白眼,脸上还是赶忙挤出笑。
“赵师傅可能是熟悉绿林子这一带,可能您应该不知道,其实在头两个月里,绿林子里发生了一点……小事情,官府封了道,现在你们要是还走老路,可能出不了绿林子就得折回来。”杜云笑慢慢地说,一面转动脑袋扯了个谎出来,一面斟酌着应该怎样说才能让赵老四对这个谎言将信不疑。
“封路?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也没看见官府的告示。”果然赵老四看着她脸上怀疑。
“赵师傅,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拿来骗你。”杜云笑面不改色。
“您是不知道,虽说官府没有张贴告示,但是这事情却是实打实的发生了,只是事情太过骇人听闻以致不便外传,所以官府极力压制下来了。”她说道。
“可是……”赵老四迟疑。
这人看样子不像撒谎啊……
可是?杜云笑笑了笑,凑近赵老四给他加一剂猛药。
“赵师傅您是不知道,这绿林子里啊,其实闹山匪的……”她在赵老四耳畔小声的说,刻意压低的声音神秘中又带着一丝骇人,“就在早两个月里,一伙商人在这绿林子里遇见了山匪,全都被……”
说着话杜云笑手在脖子上一划,脸色阴寒寒的样子吓得赵老四一哆嗦。
“官府大力缉凶,在这绿林子里布防好久了。”杜云笑接着说,绘声绘色的,“啧,您不知道,当初那些商人,死得好惨……有被砍了手,有被砍了脚……有的肚子一破,肠子都流出来了……”杜云笑一边说,一边眼神阴阴地掠过赵老四的几个伙计们,吓得他们有点打寒颤。
周遭一时间好像突然阴森的吓人,杜云笑胡乱扯着,不知怎么眼睛花了花,忽然好像看见这些人真跟官府布告上说的那样,断手断脚横死在那里,幸好这时一阵风吹来,她眨眨眼睛,一切都是幻觉。
赵老四还在面前,瞪大眼睛看着她,吓得咽下一口口水。
“你,你说的是真的……”他喃喃,不知道是不是看见跟杜云笑一样的幻觉了,脸上有几分惧怕。
“当然。”杜云笑顺杆往上,摆出一张阴森森地脸来,“赵师傅要是想听,我可以再仔细跟你讲讲,那些人被开肠破肚的场景……”
“别别。”赵老四赶紧地摆摆手。
杜云笑注意到他确实怕的厉害,嘴唇微微发抖,脸上也满是冷汗。
“姑娘要是知道路,劳烦带个队吧。”赵老四勉强一笑说。
随后的一切顺理成章,赵老四喊停了队伍,跟伙计说了,等一下就让杜云笑带队,从眼下到走出绿林子这段时间里,商队应该走那条路,几时歇息几时停,这一切都让杜云笑安排和拿主意,对这个结果杜云笑喜不自胜,倒是月三娘,听了这样的安排微微皱眉。
“妹妹,怎么回事,这商队的事情怎么突然就交给你了?”商队继续出发,月三娘趁着没有注意的时候悄悄问杜云笑。
杜云笑比一个嘘声的手势。
“姐姐不知道,这商队,一会儿有大难了。”犹豫一时,她到底选择实话实说的告诉月三娘。
大难?月三娘呆了一下。
“什么大难?”她很快地问道,神容有些奇怪。
“这……”杜云笑四下看看,压低了声音,“这些人,很快会死的。”
声音浅浅的,她跟月三娘说出这句炸雷般的话,不出意外的看见月三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随即就是仿佛硬挤出来的勉强笑脸。
“妹妹说什么呢,这些人好好的,哪里会死……”月三娘弱声地说。
“现在虽然不会,可是他们活不过这两天的,姐姐。”杜云笑认真地说,眼睛看过周围的人,月三娘和她怀里的童儿,赵老四和几个伙计们,眼里是升腾的沉重。
浅声慢语的,杜云笑告诉月三娘即将会发生的事情,包括赵老四这一伙人将会怎样的惨死。但是当然,她没有告诉月三娘自己因为死而重生所以知道这一切,只是借口说,自己曾经拜一个得道高人为师,能够通过人的神色看出一些生死大事的灾难。
这些话说出来,月三娘是好一阵子才稳固自己的情绪。
“那你妹妹可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死?”月三娘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又一天过去,商队在杜云笑的安排下停下休息,露宿在一处被风的坡脚。
杜云笑摇摇头。
是的,她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死,前一世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官府唯一的消息是赵老四一伙人死的很惨,尤其是赵老四,简直像被人生生凌迟,最后发现的时候整个尸身上都是惨不忍睹的伤口,双腿刀伤见骨,双目被剜……据说收尸的仵作都不敢多看。
官府最终的说法是寻仇,即赵老四这伙人是被人寻仇害死的……可是一个居无定所的行脚商人能有什么仇家?杜云笑觉得这十有八九是地方官怕影响不好编出的借口,毕竟那之后,绿林子就变成穷凶极恶之地,无人敢近,而害死赵老四一伙的人,更是没有被抓到过。
“姐姐。”忽然地,杜云笑抓住月三娘的手。
“我虽然想帮这些人改命,也想救他们,可是……这法子有没有成效我也不清楚。”她说,言辞诚恳,“妹妹希望姐姐明白,你我二人,现在身在险境,如果这一路上有个什么万一,我们走不出绿林子就……到时候姐姐千万照顾好自己,逃得了一个是一个。”
月三娘愣愣。
这一番言辞恳切差点惹得月三娘落泪,但最终忍住。
“妹妹是好人……”她拍拍杜云笑的手,面上笑的有些怪,“好人有好报,是不会遇见这等坏事的。”
月三娘声音柔柔地说,向着杜云笑柔和一笑。
这一瞬间,杜云笑从月三娘眼里看见很多东西,多的她有些读不明白,还隐约有些不安。
“姐姐,童儿呢?”她忽然地问。
“哦,他啊,睡了,估计也是累了。”提起自己的孩子,月三娘眼里忽然有泛光的东西,泪水一样很快闪过,转而是一个母亲特有的笑容,
“这一路我倒是看出来童儿很喜欢你。”她说。
接着就是一番闲聊的话题。来时一路种种,两个女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躺在山间草地上仰望着星空,边上篝火明灭,在风里跃动着,旁边是童儿这个孩子,他依偎在月三娘怀里躺着,安静的小脸上是沉入梦乡的平静。月三娘便跟杜云笑谈童儿小时候的事情,谈童儿的父亲,说他的父亲是如何的好,一直多么温柔的对待他们母子,但是可惜……
可惜啊……月三娘轻轻地叹着,竟是生不如死的模样。
“姐姐……”杜云笑听得怔怔。
“你不是说,童儿的父亲,在童儿出生前就离开你们了吗?”轻轻一句,杜云笑鼻头不知道为什么就泛酸的想落泪。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来了,她努力抗拒,也尽量不让自己落下泪来。
月三娘沉默着。
“是吗?”过一时,她忽然地说,递给杜云笑一个笑。
“看来姐姐是伤心伤透了,活得浑浑噩噩,连这么大一件事情都记不清了。”她淡淡地说。
杜云笑惨惨一笑。
一时间心里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两个女人再也无话。
“妹妹,其实你把他们往哪里带,都是没有用的。”再过一时,月三娘忽然地说。
杜云笑咧咧嘴。
“我一直等,因为我也怕。”仿佛自言自语,月三娘的声音略显凄楚,“我也不敢……从小到大,姐姐吃斋信佛,连只蚂蚁也舍不得碾死。”
“姐姐……”杜云笑欲哭无泪。
月三娘哭着摇头。
“没有用,不可能了。”她惨惨地说。
这句话后,月三娘站起了身。
山里风大,斑驳的月光映着她被风吹乱的发,月三娘脸上是冷冽的坚持:“今天白天,我已经给那些人递了信号,算算路程他们也该来了……”
环顾四周,阴森的草木风声鹤唳,似乎随时都有猛兽倾巢而出。
月三娘躬下身抱起童儿,把他轻轻放到杜云笑怀里。
“妹妹你走吧,帮我照顾好这孩子,看得出来你真心喜欢他……他是个好孩子,如今他娘顾不了他了。”月三娘慢慢地说着,转身走入阴阴的林木里,杜云笑想叫她开不了口,只觉得嗓子眼被什么堵上了,而怀中的小童眼中不断翻涌出泪水更是沉重的让她几乎抱不住。
“姐姐……”到底的,杜云笑还是叫住月三娘。
“为什么?”低低一声问,她语带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