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笑小心翼翼地跟上去。跟着那个人一路走,没有多久就又回到原地,那个被风的坡岗出现在眼前,还有一些动静,都从坡岗那边传递过来。
看着那个人绕过坡岗转入坡岗后,杜云笑带上童儿小心艰难地怕到坡岗上。
坡岗上的深草与巨石是很好的遮掩,杜云笑躲藏好,冷目看着底下一切。
下面的情况惨不忍睹,就像多年前大家传闻的那样,甚至比那更凄惨,所有的人都死得很惨,手手脚脚遍地,难分你我。
而到这时候如今仍旧活着的,只有一个赵老四,被捆绑在一棵树上,月三娘站在他面前。
月三娘的手里有刀。
那把割伤了杜云笑脖子的刀,此刻被月三娘用在了赵老四身上,她冷漠的,一刀又一刀割着赵老四的肉,脸上木木的没有表情,听着赵老四呜呜啊啊的叫,这个温柔的妇人扬起冷漠讥讽的笑。
“啊啊……”赵老四嘴里涌出和着血的破碎不堪的喊叫,很痛苦至极,但因为舌头被割断,这声音发出的十分艰难。
好像从这发声中感觉到什么,月三娘忽然顿了顿,慢慢转头看向一个方向。
几乎立时的,杜云笑的目光就和她的目光对上了。
两个女人互相看着,赵老四啊啊的呜叫响着。
对视被打断,杜云笑身子一哆嗦,忽然赶紧的把童儿按在怀里,手死死捂着他的眼睛。
这孩子必然是不想看见他母亲这样的。
月三娘,也一定不希望自己这般模样被自己的孩子清清楚楚地看见。
“怎么了?”注意到月三娘长久愣在那里,在她旁边,一个高瘦的男人轻柔出声询问,他的声音在这夜色中有一种奇怪的魔力,简单的音节充满魅惑滋味。
“不开心吗?”他的手指卷着月三娘的发丝,丝丝缠绕。
月光下,杜云笑看不清这个人的长相,只看见他十分魅惑的姿态,举手投足,都是一种动情的缭绕,而他的声音,更是柔柔地直往人耳朵里钻,让人心里情。欲难耐。
杜云笑的心跳不由有些加快。
这时月三娘忽然丢了刀。
”走吧“。转过头对这男人低声地说。
“好啊。”男子看着她很深情。
月三娘没有理会这深情转身就走,男子的手便微微跟上去,挽留般勾着月三娘一缕发丝在指间玩弄。
“我说了好啊,你怎么不等等我?”月三娘不得不站住时,他轻笑着说。
即便看不见长相,杜云笑也在那一刻感觉到这人眉梢眼底都透出的邪气。
不知是否错觉,一瞬间,杜云笑惶然觉得这人已经看见了自己和童儿,也知道他们在那里。
他跟着月三娘一起离去,没走几步就忽然转了下身,而在那个转身的瞬间他的眼睛往坡顶望了一眼,彼时一簇穿透树木枝叶的月光正好照着他的脸,杜云笑看见他嘴角露出一个细柔的笑容,左手用奇怪的动作微微掸了肩头,好像拂去什么看不见的灰尘。
不知道是不是也看见了这人月光下的脸,童儿在杜云笑怀里一哆嗦,突然间安静的吓人。
随后这人很快走了,杜云笑心底一股寒意却莫名的在扩散。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怕……
眼睛看着周围余下的一群人在搜刮东西,他们好像是他的手下,在板车上搜刮着赵老四他们的货物,还有伙计们身上的各种值钱物品。
这一切杜云笑一直看着。
等所有人都走了,她和童儿才敢轻轻动作。
童儿似乎睡着了没什么反应,杜云笑抱着他下了坡岗,本来想离去,犹豫一时,到底慢慢踱到赵老四他们身边,暂且先将童儿安放到地上,自己则尽力找了一些衣料碎布和树叶石块之类的,把这里每一个的尸身都尽可能的遮盖起来,免得他们曝尸荒野。
做完这一切天几乎已经亮了,杜云笑一个人在这仿佛修罗地狱般的场景里停驻片刻,看了看着惨烈景象最后的模样,走去抱起童儿匆匆离开。
山林很深也很辽阔,野地大的无边无际。
童儿在杜云笑怀里一直安静,老实的连熟睡的呼吸声都显得过分轻微,杜云笑开始没想太多并不在意,走了一段路,太阳渐渐出来,杜云笑才慢慢觉得有些不对。
——这样的天气按理说人是应该醒了,但童儿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童儿?”试探着,杜云笑叫了童儿一声。
怀里的孩子静而无应。
“童儿?”杜云笑又叫了一声,孩子还是没有反应,心里不免沉了沉。
找了一处光亮的地方,杜云笑将童儿放下来,怕露水弄湿孩子衣服,她小心地把自己的裙摆垫在底下,半搂着把孩子放下,这才发现孩子好好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嘴唇青紫起来,虽然没有什么动静,但孩子小脸皱做一团眉头紧蹙,明显十分痛苦的样子。
而最显眼的,是他耳下贴近脖颈处,一个泛青的小点。
这……杜云笑微微睁眼,手指碰了下那个小点,指尖忽然一阵尖锐的刺痛,对着阳光仔细看了好一阵子,杜云笑才发现小点正中是一枚细若银毫的飞针,瞬间想到昨晚那个男人邪性的笑和他微掸肩头的动作……好狠的人,连个孩子都不放过!杜云笑一时间恨极。
小心翼翼地帮童儿拔出这跟银毫针,杜云笑随手择了草叶将针弯曲刺在草叶上,然后掏出一个装着玉佩的布包,将这根带着银毫针的草叶一同放进布包里里三层外三层包好,塞入袖兜。
此仇不报非君子。心里恨恨想着,杜云笑抱起童儿匆忙外山外走去。
眼下当务之急,该是寻个能求医问药的地方,给这孩子一线生机。可是去哪里……茫茫绿林……杜云笑疲惫地走着,脚下一刻都不敢停下,生怕等一等就会断送孩子的性命,只是一面走一面不停的摸着怀里的孩子,确定他还有脉搏,还活着。
“有人吗?有人在吗?”一面走,杜云笑一面在林子里喊着,明知道是不可能有什么人出现的,但心里却抱着一丝丝的希望,但愿能遇见哪怕是昨晚的那些匪人也好……至少她不必像现在这样惶然无助,至少她有个人可以请求,那么她是可以无论用什么办法,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救这孩子一条性命的。
林子里,杜云笑拼命走着,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
救不了……
为什么救不了?
没有能帮帮她吗?
救救这个孩子啊!
整个人似乎已经不知疲累,茫然似乎毫无目的,但心里绷着一根弦,让杜云笑知道自己得往敞亮的地方走……这山里是有官道的,那些敞亮的大路上虽然也少有人经过,但总比在这林子里希望大的多。
跌跌撞撞的,不知用了多久,好像太阳隐约的都西斜了,杜云笑整个人意识也有些不太清醒,模糊地只知道往前走,眼睛看见一条宽阔大道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脑子里都是木木的。
但随即而来隐约的马蹄声,还是刺激得她有些清醒。
人……有人……
匆匆的,杜云笑疯跑起来,抱紧怀里的孩子两条腿甩的飞快。
风声在耳边呼呼的,低矮的树木枝条打在脸上,痛得让人清醒。
“救,救命……”杜云笑嘴里喃喃喊出声。
“救命啊,救命!”这喊声越来越大,撕心裂肺的。
“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求求你们……”她大叫着,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从山坡上往下滚,石头咯在身上,荆棘划破衣裳,全然感觉不到痛楚了。
一路滚到山下,杜云笑整个人几乎成了血人,而她却只是紧紧护着怀里的孩子,眼睛死死盯着几匹飞驰而来的骏马……
马背上坐着几个男人。
血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救……我……”她只能尽力仰起头,努力地仰起头。
“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简单的一句话撕裂全部情感,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来,眼泪汹涌的在脸上冲刷出痕迹。
不想他死。
是的,从来都不想他死。
但是没有人救。
那个家庭,从来都是不喜欢她的,所以当她的孩子已经明明危在旦夕,也没有人放在心上……
所以最后,她唯一的寄托也从这世上消失了……
仅仅是一次那么平常的意外啊……
杜云笑脸上露出惨惨奇怪的笑容,满脸的血泪引得那个已经下了马的男人皱眉看着她,她脸上的表情状若疯癫,而这女人情况确实也不乐观,刚才若不是他勒马及时,看她不知躲闪的样子,不知会被这几匹马踏成什么样子。
“怎么了?”居高临下,男人的问话简单直白。
“他,他……”杜云笑懵懵的,好像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犹豫一下,她动了动手指,似乎想抬手做什么,可是却无力的根本抬不起来。
“毒,他中了毒……”正当男人不耐烦的时候,杜云笑蠕动着嘴唇低声地说道,进而动动手似乎想撩起童儿的头发,给这个人看那耳后的一点青色痕迹,发觉自己没力气做到这件事后,本就茫茫的眼神更是昏昏起来,只剩嘴巴里含糊不清意识模糊地喃喃,“救他……救他吧……这孩子……你若救了他,我……我就把……这金龙天下……都……给你……”
话毙,杜云笑昏了过去。
可是这等气若游丝的话传入耳畔却仿佛炸雷,看着她的男人陡然变色,尤其他身后还跟着的两个人,更是面面相觑。
金龙天下?这女人好大的口气!
“李哥,这……”一个壮实的家伙想上前说什么,男人迅速抬手,果断止住他接下来的话,
“一个疯子的话,不必计较,你们当没听见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