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当看到楚宴的最后一眼,看到楚宴被暗卫统领贯穿了整个胸膛的最后一幕时,她,却后悔了……
从未尝到悔恨滋味的她,终于尝到了什么叫后悔,什么叫苦涩,什么叫折磨。
想到这,骨银银狠狠的闭了闭眼,将这些情绪迅速的摒除掉。
此时此刻,她布下这一场虚张声势的赌局,无论气势神情上,都绝对容不得丝毫的分心。
侍卫们自然看不见骨银银藏在袋中因紧张而握紧的手,只是看着那个做工精美的百宝袋就已经生畏的不行了,又被骨银银的死亡警钟似的倒计时步步逼近,哪里还生的出其它的心思。
“统领!你,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对啊统领,我们总不能白白的去送死吧!”
“我们要是都被炸死了,还不是一样捉拿不到太后!!”
被周围的侍卫你一言我一语的劝告分析,身处在侍卫最当中的侍卫统领,一个满脸横肉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当即一扬手,制止了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极具威严的大喝一声,“退!”
一众侍卫听令,顿时喜上眉梢,只有少部分侍卫不甘心的低咒了几句,也只得跟着大部分的人马,往后不断退开。
骨银银见状,闻言,顿时是松了一口气,脑中紧绷的那根弦也松弛了下来。
没想到,就在她刚一松懈的这一刻,一只银色袖箭突然趁机朝她横空射了过来!
骨银银正处松弛之际,根本就没有丝毫的防范和准备,银色袖箭的速度又极其的快速,她根本就是措手不及,连躲避都没来得及!
眼看着袖箭就要刺中她的小腹了,但奇怪的是,袖箭却只是与她的小腹处擦过,而后,径直朝她腰间的百宝袋刺了过去!
下一刻,银色袖箭刺穿了百宝袋的袋身,惯性的冲撞力道,连带着百宝袋一同直直的插进了地面之中。
幸而,袖箭刺中的只是百宝袋的袋角,并没有伤到骨银银伸在百宝袋中的小手。
可是,反应了过来的骨银银并未觉得这是幸运的,相反,却是感到从未有过的慌乱。
因为。
周遭看见袖箭朝骨银银的突然袭击的一众侍卫,都有些莫名,也有些忐忑防备的四下张望了起来,毕竟对方是敌是友,他们根本无从所知。
但是,当侍卫们看到那落地的银色袖箭,当看到银色袖箭贯穿的一同落地的百宝袋竟然是空空如也的时,立刻,他们就沸腾了,就停止了退后的脚步!
“这个妖女竟然欺骗我们!!”
“杀死这个骗子!杀死这个妖女!!”
“为兄弟们报仇!杀啊!!”
眼看着退后的侍卫们再度持着手中的武器杀气腾腾的朝自己冲将了上来,骨银银心中以及全身,已是一片冰凉。
她不知道又是得罪了谁,竟然要对自己如此煞费苦心的上演这么一出借刀杀人的好戏!
她相信,刚才的那只袖箭,若是想要贯穿她的头或者心脏,绝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偏偏这射箭之人似乎并不想亲手杀死她,而是用这样揭穿她的方式,让这些侍卫把她解决掉!
这不是借刀杀人,又是什么?!
此时,高耸的天牢屋顶之上,一个趴在黑瓦之中的黑衣人,不慌不忙的将手中瞄准了骨银银的精巧银色袖箭收进了袖子里,眼睛始终一眨不眨的,杀意盈然的盯着人群中的骨银银不放,“花姒鸾,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为什么非要纠缠着我的三殿下不放……。”
黑衣人萧杀的女音喃喃到这,黑衣人便慢慢的拉下了遮面的黑纱,缓缓露出一张清秀却冷酷至极的女子容貌来,俨然竟是凤仪宫中的掌事宫女,禾心。
“这世间恐怕只有我知道,你还是花姒鸾,只是忘记了所有的东西而已!”禾心冷冷一笑,一道寒光从她眼中闪过,“你可知道,我告诉了三殿下你已经不是花姒鸾了,可三殿下竟然毫不在乎!虽然三殿下嘴上说只是要利用你而已,可是只有我知道他究竟是如何的在意你!!总有一天,殿下定会发现你依旧是花姒鸾,会发现我的谎言,所以!花姒鸾你必须死,必须从这个世间彻底的消失!!”
眼看侍卫们快速的逼近,已经无从抵抗的骨银银反倒不慌也不乱了,还微笑了起来,蹲下身,继续坐到了花祭夜的身边,将沉睡不醒的花祭夜,揽进了自己湿透的冰冷怀里,垂下眸,附耳在花祭夜的耳畔,轻轻低语了起来,“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我虽不是你的妹妹,你虽只给过我点滴的温暖,但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其实,你可知道,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我们似曾相识,那种感觉很真切也很温暖……我想,我失去的记忆里,一定有过你的存在,只是你不记得了,我也不记得了……如果我还会活着,还能重生,我一定会再来找你,你一定要记得我的名字,骨、银、银……。”
说罢,她含着从未显现于人前的柔美笑靥,对花祭夜的额头,印下了一枚浅吻。
这时,已到了她和花祭夜四面之前的侍卫们,见到两人相拥在一起的画面有说不出的凄美唯美,都不禁露出了惊艳的目光,但是这点惊艳并不能说明什么,更不可能取代他们要杀骨银银的决心。
故而,侍卫们只是呆了一下,随即便持着手中喋血的冰冷刀剑,直朝骨银银与花祭夜刺了上去!
虽然花祭夜是铜皮铁骨的僵尸,可以刀枪不入,但是花姒鸾的毕竟只是血肉之躯,若刀剑刺进,她必定是必死无疑的!
而骨银银之所以对花祭夜那么说,是因为她现在已然没了修为法力,还和花姒鸾的皮囊契合的越来越紧密,若是花姒鸾的皮囊再死了,她根本无法保证,她自己会不会也会一同死去,再也不可能复活,再做回白骨精上身到其它的人身上!
眼看着几十把锋利的刀剑就要刺进骨银银的身躯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匹黑马突然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马不停蹄的直朝骨银银这方冲刺而来!
侍卫们见状,见黑马没有丝毫要停顿的样子,直朝自己冲了过来,为了避免被马踩死在马蹄下,他们便本能恐慌的退了开来。
而这匹横冲直撞的黑马马背上的黑衣人,便趁着侍卫们慌乱之际,双腿夹紧了马腹,双手松了马缰,将肩上所跨的诡异的血红色弓箭取下在了手中,遂,左手持弓,右手抽出背上箭篓里的三四支血红色利箭,搭上弓弦,拉弦。
当血色的弓弦被拉到最大,发出极其紧绷的声音时,只见该黑衣人五指一松,咻地几声,四支血红的离弦之箭便直朝慌乱的侍卫们飞射了过去!
血箭的速度与刚才禾心对骨银银所射的银色袖箭只快不慢,且精准度非常的强悍,四支同时射出的血箭,竟然每一支也都同时射穿了四个侍卫的头颅!
其余幸运的没有被血箭贯穿头颅的侍卫们,见自己身边的兄弟就这么一个个倒了下去,心悸有余间,更是对黑衣人射箭的快狠准感到无比的悚然!
于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其余胆小的侍卫们都开始四下逃窜了起来。
但是,他们无论怎么抵抗,怎么逃,那黑衣人的血箭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一个都不放过,一支都毫无偏颇的,全都贯穿了每一个侍卫的头颅!
这箭法,何其精准的到了简直令人发指的地步!
就连骨银银这个见多识广的白骨精,也不得不叹服此人的箭术之高超,简直见所未见。
只有天牢屋顶上趴着的禾心,却是见怪不怪的冷哼一声,“四大杀手的血杀,这千步穿杨的血冥箭若是连这些无用的侍卫都对付不了,岂不徒有虚名了?花姒鸾,你可真是走运呐,竟然有他助你!”
解决掉了离骨银银较近的二十几个侍卫之后,黑衣人便策马到了骨银银跟前,一手一勒马缰,一手,朝骨银银伸了过去,粗嘎难听的声音响了起来,“上马,我带你离开。”
骨银银仰头,看了一眼黑衣人伸向自己的长满了老茧的粗糙大手,然后视线一路攀上到了黑衣人的脸面上,只是一眼,她便怔愣了。
此人虽然蒙着黑巾看不清模样,但是,那唯一外露在黑巾外的眼睛,比血更红,比牡丹更艳,比宝石更璀璨夺目,却又透着万般邪气的血红色瞳孔,骨银银是认得的!
“你,你是宫狱身边的庄冥,为什么?”骨银银不明白,很是不解也很是防备的冷声问向庄冥。
她本来以为出来时,已经逃过了庄冥这个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的眼睛,没想到却始终没有逃得过,不过现在这个已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管宫狱现在是死是活,他中毒的事情必定已经弄得人尽皆知了,那么,庄冥为什么不是像暗卫统领一样要杀了她,而是要带她离开?
到底是另有深意,还是另有别的阴谋?
“想活着离开,就不要再问那么多废话。”庄冥不给与任何的解释,只是用腹语没什么耐心的冷哼一声。
骨银银见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了,心道就算真的有什么其它的阴谋,她也不想再管了,毕竟现在是庄冥要带她离开这里,只要他能做到这一点,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故而,她没有再多做踌躇,对视上庄冥邪艳至极的血眸,斩钉截铁的冷冷道:“我要带他一起离开。”
这个他不用多说,庄冥也知道指的是她怀里沉睡的花祭夜。
武功高深之人,耳聪目明的比普通人要好上很多倍,所以在庄冥看到了花祭夜的第一眼后,他就知道了,现在的花祭夜已经不是活人了,又长期与宫狱的行蛊僵尸兵打交道,所以他更肯定了,现在的花祭夜已然成了一具僵尸。
庄冥不由得蹙了蹙眉,这与师傅之前想好的设定好的计划已经天差地别了,他们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能掌控东华国全局的东华太子花祭夜,而不是一具只知饮血的行尸走肉!
骨银银见庄冥犹豫了,声音便更笃定更冷沉了几分,“你既一直尾随我,那就应当知道,我必定不会弃他不顾,若你,或者说你们,认为我还有点用处,那么,要救就一起救。”
庄冥闻言,并不奇怪骨银银会这么想自己,只是无言的挑着眉,凝视向骨银银决绝冷冽的眼。
虽然为了试探骨银银的能力,也为了不让其它虎视眈眈的人发现,他并没有跟着骨银银进入地牢之中,也自然没有看见骨银银为了花祭夜,舍弃的都是些什么,但是当看到了骨银银毅然决然纵身跳进了满是鲨鱼的护城河时,他就已经心中明白了,花祭夜对骨银银的重要性。
他更是心知肚明,即便这是真正的花姒鸾,都没有勇气可以为花祭夜能做到这一步。
“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不肯走,要在这里为他陪葬?”庄冥突然心生好奇的问。
“是。”骨银银连犹豫都没有,丝毫不假思索的回答。
对于见惯了生死的食鬼引渡使,生死早已看淡,况且,这副身躯她早就想换换了,就算不像以往那样对能再次活过来抱满了信心,但是,能救花祭夜的时机就在眼前,要她怎么能不愿意放下生死,去救他?
如果在此之前想救花祭夜是她在这个世间唯一想做的事情,那么,看到花祭夜为了自己成了怪物僵尸之后,想救出花祭夜的念想,已经变成了她的执念。
长命的妖也好神也罢,最怕的不是生死,不是渡劫,而是执念。
“好,我明白了。”庄冥没有再多说多问什么,撂下这句话后,便潇洒利落的翻身下了马,而后一把扛起地上的花祭夜,再粗鲁的跟扔沙包似的扔到了马背上。
见状的骨银银有些不满的鼓了鼓腮帮子,正要开口,却被庄冥跟拎小鸡似的,也给拎在了马背上,马背的坚硬铬的她臀部生疼,都只顾呼疼了,她哪里还记得要提醒庄冥对花祭夜温柔点的事?
这时,一大波羽林军已经闻讯赶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几乎震耳欲聋。
庄冥见状,也不再多做停留,当即翻身上了马背,稳稳落坐到了骨银银的身后。
幸好这马是罕有的汗血宝马,体格足够壮硕,所以马背才能恰好的容下了三人骑乘。
花祭夜是被马匹驮在最前的位置,骨银银被夹在中间,而庄冥是坐在了马臀上的位置。
庄冥落坐后,当即一拉马缰,一拍马臀,策马直奔城门口疾驰而去。
因了城门离地牢并不是很远的关系,共同骑乘的三人便很快就策马到了城门前。
此时,城门大开,门前竟躺倒了一地的死尸。
马背上眼尖的骨银银赫然发现,那些守城侍卫的头上都插着一支血色的箭羽。
不用想,她便已知道了,庄冥之所以来的那么晚才来救她,原来是早就去做好了这后备工作。
这一下,他们完全可以畅通无阻的出得城门去了。
顿时,骨银银一方面心中欣喜,一方面,为庄冥细腻的心思暗暗赞叹,不过,同时,丝丝缕缕的忧虑也开始从她的心底生了起来。
她当然不会再心甘情愿为他人利用左右,更不能让花祭夜也连带着被一起利用,只要安全了,她必定是要摆脱掉庄冥的。
可是庄冥心思如此细致,又武功高强,只怕要想摆脱他,恐怕不是什么易事。
毫无悬念,庄冥这匹拥有神速的汗血宝马果然带着三人一路畅通无阻的离开了宫鸣皇城,很快便将这座华丽冷酷的巨大牢笼,远远的抛在了三人的脑后。
出得城门后,骨银银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心情,却始终都轻松不起来,脑海里反反复复的,都是为自己挡箭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的摇光,还有为自己逃离而恐怕已经没了性命的楚宴……
想到这,她便缓缓回头,看向了身后渐远渐行的这座,她来了不过几日却早就想逃离的华丽牢笼,从未如此深邃过的一双绿瞳,看不清在想些什么。
庄冥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骨银银,血瞳中的眸光,微微闪动。
此刻,赶至天牢前的羽林军见三人离开城门的背影转瞬已经不见,都不免惊异起来,随后,纷纷求救般的看向了军队最前面的,身穿着银灰色盔甲,跨着高头大马的冷峻男人。
——题外话——
都看盗版去了,这是想逼我弃坑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