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黑马的小个子匪首肤色黝黑,一对斗鸡眼,几颗大黄牙,身穿青色战袍,手中拿着一把不起眼的黄色破刀,刀背上还有三四个豁口,这小个子土匪嚣张已极,在官道上就公然扬言要打劫钦差。带队的侍卫副统领余凤南气愤不已,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群土匪真是狗胆包天,竟然敢打劫钦差的队伍,要是惊吓了皇上身边的红人余大总管,岂不是要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余凤南,三十七岁,冀州道洪高州人氏,在大内供职近二十年,是一品武成境高手,现任大内侍卫副统领之职,平素心高气傲,目中无人,自恃武功高强,常常感叹自己没能生在大商太祖时代,否则至少也能凭自己的本事挣些军功,混个万户侯来当当。在大内侍当中,除了大内侍卫统领司空靖等少数几人,余凤南根本就不把其余侍卫放在眼里,因此在侍卫当中人缘不怎么样。
眼见得山贼草寇拦住钦差,想要打劫,余凤南怎么能容忍?余凤南自恃武力,连对方的名字都懒得问,抡起手中的九节钢鞭,纵红马扑向了小个子匪首,想把这厮一鞭打死。余凤南的雁翎刀悬在腰间只是摆设,平时都是用九节鞭。那小个子匪首同样根本不把这个穿飞鱼服的武官放在眼里,抡黄色破刀向前,来战余凤南。两人对向冲锋,各挥兵器,彼此都觉得一合就可杀死对方。
两马交错而过,当一声响,一物飞出,落到路边的尘埃中。两人各自咦了一声,原来那小个子匪首的黄色破刀竟然是件宝兵器,把余凤南手中的九节钢鞭削去一段,掉到了地上。小个子匪首吓了一大跳,他要不是仗着兵器之利,恐怕已经被余凤南一鞭抽到马下了。余凤南也吃惊不小,甫一交手,九节钢鞭的鞭头就被人砍断,变成了七节,这还得了?
余凤南又惊又怒,自己的九节鞭是由精钢打造,一个照面就成了废品,这还得了?余凤南立刻拨马转回来,抡七节鞭再来打那小个子匪首。小个子心中暗道,这厮的武功竟然比我高,这可不得了!还是故技重施吧!两人再次擦肩而过时,余凤南手中的七节鞭就已经只剩了四节。可是就在两个人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余凤南闪电般弃了半截钢鞭,拔出了腰间的雁翎刀,一刀向小个子的后脑海劈了过去。
小个子削断了余凤南的钢鞭,心中正在暗喜,忽然觉得脑后风生,小个子反应倒也快,情知不妙,猛地一伏身,又向后一摆黄色的破刀,余凤南一刀没能砍中小个子的后脑海,却砍中了黄色破刀,雁翎刀也给砍断,半截刀头飞了出去。可是截断刀还是划伤了小个子的左臂,小个子左臂鲜血淋漓,大叫一声,拍马败回本阵。余凤南本该见好就收,却贪功心切,掉转马头,从后面追来,他想抓活的。
穿着一身太监衣服的殷广见有劫匪拦路,大喜,非要上前看热闹,把余福吓的手脚冰凉,苦苦哀求,可殷广执意要来看热闹,余福无法,只好硬着头皮陪着皇上骑马来到阵前看热闹,众侍卫见钦差大人亲来观战,都在左右保护,余福心头稍安。殷广先是见那小个子匪徒竟然用刀削断了余凤南的九节鞭,也吃了一惊,却见余凤南拨马再来,弃鞭抽刀,用断刀伤了小个子匪首的左臂。
殷广大喜,拍手叫好,脱口道:“余副统领好功夫,有赏!”一帮侍卫都被这个愣头青一样的小太监弄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这厮有毛病吧?一个侍卫愤愤的嘟囔道:“余副统领那官阶比你高了何止数倍,你还赏,赏个屁,还真把自己当大瓣蒜了!”殷广听了那侍卫的话,猛然想起现在自己的身份只是个小太监,也赶紧闭了嘴。
余福本来正在提心吊胆,却见余凤南一刀伤了那小个子,不由得心头大喜,就等着余凤南捉个活的回来,好好审问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贼,问问他,怎么敢打劫钦差,不怕被诛九族么?余福心头有气,心想等会到了洪安郡城,一定要亲自责问郡守,这一郡之地他是如何治理的,大白天官道上劫匪竟然如此公然横行,肆意妄为!
小个子左臂受伤,纵黑马狂奔败回本阵,心中暗骂道,真是终日打雁,却被雁给啄了眼,自己一伙人自从半年来占住龙安山的龙安寨,出来打劫从未逢敌手,连附近大虎山的凌洪楚都在他手里吃了两回瘪,哪想到今天竟然给这穿的一身花里胡哨的武官打败了。要不是自己的宝刀黄庐是宝贝,就被人家一鞭打碎了头颅。小个子正在发恨,忽然听到背后马蹄声响,一回头,我去,这厮竟然追上来了!
余凤南骑的是殷广所赐的御马,马好,脚力也快,两人的距离由二十多步远逐渐拉近到只有十余步了。小个子边跑边回头看,暗暗咬牙,把黄色的破刀收回刀鞘,右手就往怀里摸。余凤南提着半截雁翎刀,猖狂大笑,今天要捉个活土匪回去,一定要叫这些贼知道知道余副统领的厉害!哪里还记得穷寇莫追的道理?
两个人的马离着还有七八步远,小个子猛然两腿一夹马腹,那匹黑色的战马一声长嘶,扑通一声前腿跪倒在地。余凤南狂喜不止,这厮活该要死,连马都失了前蹄!余凤南艺高人胆大,立刻弃了半截雁翎刀,空手就来拿那小个子,余凤南心中暗道,以我余某的武功,就算空手捉你也不费吹灰之力!况且这厮的那把破刀是个宝贝,一定要夺过来!
余凤南在马上一侧身,借着超快的马速伸手来捉小个子。哪知道小个子突然一回头,咔的一声机括响,手中一点寒光骤现,却是一把小小的弩箭,打向余凤南的前胸,事发太突然,余凤南自信满满的要捉住这厮,哪想到这人使诈,近在咫尺,余凤南慌忙一侧身,还是慢了点儿,啪一声,左肩中了一弩箭。余凤南顿时觉得半边身子发麻,大叫一声:“不好,这是支毒箭!”
小个子哈哈大笑,“你真聪明,猜对了!”一招得手的小个子毫不犹豫,双脚甩脱马镫,在马背上一点,人已经凌空掠来,反过来去拿余凤南。余凤南虽然武功高强,可是多年来都在大内供职,对这些江湖上的手段不甚了解,中了毒箭,心头慌的打鼓,刚想拨转马头逃回,药箭已经发挥了作用,余凤南摇摇晃晃,头晕眼花,就要坠马。
殷广和余福在后边看的真真切切,殷广失声道:“哎呀,这贼竟然用暗器!快快快,快去救人!”可惜余凤南平素高傲,和那些侍卫的关系处的不好,众人乐得看他的笑话,你余副统领一向自恃不是武功高,谁也瞧不起吗?这下也着了人家的道吧?尤其这个小太监说话,谁会把他放在眼里?众侍卫谁也不动。
余福一见这情况,怒了,大喝道:“还不快去把余副统领救回来?”那十几个侍卫见钦差大人发话了,这才发一声喊,各自抽出雁翎刀,纵马上前,来救余凤南。相隔几十丈远,还哪里来得及。
那小个子人在空中向余凤南掠来,收了弩-弓,见余凤南就要坠马,又见他座下的红马十分雄健,是匹宝马,不由得对这匹马垂涎三尺,直接蹦到余凤南的马背上,用没受伤的右臂夹住余凤南,拍马疾驰回本阵,他那匹黑马久经训练,紧跟在后面跑了回去。
众侍卫赶上来时,早来不及了,没能救回余凤南不说,反被众匪一顿乱箭射退,有一名侍卫左肩上还中了一箭,众侍卫无心恋战,发一声喊,都退了回来,众匪狂笑不止。小个子把余凤南丢在地上,让人捆了,小个子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见余凤南十分骁勇,其余人想必也不差,也不敢让人过来进攻了。
余福见对面弓箭很猛,也不敢派人再去冒险,毕竟皇上的安全要紧。余福心里着急,要是皇上不在,他就带人杀过去了,可如今怎么敢呢?转念又一想,就算折了一个余副统领,料想对面也不至于伤他性命,毕竟那小个子来的时候就嚷着要银子,用银子能搞定的事情,都不是事情。大不了到时用银子把余副统领换回来就是了。
小个子把自己的胳膊简单包扎了一下,瞧着昏迷中的余凤南,眼中冒火。小个子瞧余凤南穿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一看就是这些人当中的大官。反正这些人是钦差队伍,也不怕这些人没银子,到时这些人一定会拿银子来把这个官给赎回去的,因此小个子立刻派出一名小喽罗过来传话,要是这些人想赎回这个大官,就派人到龙安山的龙安寨去,拿两万两银子,一手交银子一手交人,否则我们就撕票!
小喽罗传完话,立刻溜之大吉,小个子也不犹豫,立刻带着人慢慢撤向龙安山方向。余福无奈,忍着一肚皮的气,不敢让人去追。这次南下,队伍里武功最高的叫方成玉,一品武灵境,和余凤南同样是侍卫副统领。方成玉和余凤南一向面和心不和,此时方成玉正带队在后面断后,生怕敌人从后方袭击。等方成玉听说余凤南被土匪抓走了,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方成玉闻报,佯作大惊失色,心中却暗笑道:“余凤南啊余凤南,你不是一向眼高于顶吗?这下让你尝尝虎落平阳的滋味!”方成玉赶紧提马向前,来到余福身边,向余福拱手,佯作惊慌道:“于公公,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余副统领竟然被这些土匪给抓走了!要不公公给我一百兵马,我去把余副统领给抢回来!”
余福摆摆手,摇头道:“算了,那些贼只是要银子,想也不会伤了余副统领的性命!既然他们说是龙安山龙安寨的人,那咱们就先往洪安郡去吧,安顿下来,安全了之后,再调集官兵去破他的寨子!”余福心中恼怒,大声道:“咱们立刻起程,加速赶往洪安郡去,我要这郡守给我个说法!”
众护卫一起答应一声,队伍沿着官道往洪安郡进发,殷广见余凤南被土匪抓走,顿觉意兴阑珊,又担心土匪伤害余凤南,脸色就难看了起来。余福心中也十分不悦,也不吭声,主仆二人回到马车里,坐着都不吭声。半晌后,殷广才问道:“那些土匪不会伤害余副统领吧?”
余福噘着嘴,没好气道:“奴才哪里知道呢!这次皇上若不来,奴才就带人追上去大开杀戒了!可是现在皇上在这里,奴才怎么敢为了一个副统领就不顾万乘之尊的安危呢?”
殷广也不好意思,用手抚了抚自己脸上的面皮,呵呵笑道:“我的大总管,你就别生气了!咱们到了洪安郡,见了郡守再说吧!既然那些贼要银子,暂时应该也不会伤害余副统领,到时咱们带兵去把余副统领救回来就是了!”
余福叹了口气,有些想哭,皇帝在身边,投鼠忌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贼嚣张。队伍加快了前行速度,终于在太阳落山前,一行人赶到了洪安城,进了城,直奔城中的驿站洪安驿。按规定,大商三十里设一驿站,可大商立国三百年来,战事渐少,所以驿站的数量已经大为减少,很多地方甚至百里才能见到一座驿站。
洪安郡守早就得到通知,钦差余公公已经进了城,要住在洪安驿,所以早已经率领本城官员到洪安驿迎接钦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