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安驿站算是比较大的驿站,有一百多间厅房供人居住,余福带来的这些人就占了接近一半的房间。此时,郡守岑文礼正陪着笑脸站在地上和余福讲话,余福现在是首领太监,不过七品而已,岑文礼堂堂郡守,四品官,祥景三年的二甲进士,四十多岁年纪,曾做过两任知县,也做过大郡别驾,到如今才做了个郡守,人比较老实,不知道巴结上官,所以提升得慢。
余福一肚子没好气的坐在椅子上,虽然他只是个七品太监,可是他现在担着钦差大臣的头衔,又是皇上身边的近侍,所以所到之处,郡县的大小官员都要跪上一跪。余福正生着气,所以对这位岑大人也没好脸色,岑文礼战战兢兢,还以为自己银子送少了,这位钦差因此生气呢!他哪里知道连大内侍卫副统领都给人擒上山寨去了。
殷广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看“余大总管”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余福望着脸上堆笑的岑文礼,上下打量,这位岑大人一身官服,人很儒雅,颇有儒士风度。岑文礼的脸都快笑僵了,却见这位余公公仍然一脸怒色,岑文礼里心里实在是发虚。
余福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脸威严道:“岑大人,你把这洪安郡治理得很不错,这次咱家奉皇上之命,南下传旨,路过你这洪安郡,还有数百山匪在官道上列队欢迎本钦差,连大内侍卫的余凤南副统领都被这群好客的贼给请到什么龙安山龙安寨去了!咱家可真是受宠若惊呢!”
岑文礼的脑袋嗡的一声,我的天哪,闹了半天这位公公是因为这件事生气,这事也不怨这位公公生气啊!岑文礼忍不住膝盖一软,又跪在了余福面前,大声道:“余公公息怒!下官知罪!龙安山的这伙匪徒是从别郡流窜过来的,占了龙安山至少有半年以上了,郡里不是没去剿过匪,可那伙匪徒十分悍勇,派去两次官兵都给那伙匪徒击退了!”
余福听他这样说,略有些诧异,望了一眼坐在小凳子上的殷广,殷广点点头,示意余福继续问。余福咳了两声,这才拉长了声调,打着官腔道:“岑大人,咱们看你还是起来说话吧,你是朝廷四品命官,好歹也是地方上的大员,跪咱家一个七品的公公,这样不太合适吧?啊?起来吧,起来吧,别让咱家难做!”
岑文礼站起身,勉强笑道:“公公说笑了!谁都知道,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这次虽然是南下传旨,可是又奉命代天巡狩,皇上能派公公代天巡狩,连御使都不用,足见公公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非凡,下官又怎么敢对公公不敬呢?那龙安山的匪徒强悍得很,咱们郡里不是不想管,可是就连官兵也拿他们没办法。”
岑文礼见余福没吭声,又道:“公公有所不知,龙安山的这伙强人,原是从五原郡一路杀过来的,山南道各郡县的官兵皆不能敌,本郡也派兵征剿过两次,都是损兵折将,两场仗下来,至少损折了七百余人,下官无奈,早已经将此事报到山南道经略使衙门,经略使衙门也曾派出一队兵马去征讨,可是刚到山下队伍就被这伙贼人给击溃了!”
余福和殷广对视了一眼,都十分惊讶,一起动容道:“这伙贼竟然有这么厉害吗?”
岑文礼叹了口气,“龙安山原来有座龙安寨,去年被卫王路过时带人给剿灭了,把寨主宋大雷砍了头。如今这伙贼有千余人,从五原郡杀来,占了龙安寨,不时下山劫掠。寨中有两百骑兵,其余都是步卒,共有三个大头领,其中有一对兄妹,哥哥叫做洛燕强,妹妹叫做洛燕飞,都是好武艺,做了大寨主二寨主,还有个矬子名叫魏金堂,是三寨主,使一把破刀,十分凶悍!”
余福和殷广再对视,余福道:“想来把余福统领捉去的就是这魏金堂了?这姓洛的兄妹二人和魏金堂都是什么来历?武艺如何,岑大人都知道么?如今余副统领被他们擒住,怕是要用银子才能赎回了!余副统领也是皇上的爱将,咱家可不想他折在龙安山!”
岑文礼道:“下官手下有名校尉,名叫沈兴陵,他熟悉龙安山情况,不如把沈兴陵叫来,让沈兴陵为公公详细解答,公公意下如何?”
余福点点头,笑道:“那就有劳岑大人请这位沈校尉来吧!”岑文礼答应一声,新自出去叫人,不一会儿,岑文礼带着一个健壮的中年校尉走了进来,那校尉一身盔甲,腰间悬剑,十分干练,两个人进了余福的房间,岑文礼把那校尉向余福介绍了一下,“余公公,这位就是洪安校尉沈兴陵。兴陵,这位就是钦差大人余公公,余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有话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那校尉便向余福拱手道:“卑将洪安校尉沈兴陵,见过钦差大人余公公,请大人恕卑将甲胄在身,不能行礼!”
殷广在一旁见了,忍不住赞一声,“好一条汉子!”
余福点点头,问道:“沈校尉,刚才岑大人说你熟悉龙安山的情况,咱家想知道,那三位寨主的武艺都如何,都是什么来历,他这山寨上有多少人马,实力如何?”
沈兴陵老老实实答道:“回余公公的话,龙安山上的大头领共有三人,一对兄妹,哥哥叫洛燕强,妹妹叫洛燕飞,都是江东郡人氏,听说是被奸人所害,家破人亡,不得已落草为寇的,洛燕强是高手,有二品武境,洛燕飞也有小二品武境,兄妹俩是一师之徒,他们的师父飞天蜈蚣董泰鲁也在龙安山上!山上还有一位三寨主,名叫魏金堂,原是马贩子出身,前些年杀了人,被官府通缉,便落草为寇了!”
殷广有些诧异,笑问道:“这兄妹俩是有什么冤情,要一起落草为寇?他们的师父名叫飞天蜈蚣,想必也是有些本事的人了?那魏金堂的本事又如何?”
沈兴陵瞧了瞧这个坐在凳子上的太监,似乎很有派头,想来也是皇上身边的人了,于是沈兴陵答道:“魏金堂的本事大概在三品武境左右,打不过那兄妹二人,但是魏金堂当初是带着大量金银投奔那兄妹俩的,也算是那山寨的创始人之一,所以就坐了第三把交椅,据称那魏金堂极其好色,颇为爱慕二寨主洛燕飞,不过洛燕飞眼光颇高,看不上魏金堂!”
殷广哈哈大笑起来,颇有兴趣的问道:“哦?那洛燕飞长相如何,既然能让好色的魏金堂爱慕,想必是个大美人了?”
沈兴陵笑道:“正是!据称那洛燕飞长相颇为可人,所以当初江东道一位致仕的吏部侍郎看好了这姑娘,想纳这姑娘为妾,不料这姑娘不甘心给一个糟老头为妾,怒而拒绝,还把媒人给赶了出去,那位致仕的吏部侍郎十分恼怒,后来终于雇杀手杀了她全家十三口人,这姑娘和她的哥哥在五原郡飞天蜈蚣处学艺,侥幸脱了这场大难,等他们兄妹二人知道家里的惨状之后,就造反了!”
余福皱眉道:“一个致仕退休的吏部侍郎也有这么大的能量?”
沈兴陵吐舌道:“我的公公,您是不知道啊,这位姓鲍的侍郎和江东王殷中交好,在江东道有谁敢惹他?他看好了谁家的姑娘就要强娶,明明都六七十岁的人了,还是纳了二十几房小妾,那些小妾都和他孙女差不多年纪,他让人把这些年轻的姑娘抬进家门,就给金屋藏娇起来,就他那年纪,您想想也知道他中用不中用,您说造孽不造孽?”
殷广立刻沉下了脸,怒道:“又是江东王殷中!朕……真是让人听了心里难受!”
岑文礼赶紧摆手道:“兴陵,先不要说闲话,江东王的事,说不得的!毕竟那是皇亲,本朝太祖的子孙,谁又能把他怎么样呢?本朝就是王爷们的势力太大,唉!”
殷广哼了一声,站起身,负着手在屋内走来走去,半晌才道:“就因为是太祖的子孙,他们才更应该奉公守法才是!怎么能仗势欺人?如此下去,大商的江山岂能安稳?朕……真是让人感觉匪夷所思!想必这兄妹二人含冤负屈,上告无门,才入山做了贼寇,可怜民间女子生的姿色好一些,便是一堆人惦记!朕……真替那位洛姑娘不平!”
沈兴陵也叹了口气,摇头道:“没办法的事情,前阵子我听传闻说,皇上有意削藩,可是遭到了很多大臣和宗室的反对,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我若是能见到皇上,一定劝皇上削藩,天下苦藩久矣!”
岑文礼摇头道:“兴陵,这种话就不要说了!当今圣上英明,自有主张,我们做臣子的,只须恪尽职守把地方上的事务处理好便是!宗室的事情,还是不要参与的好!不然哪个王爷一怒之下发了话,咱们弄不好就要脑袋搬家!虽然说是文死谏,武死战,可是有些时候,还是先学会自保,才能说其它的事情!”
沈兴陵点头道:“大人,我只不过是抱怨几句罢了!”岑文礼低头沉默不语。
沈兴陵忽然又道:“前阵子卫王爷收了大虎山,把大寨主冷红杏带走献给了皇上,听说这位冷大寨主现在已经贵为我们大商国的皇妃娘娘了!这也算是咱们洪安的奇事了!那大虎山的原班人马由二寨主凌洪楚统领,加上古原郡九龙岭的大寨主牛汉良,还有大虎山的四寨主丁大力,龙安寨的林常浩,共凑齐了两千五百人马,被卫王改造成猛虎营,成了官军,屯在大虎山操练。”
余福猛然想起这事,急忙问道:“既然那凌洪楚已经被招安,又带着猛虎营驻扎在大虎山,那为何他不去征剿龙安寨,难道地方上有贼,他还能坐视不理吗?”
沈兴陵苦笑道:“我的余公公,凌洪楚现在是猛虎营的管军校尉,他如何肯坐视卧榻之旁有他人鼾睡?只是猛虎营去攻打了两次龙安寨,都不能战胜洛氏兄妹,也只能作罢,现在这龙安寨已经成了洪安郡的一霸,恐怕朝廷不派大兵来围剿是不能成了!”
殷广站起身,一脸怒气道:“余公公,咱们既然路过这里,碰到这样的山寨,岂能在这里坐视不管?不然皇上让咱们代天巡狩,巡的是什么?四处匪寇横行,民间疾苦不管,那还叫什么钦差?咱们既然来了,就必须拿下这龙安寨,然后再向南行!余公公以为如何啊?”
沈兴陵和岑文礼见这年轻的太监口气如此之大,都一脸惊疑的望着余福,生怕这位余公公生气。谁知余福只是无奈点头道:“好吧,既然他们都把余副统领给抓去了,咱们不破他的寨子也不行啊!既然这样,咱们就在洪安点兵,再加上老虎山的猛虎营,怎么也得把这龙安寨给拿下!”
殷广点头,一脸坚毅道:“好!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