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花太岁绕过石雕的几扇屏风,屏风后出现一条青石板路,十余步外,便是一道垂花大门,垂花门朱红色,中间的门扇开着。垂花面上面覆着绿色琉璃瓦片,两侧挂着两串红灯笼,共计十个。随着花太岁向门前走来,十个灯笼依次从下往上亮了起来,把垂花门前照亮,如果不说,没人想到这是地宫,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内院。
垂花门前有两棵一人多高的小松树,一左一右,十分苍翠,花太岁很谨慎,在垂花门前左右瞧了瞧,并没有发现异常之处。花太岁这才慢慢走上台阶,进了垂花门,里面是个院子,院中铺着青石板小路,路两旁是些青青的翠竹,几棵竹子上也都挂有红灯笼,随着花太岁一步步前行,那几盏灯笼也依次亮了起来,照亮了院中的天井。
正前方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宅子,正房五间,正门四扇。屋顶上覆绿色琉璃瓦,雕梁画栋,颇有些豪富之感,只是没有任何生气,让人看起来感觉有些阴气森森的。正房旁边还有耳房,也有穿廊,侧门,应该是通往后院的,不知道后院有些什么。两边各有三间厢房,也都覆着绿色琉璃瓦,房门都紧闭。院中还有十余盆松柏的盆景,形态各异,一派富贵气象。
正房的廊檐下挂着几个鸟笼子,里面却是空的,没有鸟。花太岁想了想,又释然,就算当初笼子里真有鸟,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早饿成鸟干,化成灰了。
花太岁抬头向上望,看不到天空,显然这里仍然是在地宫的岩层之下。花太岁又向前走了几步,来到正房门口,周围静的可怕,花太岁清晰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花太岁走上了台阶,忽然有了想问一句话的冲动:“屋里有人吗?”花太岁强压下自己的冲动,稳了稳心神,轻轻推开正房的门。
吱呀呀,房门打开,房门的响声让花太岁心惊肉跳起来,他心里真的有些瘆得慌,他开始后悔,应该晚些再杀唐九生的,可是现在后悔也有些来不及了。随着房门打开,屋中忽然亮起了黄色的灯盏,花太岁这才发现,房子在外边看起来虽然是五间,可是内里是通的,没有隔墙。屋子远比在外面看起来更深一些,约有寻常房子的两倍大小。
靠近后墙有宝座,有公案,宝座前赫然是一口覆着黄布的大棺材,前面摆着一人多高的黑色檀木灵位牌,上书八个金色大字:卑息勒沐女王之位。旁边立着两个一人多高的塔灯,和岸边见到的一样,只是灯火是黄色的。
灵位牌前有一个像鼎一样的黄金香炉,有苹果、梨子、桔子、香蕉等各色水果,还有刚刚烧过的纸灰,纸灰里仿佛还闪着火星,好像刚有人烧过纸一样。灵位牌前边摆有五色鲜花,鲜花略有些发蔫,却并未残败。花太岁吃了一惊,两三百年过去了,竟然有刚烧过的纸灰,这些花也竟然没有残败,这是什么情况?花太岁心头发凉,难道闹鬼了不成?
花太岁又向两侧望去,各处都有灯亮起,旁边停有十几口灰色棺材。四边垂下幔帐,幔帐无风自动,极其吓人。花太岁心底发毛,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有人在吗?”话一出口,花太岁又后悔了,要是有人答应了,那岂不是这位女王大人诈尸了?花太岁正心头不稳,忽然屋内有人叹息一声。花太岁吓的头发立起,厉声喝道:“是谁在装神弄鬼,快给老夫滚出来!不然小心老夫不客气了!”
塔灯内的灯火忽然熄灭,花太岁头皮发炸,转身就要逃出这诡异的房间。却没想到咣当一声,屋门竟然自动合上了,花太岁吓的两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花太岁反应极快,立刻转身,跪向灵牌,塔灯中灯火复明,只见一个凤冠霞帔的女人倏忽出现在灵牌之侧,悄无声息。
那女人和外面的雕像果然极像,并不算美,脸上也不知涂了多少粉,脸色惨白至极,在灯下一望,更加恐怖阴森,花太岁只吓的咚咚叩头,颤声道:“女王陛下息怒,老夫也不是有心闯入地宫,惊忧女王陛下休息,望陛下开恩!饶命!恕罪!老夫马上就退出去,请陛下开恩!”花太岁伏在地上并不敢乱动,因为他没感觉到那女人有任何气息。
忽然那凤冠霞帔的女人又叹息了一声,面无表情道:“你刚才进墓门的时候,没有看到写着‘擅入者死’吗?你既然看到了那四个字,怎么还敢闯进来?你让孤王怎么饶恕你呢?你胆大包天,还敢在孤王面前自称老夫,你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原来那凤冠霞帔的白脸女人正是死去两百多年的勒沐女王。花太岁只惊的肝胆俱裂,不停叩头道:“女王陛下饶命,老夫,不不不,小的也是无意当中才闯入地宫,惊扰了陛下休息,请陛下恕罪啊!小的立刻就滚,马上就滚!”
勒沐女王鼻子里哼了一声,“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既然敢持着兵器闯入我的地宫,那就别想走,就像这些棺材里的人一样,都给孤王做陪葬的好!”
花太岁终于抬起头,望着站在原地不动的勒沐女王,只见那女王正一脸阴沉的望着他。船到自然直,花太岁忽然没有了刚才的紧张和恐惧感,花太岁缓缓站起身,手中提着匕首,朗声道:“女王陛下,我也是无意中闯入地宫,还请陛下不要赶尽杀绝的好!我花太岁好歹也是武林名宿,纵横江湖杀人无数,也不是好欺负的人!若陛下执意伤害,我花太岁可就要得罪了!”
勒沐女王一甩袖子,大怒道:“怎么,你有多大的本事,难道还反了么?你不奉孤王的旨意,私闯孤王的阴宅,就是杀头之罪!孤王念你武艺高强,想要将你收做死灵侍卫,你还敢不愿意么?”
花太岁抗声道:“我花太岁纵横天下,何处去不得?你活着时,耗尽卑息国力,修建了这座地宫,为防地宫的地点泄露出去,又将那些修建地宫的工人匠人统统杀死在地宫中,像你这样残暴的人,又怎么配在这地宫中安息?你若不放我走,咱们便鱼死网破,我也就舍了老命,把你这地宫拆了,把你挫骨扬灰!”
其实花太岁并不知道勒沐女王有没有把那些修建地宫的工匠都杀死,只是信口胡说,他猜测这女王多半会这么干。果然勒沐女王翻脸了,向左右一看,便大声道:“来人哪!把这黄口小儿给孤王拿下,拖出去斩了!”
勒沐女王的话音一落,十几口灰漆棺材的棺材盖忽然一起摔到一旁,十几个锦袍男子从棺材中跃出,就如同他们进来的那间侧室里的锦袍男子一样,花太岁大惊失色,顾不得许多,一个倒纵撞碎了正房的木门,一个翻滚到了院中天井里。慌乱中,还撞翻了两个盆景。
眼花缭乱中,十几道身影从屋中跃出,一个个身手敏捷,速度奇快无比,就如同闪电般掠过,将花太岁围在院中,当真是围了个风雨不透,花太岁暗暗心惊,这可怎么个逃法?廊檐下,忽然又亮起两盏黄灯来,将这方天井照的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
勒沐女王从屋内缓缓踱出,那些锦袍的死灵护卫并未急着动手,仿佛在等那女王的号令一般。勒沐女王站在台阶之上,冷着脸道:“黄口小儿,你降是不降?”
花太岁心脏狂跳,谁碰到这样的事情也不会淡定的。势单力孤的花太岁手中持着匕首,四顾茫然,不知该对谁手下,只好大声道:“女王陛下,降怎么说,不降又怎么说?”
勒沐女王冷冷道:“你若降了孤王,便和他们一样,做孤王的死灵侍卫,这些死灵侍卫是不生不灭的状态,不是真死,却也不能转生,永世随我居住在这阴宫中。不瞒你说,这些人都是孤王的裙下之臣,生前也都是高手,其中有数位也和你一样,是一品高手。你若是想通了,便归降于孤王,孤王让你做近身侍卫,如何?”
花太岁哈哈笑道:“女王陛下,老夫不知道你到底是人是鬼。可惜老夫虽然好女色,却不喜欢死鬼老妖精!恕不奉陪!”花太岁双脚点地,地上被气机炸起一片尘烟,花太岁暴起,便向厢房屋脊跃了上去,他刚才说话,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看看这十几名死灵侍卫的包围圈中是否有破绽,他好寻机逃跑罢了。
花太岁刚刚跃身而起,十几名死灵侍卫也动了,其中三人跃起,凌空便封住了花太岁的去路,三只黑色的手抓向花太岁。花太岁手中的短匕名叫裂空,乃是突回的宝兵器之一,切金断玉削铁如泥,花太岁纵横江湖,平时都是徒手和人过招,从来不用兵器,今天事急,才将匕首拿了出来。
那些死灵侍卫根本不惧兵器,三条臂膀一起来抓花太岁,花太岁不敢让三名死灵近身,短匕在空中看似一阵乱挥,却是先将这三名死灵的手指削了下去。花太岁一个翻身落地,又挥舞匕首,将其余死灵侍卫逼退。
勒沐女王大怒道:“黄口小儿,你敢伤孤王的侍卫,找死么?布死灵大阵!”
死灵侍卫齐齐答应一声,立刻团团旋转,个个身放黑气,将花太岁笼罩在黑气当中,花太岁将心一横,将紫色气机打出体外,先将自己包裹了起来。花太岁大喝一声,“慢!女王陛下,我还有话要说!”
勒沐女王举起手,喝令那些死灵侍卫先不要动手,那些肤色发黑的死灵侍卫一起答应一声,果然都不动了。花太岁忽然觉得脑子一阵眩晕,赶快问道:“女王陛下,我花太岁有一事不明,女王陛下此时到底是人还是鬼?”
站在台阶上的勒沐女王大笑道:“托你的福气,孤王此刻是复活状态!你若是不来这墓室,孤王便是死人,你一来到墓室,孤王便借你的阳气复活了!何况你是一品高手,孤王所借颇多。这还要多谢你的贪心,你若不来,谁又能有本事把你置于死地呢?门口的石碑上早刻着擅入者死,可惜你早已利令智昏,也怨不得别人!”
花太岁大声道:“女王陛下,你生前害人,死后还要害人!你既然借了我的阳气,复活了过来,便是活人,又何必对我苦苦相逼?如果女王陛下有意,何不带着这地宫里的阴兵,再夺回王位,做人间的王,岂不是更好?何苦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之中,你这地宫虽然在阴宅中算庞大的建筑,可是比起人间,岂可同日而语?”
勒沐女王微笑道:“黄口小儿,你倒是好,想游说起孤王来了!孤王虽然借了你的阳气,却也只是个活死人而已,出不得地宫,一旦出了这地宫,孤王这身体便要灰飞烟灭了!况且你那人间的荣华富贵,孤王早已经享尽了,又有什么可以让孤王动心的?孤王只喜欢身强力壮的高手,你今天来到地宫中,便是和孤王有缘,来人,把他拿下!”
花太岁原来想诳骗这女王,以人间的荣华富贵相诱惑,再说出愿为陛下驱驰,为陛下做先锋,去夺取人间的荣华富贵,再想办法趁机逃走。却没想到这勒沐女王并不上当。花太岁见那些死灵侍卫来势汹汹,一时间也凶性大发,持匕首攻了上去。若是这些死灵侍卫不穿锦袍,早被花太岁都斩尽杀绝了。
那些死灵侍卫生前都是高手,也都有些手段,况且此时又有大阵加成,花太岁根本突不出去,只以凭借裂空之利,尽力打伤这些似阴兵又不是阴兵的怪物。即便花太岁骁勇,也被那些死灵侍卫打的不轻,花太岁挨了十几拳,七八脚,早已经嘴角流血。花太岁情知今天万难逃生,却仍势若疯虎,和这些死灵大战,不肯屈服。
花太岁正在形势危急,忽然听到有人大声赞道:“姓花的老杂毛,你虽然阴险了一些,倒也不失为爷们,不肯降这死鬼,也罢,就让本王助你一臂之力!”花太岁闻声,急忙回头,却见厢房站着一个年轻人,双手抱在胸前,正是被他偷袭打下水银海的唐九生。
花太岁大喜过望,连声道:“唐小子,快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