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喂,醒醒啊!凌月,醒醒!”司马皓轩的声音伴随着大力的推搡,凌月睁了睁干涩的双眼,视线渐渐清晰中看清面前的男人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几乎是下意识打掉了他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稍微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
待思维稍微清晰些,凌月才扶着身后的树干站起身来,望着脸上说不清是担忧还是疑惑的司马皓轩问:“出什么事了?”四下看一看,天色已经蒙蒙亮,凝结了一夜的露水沾染上山里植物的枝叶,透着一股慑进骨髓的寒冷,凌月打了个哆嗦,明知故问道:“我们怎么会在这?”
四下里是一片葱郁的白桦树林,地上散落着沉积多年的枯叶,明明是平日里不会有人涉足的地方却在一棵树下摆放着一组石桌石凳,在这深山老林中显得格外突兀。
凌月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肩膀,拧着眉头做疑惑状,其实内心想的却是,看看司马皓轩其实并没有那么壮,没想到还是很沉。要不是怕把他和曹子俊扔在林子里会被狼什么的野兽吃掉,她才不会费劲把他俩扛进自己师父的屋里再扛出来。
昨晚和师父把司马皓轩和曹子俊从小屋搬出来之后就在放在了原来他俩被迷晕的地方,凌月原本想靠着大树休息一阵,等他俩的迷香劲过了就走,没想到她自己倒睡了过去。不过也没什么问题,至少目前看起来他们还没有起疑心。
“昨晚我们中了迷香。”司马皓轩一脸凝重,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醒来时才发觉昨晚我们看到的那间草房凭空消失了。”
“啊?怎么可能?”凌月假装出一副很惊起的模样,“那解药怎么办?”突然想到从刚才醒了就没看见曹子俊,又问:“曹子俊呢?”
“我让曹子俊去探查一下周围的情况,我们的马也不见了。”司马皓轩紧蹙着眉头正色道。
凌月翻了个白眼。难不成师父趁她睡着把他们的马偷走了?不可能啊,师父在这深山老林里要马干什么?等等,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昨晚把解药藏在了这附近,司马皓轩和曹子俊发现了没有?
看样子是没有发现。凌月扫一眼就看到了附近石桌下一个暗色的木盒,急忙走过去拿起来打开,心中竟然有些慌乱。她并不记得自己把解药放在了这个盒子里,难不成是师父捣的鬼?回身看一眼原来师父所在的草屋位置,只是一片绿色的草地,根本没有草屋存在过的痕迹。不过几个时辰而已,怎么可能连踪迹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难不成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根本就不是他们原来昏倒的地方?但是这附近的石桌石凳都和昨晚一样,怎么可能······
迟疑间凌月已经打开了手中的木盒,装有解药的小瓶完好无缺的立在里面,心下松了一口气,又见瓶子下压着一张白纸,便拿出来打开来看。
熟悉的字迹跃然于眼前,是师父那行云流水又不失苍劲的笔触,不过寥寥数语,却是让凌月心生莫名的情绪。
“云雾解药在此。汝等速速退出山林,勿扰清静。天亮前不走,吾必杀之。”
这么多年了,师父还和以前一样,总是喜欢威胁别人,现在想想恐怕也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安身之所被世人发现,才在凌月睡着之后把他们换了地方。哦不,根本不是睡着,她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下了**。
不过,现在看来都无所谓了。
司马皓轩朝凌月走过来,面上的凝重并未散去,看见凌月脸上的笑意颇有些不解。凌月转过身子把手中的解药瓶和纸条都交到司马皓轩手上,“呵呵”一笑,“赶紧逃命吧。我可不想死在这。”
清晨的寒意越发浓重,风吹过耳边留下呼呼的声响,一路疾驰而下,马蹄踩在枯叶上的声音清脆且带着疼痛。突然就觉得哀伤,回头看一眼身后逐渐远去的白桦树林,隐约中看到一个浑身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多想回头再叫他一声“师父”,可是此时此景都不允许她这么做。无形中仿佛被枷锁锁上了身体,就连自己的言语都不能控制,那种无能无力的感觉让凌月觉得窒息。她突然有种预感,这次与师父分别之后,余下的此生她都不能再与他见面了。
真的是很好笑啊。前些年为了隐藏师父的身份,不敢来看他,现在却是为了帮司马皓轩来见他一面,却也是匆匆分离。终究是不能像小孩子一样再拉着他的衣袖撒赖皮不让他走。他却还是会哄骗着她不走之后,给她递一颗加了**的糖然后悄无声息的溜掉。
一直都是这样。他总是在躲避着。有谁会相信呢,江湖上曾经大名鼎鼎的医怪,却是一个不敢与人接近的胆小鬼。因为他总是觉得,与人接近之后,分离之时的痛苦会掩盖所有。又是一个因为害怕失去而不敢拥有的人,所以,当年才会想到用假死来为自己解脱吧。
记得当时凌月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匆匆赶去之时就只能远远看着一具被烧得黢黑的尸体被抬了出来。直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刻的感觉,窒息的疼痛,却是不敢言语,因为有太多的表现会让自己陷入麻烦。这是师父从小就教给她的。从一开始就需要伪装,甚至不能流露出关心。想要看他最后一眼也只能漠然的旁观。
都是因为害怕啊。自保成了最重要的事情。乱世之内只能如此,谁能把朝廷的纷争最后归罪于一个行走江湖的大夫。一直都是如此,权贵掌握的是老百姓所不能触及的权力,他们一直都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演绎的淋漓尽致。
想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存活下去,就需要摈弃掉以前自己身上的一切。所以最后真的是毁了容貌,形同鬼魂一般活着,隐居深山之中,再不过问人间事,于别人而言,他早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知道自己最后是不是也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凌月自嘲一笑,无奈的摇头。现在想这些根本没有用处不是么。更何况,她也是这样活了三年。虽说什么君子远庖厨,女子远江湖。且不论这江湖根本逃脱不掉,人心本就难测,总以为安稳度日才是最好,却不知道哪一天就平白遭了祸事。
回到山下村落的客栈天方才亮起来,阳光斜斜照过来,驱走山中的寒冷。身上的衣服都被露水沾湿,冰凉的贴着皮肤,竟也不觉得冷。
“先回去休息一阵,等过了中午我们再回去。”司马皓轩站在门口对凌月说,嘴角扬着轻微的笑意,“谢谢。”
第一次听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冒出来,凌月几乎被吓到了,连忙摆手:“别别别,您这是折煞我呢。这是我应该做的,要说也只能说那老头比较怪,什么都没说就把解药给我们了。我先回去休息了,先告退了。”说完凌月就跑上了楼。
看着凌月上楼的背影,司马皓轩忽而沉下面容,低声对曹子俊说:“你觉得这解药可信么?”
曹子俊一惊,略有些慌张的看着司马皓轩,心中暗叫不好,低下头小声道:“公子还是回客房说吧。这里人多眼杂,怕走漏风声。”
进了房间,司马皓轩往桌边一坐,脸上凝起一层乌云,道:“昨晚的事多少有些蹊跷。”从怀里掏出装着解药的瓷瓶,拿在手里翻转几圈,“医怪怎么知道我们要求什么解药。难不成他能未卜先知?”
“王爷的意思是,您不相信凌月姑娘?”司马皓轩试探的问道,虽然他知道凌月对司马皓轩并无加害之心,但是司马皓轩自小多疑,免不了不会怀疑到她。这让曹子俊心下一紧。
“并非不相信她。这怪医本是她师父的对头,怎么会这么轻松就把解药给了我们,这是其一。并未问我们所求为就给了解药,他是怎么知道我们想要求什么解药,很是蹊跷,这是其二。最重要的是其三,昨天夜里明明看到了草房,今早却不见了,说明我们被人移动过。而凌月似乎对这一点并不惊讶,那么是不是有可能她知情?”
曹子俊皱眉,司马皓轩分析的有理有据,他也不可辩驳,但是转念一想,“也许凌月姑娘真的知情,而她不过是不想让我们找到所谓的怪医,是为保护怪医。再言之,她对我们并无恶意,且一开始她并不愿意带我们去找怪医,也是出于要隐藏他的目的。我们所求是能解圣上之毒的解药,至于这怪医是谁,实在没有必要深究,更何况现在天下盛传圣上重病,倘若这怪医本是世外高人也难保不知,所以卑职以为,此时最重要的是替圣上解毒。”
司马皓轩抬头撇曹子俊一眼,垂下眸子:“我听你这话里多是为凌月辩解,怎么你对她······”
“卑职不敢!”曹子俊这才发觉自己话语间对凌月的袒护确是颇多,万不可因此让司马皓轩多心。
司马皓轩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有丝微的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