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宫中转了几个时辰,天宫是没有昼夜之分的,这样一成不变的天色让我有种我们只过了一会儿的错觉,直到侍官来报,要阿书去太和殿商议婚礼细节。
我与阿书都仿佛从梦中惊醒,梦再美好,也总要醒来面对现实。
阿书没有拒绝去太和殿,只是要侍官先回,他说:“我一会儿就去。”
我猛地侧过头看他,有那么一瞬,阿书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与纠结,只一瞬,便又恢复常态。
他也转过头看我,目光沉静而果决,“对不起,阿裳,我必须和婉瑟成亲。”
我盯着他的眼睛使劲看,希望能看出一丝丝的犹豫,可是除了沉静果决,我看不出任何东西。
他又说:“我和婉瑟早先订过婚的,天界与雍里家族的联姻不容有失,我作为天庭的镇军大将军,必须维持两家的关系。”
“我知道。”阿书话音刚落我就说道。我的眼睛不再看他,我怕他那果决的眼神。
阿书说:“阿裳,你信我吗?我喜欢的人从来都是你,现在也是。”
我沉声说:“我知道,我信。”婉瑟之前跟我说过的。
他没想到我竟这么沉着,自己反倒有些不敢相信,试探着问:“那……你怨我吗?”他低着头看着我的头顶问,我知道他是想看我的眼睛的,可惜他比我高,我又低着头。
我沉默了一下,抬起头道:“我也不知道。”我不想怨你,不想怨任何人,但我没那么大度,你喜欢着我,却要去娶别人,你让我情何以堪?我不禁怀疑从前的种种在你而言不过是贪欢一梦,你根本就不在乎。
我说我不知道,但眼中已透出怨意,我不懂得掩饰,就这样将真实的感受暴露在外。
阿书看我周身气息不对,急说:“别怨,我……我只能这样。”他露出一脸苦笑,又说:“其实我想说对不起,可我想,不管多少句对不起我都无法避免伤害到你,我……”他闭上眼睛重重叹息,“对不起。我只能说对不起。”
他一声对不起,我的心就像断了血管,它仍在跳动,却不再有用。
我“没了心脏的支持”,想要动一下都觉得无力,空气重重地压着我,我和空气较劲,费力抬起一只手,抓住阿书垂在身侧的手,说:“我们回云榕山,不再管外面的是是非非,天界不止你一人,你走了,天帝会安排其他人娶婉瑟,你跟我回云榕山,云榕山里没人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阿书听着我的话,他的眼中透着我看不懂的怜悯与自责,我扯着他的手,大声说:“我们回云榕山!”但是我扯不动他,他就像一棵扎根的杨树,多大的风也吹不倒他,多大的力也扯不动他。
我看不到他的唇动,却听见他的声音,他说:“对不起,我不能。”
我觉得既已被他拒绝又死乞白赖地扯着他很丢人,但我不愿放手,甚至扯得更紧了。
我红着眼问他为什么,他只说了一句:这是我必须去做的。
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下来,我用力甩掉他的手,大吼:“为什么?”我没有顾忌地大声哭泣,不去管这样的自己有多丑多失礼,我就是要哭,我要用眼泪告诉阿书他这么做有多么错,告诉他这么做我多伤心。我在惩罚他,也是在挽留他。
我看到阿书的身形向我这里虚晃一下,一瞬间我以为他要抱抱我,可他没有,他只是站得更直更挺,垂下的双手握起,露出手背上的青筋,他浑身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坚硬。
我收起了眼泪,心想:他为什么不抱我?不抱我也不安慰我,他真的放弃我们的感情了?
“你……”我很生气,我想说你安慰安慰我,然后我们回云榕山,可是又说不出口,记得眼泪又掉下来。
阿书说:“以后,你有事就来找我,我代你做。”
“我不用你代我做!”我坚定地说,我不要他弥补他对我的伤害,我只要他跟我走!
“这是我自小佩戴的玉佩,”他从腰间解下一块半个巴掌大的玉佩,“你要找我就向里面注入一道法力。”
“我不要。”
他翻开我的掌心,将玉佩放在上面,我倒扣手掌,把玉佩还给他,“我不要这个。”说完觉得脸上痒,用袖子抹了一下,湿的,是眼泪流下来了。
阿书说:“除了这个,我不知道应该给你什么了。”
我只要你跟我回云榕山。我想这么说,不过我也知道他不会给我满意的回答的,他都拒绝我两次了。我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我懂阿书的难处,我只是想再争取一下,也许他就同意了呢?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阿书盯着我的头顶,我盯着脚下,我不说话是因为我知道我与阿书结束了,我需要安静地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我也想这样静静地和阿书再待一会儿,就像很多次在云榕山一样,我们静静地坐在屋外的草地上听过往的风声。
那只神兽觉得*静了,冲阿书叫了一声,阿书没有理塔,它有些伤心地跑去别处了。
那个侍官又来催了,阿书打发走了他,又将玉佩塞进我手里,“拿着。”他说,“阿裳,你很快就会忘记我的,我了解你,所以,你不要伤心,你看,我们几个月的相处不是很开心吗?你只要记住过往开心的事,不开心的事过眼就忘了吧。”他像哄小孩似的说。
“我不会忘记你的。”我说,“你会忘了不开心的事吗?”
“我……”他展开笑容,“我大多数时候忘不了。”
“那你会忘了我吗?”
“不会。”他肯定地说。
“我也不会。”我的表情像是在说你都忘不了凭什么说我会忘了你?
阿书说“我要去太和殿了。”
他要去商议他的婚事了,那我就该离开这儿了。
“我走了。”他说完,真的就走了。
我突然叫住他:“阿书!”
他回过头,我说:“我想抱抱你。”
阿书愣在那里,他有些犹豫,我向他走近,慢慢张开了手臂,就在我要抱住他时,他突然主动抱住了我,紧紧地把我箍在怀里,我被他臂上的肌肉硌疼了。
我回抱住他,他把头埋在我的长发里,深吸了口气,然后猛地松开了我,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我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洛梓宫,也不记得怎么下的凡,我回神时,我们已经到了清禹道长的道观,道长正用玉刀取我指尖的血。
师父在我把手抽回来前及时解释道:“别动,炼器需要取血,这样法器才会有生出器魂的机会。”
我于是忍着痛受了一刀,指尖血滴在一个褐色颈坠上。
“好了。”清禹道长说,他指指他身后,说:“就等这件炼出来了。”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见一群赤膊大汉正围着一个被烧得通红的炉鼎运功。
端华说:“原来炼见法宝要这么费心费力。”
我打量刚刚被塞进手里的木坠子,坠子吸了血,正发着绿色的光。
端华说:“听清禹道长说这块木坠子融了不少天材地宝。更是吸收了鸿蒙仙府下的混沌之气凝成的液体,因此有了再生之力,不过现在等级太低,只能治些小伤小病。”
端华瞟了我两眼,搓了搓手,说:“师姐能不能把它给我?师姐?”我没主意他说什么,便没有答他,端华对我这个发呆走神的样子已经习惯了,捏着坠子的链子把它从我手里拽出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见我还不回神,皱着眉撇了撇嘴。
“哈!”
突然一声巨吼将我震醒,原来是围着炉鼎的大汉们一齐使出全力,炉鼎飞起,就等鼎上的热气散了,里面的法宝就成了。
清禹道长说了一句:“端华过来。”端华迫不及待地跑去炉鼎下,一旁的赤脚道童拿了支黑色的石质匕首,在端华的腕上割了个口子,立马又有一个赤脚道童捧了个黑色石碗,接住滴下的鲜血,只接了五滴,道童便飞起来将碗中的血倒进鼎里。那石碗的材质特殊,鲜血沾上石碗便如露珠沾上荷叶,荷叶一倾,露珠就尽数落入水中。
鼎中响起“嘶”的一声,鼎下的大汉换了个阵型,通红的脸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清禹道长将外袍一脱,露出里面肌肉虬结的身躯。原来看上去细瘦的清禹道长竟是个实打实精壮的汉子。他只着一件暗黄色收脚裤,头发被银冠束起,长长的白色马尾一直拖到他的腰际。他双手轮圆画了个道家阴阳图,右手托着左臂肘,左手结印食指在眉心一点,从他眉心处生出好多金色密文,密密麻麻地向鼎内流注。
大约只是五六个呼吸的时间,密文就将炉鼎填满了,鼎上溢出了灿烂的金光,鼎下大汉一看时机已到,一个个腾空而起,双掌拍在鼎腹,炉鼎发出一声破空的锵鸣,一支墨蓝色盘龙半月戟从鼎中直冲云霄,又从云霄中疾速而下,狠狠地插在地上,锵鸣不断,仿若初生婴儿来到世上后第一声啼哭,代表新生与希望。
端华跑过去抚摸那支戟,因为太过兴奋,,他的赤红色眼睛发出红色的光,半月戟有所感应,戟上的螭龙缓缓游动,戟身轻轻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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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久因为长时间面对电脑,眼睛发炎了……周六上午考试,于是周五晚上提前上传,用了定时发布。
小青藤失恋了,可悲的初恋啊,初久特意找了几段古词纪念这段无疾而终的初恋……(因为定时发布不能用作者有话说,所以只能在正文里唠叨了)
越剧《蝴蝶梦》唱段:
萍聚萍散已看透,自珍自重当坚守。
情长情短平常事,何去何从随缘酬。
该分手时当分手,留难住处莫强留。
隐痛各有春秋疗,从今后,远书归梦两悠悠。
……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作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