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回来了。”月灿泡好了热腾腾的茶,递到阡婳手里。
“嗯。”阡婳坐下,接过茶嗅了嗅,小抿了一口。
“姑娘去了哪里?”月灿坐到桌子的另一侧问。
“和皇上随便走走。”阡婳把茶放到桌子上,回道。
“皇上待姑娘可真好!”月灿憋了憋嘴,一脸的羡慕。
“何以见得?”阡婳转过脸问她。
“皇上都不去妃嫔那里,总是到这里看姑娘,还带着姑娘一同散步。”
“这样就好了?”阡婳弯起嘴角。
“姑娘,该上药了。”月灿不知再说什么好,从怀中取出舒痕的药膏站到阡婳身边,小心地涂着。惜诺拍着莫葛,莫葛比她哄着的时候还听话,只是蹬着小腿,没有哼哼声。惜诺侧过身看着月灿给她涂药。
这药膏涂上冰冰凉凉的,疤痕也收紧了,惜诺还真是不简单。
“你为什么不在药里放些可以毁容的东西?这样芮央宫那位不就放心了?”阡婳笑看着站在一旁的月灿。
月灿把药膏抖到桌上,跪到地上,急忙道:“姑娘说的什么话,就是借奴婢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啊!”
阡婳从坐上起来,细指触摸到月灿的脸蛋,她眼珠来回转动,泪滴到了阡婳的手上。
“哭什么?我知道她不会那么做,那不就等于损了你吗?”
“奴婢真的不敢啊!”月灿吓得不轻,阡婳平日里可没把她和惜诺当下人看过。
“月灿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呢?”阡婳拉月灿起身:“看把你吓成这个样子。”
阡婳笑笑:“看看这粉都花了,快去洗洗。”
“是。”月灿点头,眼中的泪又流出来,行了个礼,就出了门。
阡婳走到床前,抱起莫葛,逗着他。阡婳与李笑允赏雪的路上,看到月灿从芮央宫里出来,月灿左顾右看的朝碎寒苑走,她刚出门芮央宫守门的太监就阖了门。
一旁的惜诺站起身来问:“姑娘为何不揭发她?”
“现在揭发了,以后不就没意思了?”阡婳怀里的莫葛很怕痒,阡婳拨着他的下颚,他就咯咯地笑。
“姑娘不怕她到芮央宫把刚才的事说出来?”惜诺看着阡婳逗着莫葛的样子,似是有些担心的意味。
“她不会。”月灿不会,若是她说了,芮央宫的那位定以为她被发现了,怎么还会容她活着?
倒是惜诺早知道月灿是萧雅可的人,却没有告诉她。月灿被她发现了,惜挪还是不惊不忙的样子,她究竟是何人?
“王爷,马备好了。”子冉从门口进来,如夜还在书房里练字。
“嗯。”如夜继续写着手中的字。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桌子上的一沓白纸上写的都是这两句。如夜的字不算棱角分明,却是力道十足,很是耐看。
“王爷,若是王妃问起来……”子冉低声问。
“就说本王去去就回。”
如夜放下笔,几步走出书房,留给子冉一句:“全烧掉。”
这两句诗再隐晦,也是不能给第三个人看到的,子冉知道。
马在雪中急骋,如夜也不知他要去哪里,只是不愿意顶着王爷的虚衔,呆在府里。
“干爹,琼儿去吧!”叶琼儿走到尹康身边道。
“也好,多加小心。”尹康也站起来,阴郁的脸上多了几分慈详。
“琼儿,知道了。”叶琼儿带着一群黑衣人出去。叶康暗声道:“看好小姐。”
“是。”身边的黑衣人拉起面罩,快步跟上前面的队伍。
尹康坐回正椅上,撸着胡须,笑露着期待之色。
那黑衣人走在队伍的最后头,忆起昨夜尹康的话。
“明日你也同去。”
“是。若是此事不成,这些人都灭口吗?”
“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还用我教你?”
“明日琼儿定会要求一同去,你小心看着。”
“若是小姐不小心被捉,那……”
“除掉。”
养了十多年的女儿,说杀就杀,自己为这样的人买命,真的值得吗?
熏烟缭绕,谁曾为谁懒花眉,如今愁怅剪青丝。
“这里并无异样,叫父王放心就是。”高墙旁,女子一身薄袄,单是壁上的身影也知其倾国之貌。
说来也奇怪这碎寒苑再没想起《白头吟》,一日复一日的静默。
月灿比之前安份了许多,她在屋内照看着莫葛,阡婳到院外透透气。
深吸一口凉气,再缓缓吐出来。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总不能日日入夜就睡下,阡婳信步走到院外,见没有走动的宫人。她虽为女官,但在这宫里,还是注意些为秒。
若说碎寒苑为宫中最偏僻之处也无不可,只是这再向里面走,还有缀星阁。
夜已不早了,那里还有一盏孤灯仍盏着,屋内传出声声低咳,在这冬夜更觉凄寒。
这里面住着怎样的女人?自己住到宫里的这些时日从未见有人到坠星阁来过。大概她是这深宫里失去了宠爱的一个吧!
阡婳听月灿说过,如今这宫里最得宠的有三人,分别是住在倚霞殿、芮央宫、长乐轩的三位,倚霞殿中的杨柳荫为婕妤,其余两位皆为昭仪。“这后宫的女人都是一样,生死一笑为君王。”阡婳忆起母后的一句话来。她突然想见见这阁中女子,却见这宫中又掌起几盏灯来。
琴声响起,乍闻如冬日流水,清脆爽利,再听就急转悲凉,幽噎泉流,遇冰难行。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琴音转急,似银瓶乍破,又似惊鸿哀鸣。弦声凄切至极,却在此处停止。怕是这抚琴之人,忍不住泪下了,若是有机会,她定要见见这阁中的女子。
却见这高墙之外一道黑影飞过,阡婳抬脚去追,不想那人身子轻盈,已然又翻过墙去。阡婳只得双脚腾空,追到制衣苑那人就全没了踪影。看这身形像是女子,这宫里竟有轻功如此了得的女子!
这制衣苑只有一扇大门,四面高墙,想要找个人也不算是难事。
阡婳双足弹起,跃至高墙,果然站在高处,视野宽阔了许多。她四处张望,刚刚明明见那人逃至这里,怎么寻不到影子?
阡话朝远处望去,见一对璧人在枯树下紧紧相拥,雪映着月光大概看得清身型。看这女子的打扮应该是后宫妃嫔,这男子怎么看着有些熟悉。需得再近些才看得清楚,阡婳几步跃过两个高墙,离两人微近了些,她躬下身子,怕有人看到她站在高墙之上,她这回看清了男子的样貌,身子一歪,险些摔下去。
是李笑羽!这世上有多少女子,他为何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后宫的妃嫔有染?她从高墙上跳落在地。想起刚才追的黑衣人,早就不知跑到了哪里。
天大地大,他能去哪呢?如夜骑着马在王府外兜了几圈,最终又回到了谨王府的路口。他思索片刻,驾马而去。
那里的枫树早已只剩秃枝挂雪,那里的飞舞的彩蝶,彩蝶围绕弯眸浅笑的女子,如今只剩下那温泉还隐隐冒着热气。她为他自愿身禁皇宫,他现在却只能这样干等。
李笑羽真的能信任他,与他联手吗?即便他们联手,无兵无权,如何成事?或者他们等来了时机,一朝挥兵入宫,他如何保证和勉的安全?若他们真的夺取了天下,李笑羽又真的肯同他平分江山吗?
他在岸边驻立良久,终于决定离开。马行出不过一里,嘶鸣一声,前蹄高过人头,如夜迅速下马,好算是稳稳立住。
数十个蒙面人从树上跳下,将他团团围住。如夜未带兵刃,解下半棉的披风,勾起嘴角,他正想着气没处撒,就有送上门的。
叶琼儿朝他们扬了下头,数十人齐攻上来。如夜将披风对折成半,比他们的长剑更灵活。这一批人的身手比上一次的好些,既然是来杀他的,就该练好了再出来。
如夜倒是不急,抓起一个,在身边抡上一圈,那些人就近不到前来。他扔这个人出去,旁边的两人被他压倒在地。
如夜反臂在每人身上各击一拳,顺收抽起他们的矜带,从里圈到外圈,几十条矜带落在了手里。他两头打节,在手中摇着,虽是冷笑却极尽戏谑。
远观的人再也看不下去了,抽出长鞭,迈出一步。这些黑衣人哪还能继续打,中衣都露在外面,再动几下,就只剩贴身的衬衣了。
刚刚被压倒的一人,飞身向前,比叶琼儿的步子更快。看他双**替的速度,就知是个高手。双拳对双脚。如夜随着他的猛攻倒退十数步。最后快出一招,一脚踢在那人的肩头,那人重摔在雪地上。
叶琼儿手持长鞭过来援助,她的鞭法还如之前那般,又狠又准,只是这力用得过多,柔韧度就会大减,一把长鞭硬使成了长剑。
她在攻的同时,逼如夜后退,两人借着树干消失在众黑衣人的视线中。
叶琼儿落到地上,突然收了鞭。“今日我放你走,此后我们互不相欠。”她转身往回走。
这杀手还讲究道义!如夜冷笑一声,快她两步,揭下她脸上的黑布。
丹唇裂素齿,翠彩发娥眉。如此小家碧玉,却做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