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于温热的香汤中,感觉浑身都要酥了,张丽华将自己浸在水下,想让脑中那些混乱的思绪归于平静。鲜妍嫣红的花瓣飘在浴汤之上,密密的,布了一层,瑰艳而绮丽,连空气里都充满了那花儿香甜的味道。
过了许久,她猛地从水中探出头来,湿发贴在她的脸上、颈上,一缕一缕的水顺着流下来。张丽华看了看自己白璧似的胳膊,那里有着几块青紫色的瘀痕,贝齿咬了咬下唇,幽幽道:“李继宏,你可真是不客气呢。”
她撩了一下头发,将湿发弄到耳后,今日三皇子说道晚上有月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了她一眼,所以若说三皇子的出现还在意料之中,那么李继宏又为何出现呢?张丽华伸手捏起一片花瓣,好像是意外,可是哪里有那么巧的意外?
张丽华又想到刚才三皇子的出现,这位皇子本是李贵妃所处,却记在皇上已亡故的正室福庆长公主的名下,听闻德才兼备,深受皇上重托。今日看来确实是芝兰玉树、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抚箫弄月、风流多情的逍遥人物吗,可是……
张丽华紧紧地攥了拳,她真是大意了,以为有师兄的保证便觉得万无一失,谁知道这位三皇子却给她下绊子。先是给她提示让她出府与他相见,但真当她出来的时候他又吹起了箫,之后看了她一眼,再翩然离去。而她却被李继宏给逮到了,若是今晚真的被李继宏掳走或者失节,那么她的计划就全都毁了,她也完了。
“看来我真是小看他了,不过也对,他这样身份敏感的人确实又该有的谨慎和多疑,真不愧为皇家子弟,耍的一手好计谋。想要看看我够不够格与你合作吗?那就等着瞧好了!“张丽华擦着水面出了一拳,激起一片水花,水中的花瓣也被震到了半空,然后又纷纷扬扬的落下。
张丽华微眯了眼,她知道她必须要给那个人展现出足够的诚意,这一次也是他对她的考验,如果不能从李继宏手中逃脱,那么这样无用的人也同样不能有办法让整个张家改变决定。而且他表现出对她有意思,很可能会让李继宏起疑心,这样就算她并不能从李继宏手中逃脱也在他的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这样的话就算她嫁给李继宏那么也会有无法消除的隔阂。
张丽华伸手拿了件衣裳披在身上,然后从水中出来,她从紫檀盒子里拿出一个像是装胭脂的瓷盒,将瓷盒打开竟是浅绿色的半透明膏状物,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张丽华用玉片挑了一丁点出来,然后小心的将盒子盖上,放好后才将那香膏涂抹在自己淤青的胳膊上,抹好后又仔细揉了两下,一边揉一边说:“此仇不报非君子,你等着好了。”
……
同是武将出身,同样嚣张跋扈的宁江军节度使张业大人被人碰了这么个大钉子,哪怕这个人是他的舅舅他也忍不下去。当二弟张律来到他家告诉他李仁罕蛮横的要求侄女丽华为妾,否则便退婚后,他的怒火便怎么也压不下去。
因战火连累,张家及至今日,也只剩下他和二弟张律以及嫁了个书院先生的张寒烟了。子嗣凋零,张业惟有张继昭一子,张律家也只有张丽华一女,再有便是堂妹张寒烟生的外甥女,名叫费清华。
像他们这些武将,跟随皇上四处征战,几年不回家,自然子嗣少。若不是与舅父家亲厚,想要亲上加亲,他也不会做主将小妹张寒烟配与那李继宏。只是后来寒烟妹子非要嫁那费永林,还以死相逼,他和二弟张律总共只有这一个妹子,自然疼惜,无奈只好将婚事换做侄女儿张丽华。
只是可恶他李仁罕如今仗势欺人,竟然嚣张的要让他张家嫡女为妾!张业气的掀了桌子,怒道:“既然李家没有诚意与我张家结亲,这门亲事便作罢!成都有的是好儿郎,哪个不比他李继宏强!”
此时张业的儿子张继昭也十分气恼,“李继宏仗着自己打过几次胜仗便目中无人,今日我张家受辱,我定要为丽华妹妹出气!”说着提枪便要出门去找那李继宏算账。
说起女儿的亲事,张律也是非常头疼,却见侄儿一副要找人干架的模样,连忙喊道:“继昭,你回来!”
闻言张继昭停下脚步,对着张律不甘的说道:“叔父!如此大辱难道便忍气吞声么!我定要将那李继宏打上一顿,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怒!”
“回来!”张业怒声道:“就算是出气也轮不到你!此婚约是为父促成的,今日就由我去他李大人府上走一趟,李家门槛太高,我们张家高攀不上!哼!”
“兄长莫气,就算要退亲也不应如此着恼,我们和他李家退了亲也就成了。闹得太大,怕最后不好收场。”而且对他女儿丽华的名声也不好,张律苦心劝道。
张业又气的“哼!”了一声,却是将火气慢慢降了下来,“也是,既然李仁罕想要李继宏娶驸马家的那小丫头,我张业的侄女儿自然也可配驸马家的儿子!”
此时一旁的张继昭出言:“是了,审征不过舞勺之年,且尚未娶亲,丽华妹妹配他年纪也正好。”这么想来他便笑了,对着张律说道:“叔父,我与审征相交甚深,他还约了我明日一起去打马球,到时候我和他说说我那丽华妹子,这门婚事定然可成!”
“此事不急,成都年纪适当的未婚小子多的是,就不怕找不到一个合心意的!”张业缓缓说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和公主府结亲,崇华公主是个难对付的角色,我倒是想是不是给丽华找个小将军。”
张业刚才之言不过是气话,他自然知道崇华公主与李家不可言说的关系。可是因他的正室夫人周氏前年去了,张业与周氏是结发夫妻,很有感情,周氏在世时他一直未曾纳妾,直到周氏去了才将张老夫人所赐的红枝开了脸。但是如今张家大房却是连个主事的主母也没有,这亲事是他促成自然也由他头疼。张业看向张继昭,问道:“你们这群小辈,都有哪些到了适婚年龄还未成亲的?”
张继昭听了皱眉想了想,说:“除了李继宏和审征,武泰节度使赵季良将军的儿子赵元振……”
话未说完张业便挥了挥手,不耐的说道:“换一个,赵季良是个老狐狸,我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
“还有保宁节度使赵廷隐将军之子赵崇祚……”
“再换一个!”张业又摆手,“李仁罕和赵老儿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是嫁给他的儿子,往后就没清静日子了。再说,赵老儿也肯定不会同意的。”
“那……”张继昭又皱眉思索,“凤鸾肃卫指挥使候洪实大人之子侯令钦……”
张业又摇手,道:“不行,不行,我早年便听说侯令钦定了亲事,再过一阵子便要娶亲了。哎?韩保正呢?上次见他便觉得他是个可用之才。”
张继昭道:“早就成婚了,他的夫人都要生了。”
“他弟弟呢?他不是还有个弟弟么?”
“韩保升只知道埋头研究草药,是个痴人,而且并不是学武出身。”
张业扫兴的叹了口气,“再想!”
这下张继昭一时想不起还有谁尚未娶亲,思索良久无奈的说:“父亲,门当户对的也就这几个,小门小户也配不上丽华妹妹,那剩下就一个了。”
张业和张律同声问道:“谁?”
“三皇子殿下……”
“唉,罢了罢了,二弟,先随我去那李府,把这亲事退了,待回来,我们好好商议商议给侄女儿配个什么儿郎。”张业说道,“成都这么多郎将,总不会找不到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