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张业和张律两兄弟来到李府的时候,李仁罕虽不再是那样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但是面色平平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张业也没表露出自己的愤怒,反倒先是恭敬地叫了一声“舅父”,然后浅咂一口茶才幽幽说出口,“舅父,是外甥思虑不周,原本想着能和舅父亲上加亲,才想着让小妹嫁给继宏贤弟,却不想我在外征战不知那丫头早已成了亲,无奈只好让小她几岁的侄女嫁与继宏,也算皆大欢喜。”
张业说的时候一脸的诚恳,然而话音一转,道:“可是外甥欣喜之余没有想到这辈分儿不对,按理继宏与我同辈,我那侄女儿该叫继宏叔叔。可是叔叔又怎可娶侄女儿呢?所以我思来想去,这门亲事不如就作罢吧!”
李仁罕听了却摆了摆手,对着张业说道:“今日你兄弟前来退亲,不过是因为我昨日与张律争执了几句,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两个人的辈分儿不对,年龄又差许多,并不合适。可是昨日继宏回来和我说起,张家的小姐长得好,说话也是有分寸,知书达理,一看就是名门闺秀。他对着门亲事十分喜欢,并且……”他看了张律一眼,“况且两人也算是暗中定情了,也有信物,我自是不好再说什么,这门婚事不退也罢。”
听李仁罕这么一说,张业是又惊又疑,张律是又气又恼。
张业惊疑的是,李仁罕怎么这么快便改了主意,就算李继宏喜欢又算得了什么?难道还有更深的含义?
而张律气恼的是,昨日李仁罕还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要他女儿做妾,今日退婚不仅不退,还说他女儿与人私相授受,还不退亲,莫不是要他女儿为妾!这可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我的女儿定是不会为妾的!”张律喘着粗气说道,他的脸都被气红了。
李仁罕好笑道:“自然不会为妾,名门正娶,八抬大轿。”然后他和悦的对张业说,“舅父知道你们张家也算人丁单薄,如今亲上加亲,日后也要多交好才是。”
“自然应该多多来往。”张业笑道,解决了侄女儿的亲事,也算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张业的心情不错。
“既然如此,今日便与舅父小酌几杯。”李仁罕说道。
张业与张律自然不敢推脱,于是三人饮酒作乐,纠葛自是烟消云散,席罢,李仁罕还亲自送张业和张律两兄弟离府。
喝的有些醉的李仁罕看着张业兄弟离去,嘴角挂着莫名的笑,老管家扶着这位权倾朝野的节度使大人,不解的问:“老爷不是想要和公主府结亲吗?张家来退亲不是正中下怀,为何您还要让少爷娶那张家小娘子呢?”
一副醉态的李仁罕呵呵笑了笑,带着满脸的嘲讽,“人家崇华公主是先皇后所生,先皇后是谁?那可是福庆长公主!人家崇华公主身份高贵瞧不起我李仁罕也活该,我儿子也配不上她女儿!呵!老子不和你结亲了!孟久柱!伊延环!到时候我让你们求着我!”
或许是真的醉了,李仁罕说到最后一副愤愤的模样,竟然开口骂起了公主和驸马的名讳。老管家吓得赶忙将他带回府里,并命人将大门关上,今日谢客。
张律醉醺醺的被人用轿子抬回了家,张夫人见了连忙带着仆人伺候他安歇,张丽华站在一旁,看着父亲喝醉了还呵呵的笑,觉得这似乎并不在自己的预料之内,她有些奇怪。
过了会儿张夫人从屋里出来,脸上带着掩都掩不住的笑意,见张丽华站在一边,忙拉着她,“丽华,你也不小了,是该准备准备了。明日娘陪你去买些衣裳首饰,都到了嫁人的年纪可不能让他们李家看不起。”
张丽华闻言装作害羞的低了头,心里却在想,难道爹爹并没有退亲?还是说昨晚李继宏并没有上当?那她是为妻还是为妾?
“夫人,夫人,老爷叫您呢!”伺候的婆子从房间里出来唤张夫人,于是张夫人又喜笑颜开的走了进去,“知道了,知道了,帮老爷换下衣服了没?洗脸水呢?给老爷炖的醒酒汤熬好了没?”
张丽华待母亲离开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皱眉思索,看母亲那副欢喜的模样应该不是为妾,可是……为妻?李继宏不是想要娶公主的女儿吗?怎么会如此轻易便改变心意……
“小姐,小姐。”丫鬟翠榕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将张丽华从沉思中拉回来,
“何事?”张丽华问道。
“小姐,奴婢刚才出去买您吩咐的丝线,却见昨日那个蛮横的随从在门口转悠,见了奴婢还将奴婢拦下……”
“他怎么你了?”张丽华紧张的问道。
“他给了奴婢一封信。”翠榕说道,“说是要交给小姐您的,还说是他家少爷吩咐的。”
张丽华听了凤眼微眯,这么说李继宏是打算求娶云瑶郡主?但是为什么他的态度会转变的这么快?还是说有人从中作梗?以李家的财势应当看不上她那一半的嫁妆吧。
张丽华想不通,她与李继宏的对话时只有他二人,而且不过只隔了一夜,为什么李家的转变会如此之大?李继宏又给她递信,为的是什么呢?她环顾左右,见所有的人都在老爷房里照顾,于是轻声问道:“信呢?”
“在这儿。”翠榕指了指她臂间挎着的竹篮,里面是一些颜色艳丽的丝线。
张丽华看了将那竹篮拿到自己手里,然后对着翠榕说道,“我先回房了,这件事不准告诉别人。”
“奴婢知道。”翠榕谨慎的应道,迟疑片刻问:“奴婢给您守门?”
“嗯……”张丽华点头,转身快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翠榕见了连忙跟上。
张丽华回到自己的院子,关上门,翠榕就站在门外守着,有人来她不仅能挡一挡,还可通知张丽华知道。
张丽华倒是不怕,她房外设了迷踪阵,除了跟在身边的翠榕,其他下等丫头都得呆在寝院外,想进也进不来。她走到桌前,将藏在那丝线下的信拿出来,秋香色的信封上并没有写谁的名字,张丽华将信取出来。
却见里面是一张普通的信纸,但是隐约只有几个字,她倒是诧异,李继宏给她写信费力气送进来却只有几个字而已?她将信纸打开,却见是铁画银钩的四个大字:半夜三更。
张丽华看了看,只有这四个字,刚刚放下,突然想起来……她又看了一眼那四个字,最后颇为无奈的咬了咬牙,这个人真是折腾人!将信纸收起来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实在忍不住的道:“字写的真丑!”带着满满的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