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镇魂塔的施工地上,三个看守现场的警察倒在地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地底,塔基空地上,一个头发染成黄毛的青年男子正在手舞足蹈,装神弄鬼地干着什么。一个长相俏丽,面色冰寒的年轻女子僵直着身子站在不远处。
“你在干什么?”齐云锦冷声问道,语气有点冲,满是阴霾的眼底压抑着隐隐翻涌的怒意。
“做法。”韩潜言简意赅,故弄玄虚似地耍了下袖子,贴在袖下的黄纸条被他舞弄得唰唰作响。
十分钟过去……韩潜打开一个大登山包,从里面掏出十来个大小一致的玻璃罐子,一个接一个地摆在地上。他兴奋地搓了搓手,拧开盖子,伸手从一瓶子福尔马林里掏出一个肉团。
不远处的齐云锦眼睛微眯,定睛一看,顷刻间倒吸了一口冷气:居然是死胎!
只见韩潜依次掏出十来个死胎,绕成一圈,摆在地上,竟像是在布阵。
虽然,对于某些歪门邪道的传闻她已略有耳闻,但是真正得见,齐云锦还是不由得感到胆寒,背脊发冷。
“邪术士!你居然用婴儿的躯体来布血阵!你丧心病狂!”齐云锦柳眉倒竖,怒吼道。
韩潜扭过头,朝她白了一眼,戏谑道:“云锦妹妹,你想多了吧?识不识货啊?这哪是什么婴儿?这明明是动物的死胎!我从不用婴儿胎来布血阵,那是我师傅的做派,别用来诬陷我好不好?”
齐云锦不说话,阴沉着脸,死盯着他。
韩潜心里甜滋滋,朝她笑呵呵。美女盯着我呢……盯着我呢……死盯着我呢……啊……好开心……
十分钟过后,韩潜捣鼓完他的血阵,心满意足地站起来,抽出一叠纸巾擦去一手的血和土,大咧咧朝齐云锦走过来。
齐云锦见这个一头黄毛的邪术士一脸猥琐地走过来,后背直发毛。
韩潜走到她身边,站定,笑嘻嘻地扯下挂在自己身上的两根黄纸条,恶作剧一般地贴在她鼻子下方,指着她的脸,大惊小怪似地嚷道:“你流浓鼻涕啦!”
齐云锦眼角抽搐,青筋暴起,很想打人,偏偏她的身体被几只小鬼制住,丝毫动弹不得,只能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把这邪术士千刀万剐。
“呵呵……”韩潜大咧咧地勾住她的肩膀,拍了拍,语调轻扬,嘻嘻哈哈道:“云锦妹妹~下面就要看你的了~让我来见识一下齐家的邪术:血脉借力,究竟有多强吧~”
“那不是邪术!”齐云锦喝道。
韩潜瞥她一眼,淡然道:“凡是通过血来建立联系的术法都是邪术。”
“歪理!”
“呵呵,信不信由你。”
“……”齐云锦勉强自己压下一肚子火,不与他争辩,深吸一口,道:“你布下那个血阵,莫非是想引来那只厉鬼?”
“猜对了。”
“为何选这?因为这里的邪气?”
韩潜嘴角微扬,眼珠一转:“你知道那只千面罗刹为何要来这座古城么?”
“这古城邪气浓重,本就吸引了诸多鬼怪前来,那厉鬼也是受这邪气吸引。”
“唔……算你答对一半。那千面罗刹来到这里最大的原因其实是想来这里成魔。”
“成魔?”齐云锦错愕。她和齐云泽倒真没想过这一点。她秀眉一蹙。“你怎么知道?”
韩潜低笑一声。“我怎么不知道……云锦妹妹,你还太嫩了。”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唔……时间差不多了。”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将一把小木剑塞到齐云锦的右手中,让她握住,然后绕到她的身后,捉住她的右手,身子贴在她的后背,眼底闪过一丝阴笑,低声在她耳边道:“准备好没?等那千面罗刹一出来,你就向你的兄弟姐妹们借力,聚到这把剑上,在千面罗刹化魔的那一刻挥剑,一招让它毙命!”
“一招让它毙命?”齐云锦无不讽刺地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在我的法器上动了手脚,我不知道?邪术士,我告诉你,你想耍什么花招我清楚得很!你费了这么大的力难道就是想让那只厉鬼一招毙命?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分明就是想将它活捉!”
韩潜瘪瘪嘴,无可奈何似地叹了一声。心想:唉……女生长得漂亮就行了嘛……何必这么聪明嘛……有胸无脑才是王道……
“邪术士!我警告你!敢利用我帮你捉鬼?你想都别想!”
韩潜瘪瘪嘴,可怜兮兮地道:“云锦妹妹,都说了我不叫邪术士,我叫小潜,或者小韩。你就不能好好叫一声我的昵称么?”
齐云锦恶寒,身上的肌肉都绷得死紧,叫嚣着要打人!
真有意思……韩潜站在她身后,感觉到她浑身散发出压抑的暴躁与怒意,很是恶劣地咧嘴笑了。头一低,继续在她耳边说:“不管结果怎样,你还是要尽全力向你兄弟姐妹借力的哦,还是要尽全力朝千面罗刹出击的哦,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里。你知道的……”说到这里,语气陡然一低。
“疯子!你简直有病!”
“云锦妹妹,咱们干的可都是高危行业。现在,我加你,两条命,可都掌握在你的手心里。你可要好好保护我的命哦,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周承沛醒来的时候,大脑昏昏沉沉,茫然了几秒,突然想起来:靠!都是炼阿白那独门修炼大法惹的祸!他居然一不小心,被反噬了!
他立马从床上坐起来,盘腿打坐,屏息凝神,检查体内妖力……
幸好幸好,虽然那股驱魔镇邪之气在体内来回走了一遭,却没有损伤他分毫,他的修为似乎还涨了一点,倒不算亏。
他嘘一口气,睁开眼,发现床头柜上摆着一杯水和一盘奇曲饼。杯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道:“阿承,我这几天很忙,不能守着你。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醒来,醒了就先吃点东西吧,垫垫肚子。哦,冰箱里还有鸡腿,如果我不在,你就自己热了吃吧。”
周承沛拿着纸条,读完之后,有些想笑。
摇了摇头,心道:阿白这家伙,虽然傻不愣登,但是心地淳朴,还挺会照顾别人……如果她是个人,定是个家居型的贤妻良母。
呃……他在想什么……
周承沛挠了挠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最近,他为何总在注意这只小无相?莫非……
扑哧扑哧——
一只飞鸟从窗外略过。周承沛眼神微变,抬头朝窗外望去。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的鸟类扑扇着翅膀,越来越远,最终化为一个小黑点,消失不见。
周承沛微眯着眼。
……这是什么鸟?怎么这么怪?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疑惑地盯着窗外,心下泛起嘀咕:这鸟,怎么带了丝邪气?而且还与城中央那块施工地上飘散出来的邪气相近!啧……怎么回事……
他突然起身,迅速地在善白檀香阁内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没见着阿白,心中一紧。
其实,他早就发现,这临渚城里有个散发邪气的大坑——就是城中央那块施工地。但发现这个现象之时,他刚初来乍到,对于被他姑姑丢来这里当守城灵这件事怀有极大的怨念,对这份近似于充当乡干部的工作没多少热情,城里的事他懒得管,也懒得问,所以一直没在意。
可是现在不同了。现在,呃,他居然有点想管管这城里的事了!
这个变化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周承沛烦躁地挠了挠头。该死,貌似是自从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在意阿白那只小无相之后开始的!
他不会真的……唉,好吧……他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儿呃……
周承沛在大门口徘徊了一阵,抬头看向封灵塔的方向,视线朝旁一移……青灰色的天幕之下,有邪气,丝丝缕缕,朝上升去……他眼神一凛,朝那个方向奔去。
一路上,周承沛一直在思考,心里琢磨着那片施工地上飘出来的邪气。啧……他好像记得,有别的妖跟他提起过,这座古城里几百年前好像镇压过一只魔物。
……莫非,那只魔物正好就镇于那块施工地之下?所以,那块地方一开工,挖掘机轰隆隆地一挖,不小心将覆盖在魔物之上的土层给破坏了,所以地下的邪气就这么散布出来了?唔……肯定就是这样!只有这个解释!
越往城中心的方向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邪气与鬼气就越浓。其实,若不是他刻意去闻,还真容易忽视。
阿白那家伙,前阵子行为那么怪异,总是一副有事瞒着他的样子,铁定是发现了这种沾着邪气到处乱窜的飞鸟!可气的是:居然还不跟他说!现在,她既然不在善白檀香阁内,八成是独自寻到施工地上那个大坑里去了!
周承沛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越想越觉得阿白不厚道:那小无相!啧!一见她那一副躲躲闪闪畏畏缩缩,明明有事瞒着他却又敷衍不说的模样,他就气得牙痒痒。
好你个阿白……居然敢瞒着我……他狠狠磨牙,咯吱咯吱。
空气中邪气越来越重,即便不刻意分辨,也能明显闻出。
好你个阿白……最好给我好好的……千万不要出事……他神色渐冷。
“来了!”韩潜神色一凝,握着齐云锦的那只手倏地一紧,双目牢牢盯着血阵中央,眼神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齐云锦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眼也紧紧盯着血阵,一眨也不敢眨。
突然,平地掀起一股大风,风力极大,二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瞬间掀翻在地。韩潜下意识地护住齐云锦,背撞在一块水泥板上,疼得他想要喷血。其实更另他想要喷血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小鬼一散,云锦妹妹发现自己可以动弹了,立刻朝着他的肚子,给了他一拳。
他要不要……这么悲催啊……唉……
齐云锦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手心捏着一柄小木剑,目不转睛盯着妖风四起,邪气四溢的血阵中央。狂风将她的刘海吹得稀乱,她抬手将刘海朝旁一拨,眼神一滞。忽然,倒吸一口冷气,大声叫起来:“邪术士!那是什么东西!你召来了什么东西?”
“唔……什么什么东西……”韩潜兀自捂着肚子,脸皱成一团。哎哟,好疼啊……
“邪术士!这不是千面罗刹!你召来的是什么东西?”齐云锦面露惶恐,尖叫起来。
韩潜闻声,猛地抬头。
只见正前方,一团漆黑的影子从他布下的血阵陷阱中钻出来,膨胀再膨胀,转眼间,变得巨大。哗啦一声,黑影张开,赫然是一对巨大的翅膀!
漆黑的羽翼之下,一名浑身黑衣的男子缓缓直起身,头一转,朝他们看过来,黑紫色的眼眸里,妖光乍现,神色阴冷。
“邪魔!”齐云锦心脏一紧。
韩潜的眼睛死盯着那名男子,突然对齐云锦吼道:“不是实体!快!杀了他!”
齐云锦毫不迟疑,立马掐指念诀,额上碎发浮动,一个“玄”字出现在眉宇之间,手中刷地出现一把青光长剑,光芒四溢。齐云锦手持长剑,挥舞出数道青色剑花,霎时间,青影成片,划破浓稠的邪气。她一个提气,冲上前去,剑尖直指邪魔要害。
“小心!”韩潜在她身后大喊一声。
漆黑的羽翼朝她面门横扫过来,以极快的速度,由不得她躲避。她的呼吸陡然一滞,忽然,腰间一紧,她的身子一晃,避开要害,然而巨大的羽翼还是扫在了她身上,将她扫飞出去。
嘭!
韩潜与齐云锦同时撞在水泥板上,滚落在地,两人都晕了过去,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