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闹翻了(1 / 1)

夜里苏辂琢磨了一下,春宵一刻值千金这种骚得浑然天成的句子,他记忆里只有三个人写得出来,一个是唐朝的诗仙太白,一个是他堂哥苏轼本人,一个是明朝的唐伯虎。

既然他那十分靠谱的金手指把答案给墙了,完全可以反推出结果:这句诗的作者,不是李白也不是唐伯虎,而是他堂哥苏轼!

苏辂很是惆怅。

看来这个世界的子孙后代们从此少了一首脍炙人口的好诗,再也说不出“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么骚的诗句了,他罪过大了!

苏辂内心惭愧无比。

他忏悔三秒,转了个身,很快就睡着了,甚至还打起了小呼噜。

接下来几天日子过得风平浪静,认亲回门之类的事和苏辂没什么关系,苏涣又忙着探亲访友,没空理会平时最喜欢作妖的小儿子,苏辂就无拘无束地到处撒欢。

一天到晚跑得不见人影。

苏辂正在干一件大事。

午后,程家。

这几天苏三娘过得还算不错,她刚回了趟娘家,感觉又可以面对接下来的生活了。

这个时代嫁女很重视嫁妆,程家又是当地巨富,家里为了让她嫁给表哥掏了家里大半积蓄。她在婆家虽然收了不少委屈,还是觉得该隐忍下去,不能让家里人再为自己操心。

苏程两家本就是姻亲关系,她母亲就是程家人;要是因为她的原因让母亲难做,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这天丈夫又出去鬼混了,苏三娘心里松了口气。

她宁愿丈夫出去鬼混,也不希望丈夫回来。她丈夫只要喝点酒,脾气就特别糟糕,平时动辄打人,她要是上去劝,她自己也会遭殃;她要是不上去劝,说不准人就要被打死了。

真要出了人命,谁能讨了好去?

一想到丈夫,苏三娘心里就郁结不已。她做了一会针线活,心里还是不安宁,起身走出院子透透气。

她在院中站了一会,肌肤一片冰凉,却不觉得冷。

她仿佛已经感知不到寒冷,也感知不到疼痛。

有时候甚至会想,要是就这么死掉也挺好,她要是死了,一切就结束了,这一切与她再也没有任何关系,她不用再在回娘家的时候强颜欢笑哄母亲开心。

即便给自己找再多忍受下去的理由,这样的日子还是太难熬了。

年轻貌美的少-妇仰头望着广阔无垠的天空,泪水无声无息地从脸颊上滑落。

咚。

一颗裹着张纸的石头砸在她脚边。

苏三娘一愣,抬眸望去,只见苏辂趴在院墙上,笑嘻嘻地朝她招手。

苏辂打完招呼,指了指地上的石子,比划了一个展开的手势。

他搞完这一系列动作,毫不留恋地从院墙上消失。

要不是石子还安安静静地躺在脚边,苏三娘都以为自己刚才眼花了。

苏三娘擦掉脸颊上的泪,捡起地上的信,倚着栏杆展开来看。

上面列着一串名字。

苏三娘曾跟着母亲读过书,不能说博览群书,字还是认得的,却不知这些名字是什么意思。

堂弟为什么要给她这样一份名单?

苏三娘拿着名单翻来覆去地看,终于看出点门道来:这些人看起来都是女人,而且从后面跟着的称谓来看很多还当上了太后或者诰命夫人。

更多的,她就不知道了。

她没读过史书,不太了解这些曾经在正史或野史中留下过痕迹的奇女子。

第二天苏辂又来了,苏辂又给她砸下来一张纸,准头依然很好,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脚边。

苏三娘还没来得及劝他别爬那么高,苏辂又跑没影了。

苏三娘展开那张写满人物生平的纸张,整个人顿住了。

原来这些奇女子的共通点很简单,她们都离开了前一任丈夫,再嫁给了更好的人,从此幸福顺遂地过完一生。

到第三天,苏辂给苏三娘扔的是《宋刑统》里关于和离的律法。

这次苏辂扔完也没多留,他把自己小小的手掌背在身后,巡视领地一般大摇大摆地踱着步回了苏家。

在小翠的指引下,苏辂顺利找到了正在读书的苏轼和苏辙。

兄弟俩正,听说姐姐身体有恙哪里能放心。

苏辂没跟着去。

别人姐弟之间说说心里话,他到底隔着一重。

而且要是他堂姐对着两个弟弟都不开口,只肯一个人默默忍受痛苦,那他也没办法了。

他一个半大小孩,能做什么呢?

要知道后世居委会阿姨们曾在实践过程中摸索出一套生存法则:能和稀泥就和稀泥。

主要是在有些婚姻关系之中,虽然丈夫家暴、出-轨、嫖-娼、吸-毒、赌博,妻子依然不离不弃。

她们在事发当场可能哭得很伤心、很无助,可你要是报警把她男人抓起来,她又会跳起来抓花你的脸。

女人要是自己拎不清,谁又能帮她们做决定?

看他堂姐对堂姐夫的态度,再忍下去估计不是自己郁结而死,就是被人折磨死。

有些事说起来很难,做起来却很简单,往往只差临门那么一脚。

但愿他堂姐能够作出决定吧。

苏辂再次背着小手,仰望天空,唉声叹气。

他小小的肩膀,承受了太多不属于他的重量!

他本来可以很单纯、很快乐,是他的善良和聪敏耽误了他!

苏辂回到老家眉山的半个月后,发生了一件轰动眉山的大事——

苏家和程家闹翻了!

苏家,这两代出了好几个进士,是眉山有头有脸的人家。

程家,富甲一方,枝繁叶茂,是当之无愧的地方豪强。

苏程两家二度联姻,本应亲上加亲,现在居然闹翻了,谁能不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一打听,很快都知道了事情经过:苏家老三苏洵,带着两个儿子去程家把女儿接了回家,并宣布女儿和程家那小子的婚事作罢,他与前女婿一家再不往来!

这干脆利落的操作,连苏辂都看得目瞪口呆。

没办法,苏洵年轻时就是个暴脾气。

现在也还是。

那日苏轼和苏辙去见苏三娘,苏三娘一见到两个弟弟,就止不住地落下泪来,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受的磋磨都讲了出来。

苏轼和苏辙气愤不已,回来把姐姐在程家的遭遇一讲,父子三个都红了眼睛,二话不说一起上阵去把人抢回家。

和离手续可以慢慢走,人得先接回来。

女儿再在程家待下去,说不准哪天人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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