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燕望着我.一脸的无可奈何.“罢了.你若真要去就去吧.反正这案子也是一直沒有眉目.再去细问问也好.”
我欢呼雀跃.虽然这只是一次案情巡查.但在我眼里却如同是跟黄明燕的一次绝佳的二人独处机会.他竟然纵容了我的念头.这简直让我不敢相信.
“不过是去查案子.你至于开心成这个样子.还是说你心里一直都在盼着羽王离开.现如今美梦成真.所以雀跃.”黄明燕随我站起身.却忽然提起这么一句.
我瞪过去.刚有点独处的暧昧气息.他倒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为了装作我们二人真的只是寻常夫妻.并不是官府來客.黄明燕竟跟刑部借了一辆牛车.说这道具比较形象.容易让刘夫人相信.
我咂舌.小声道了一句:“夫君啊.这车是不是寒酸了点.你且看看咱们身上的衣裳.可跟这牛车相匹配.”
他听了我这话.还真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而后坐上牛车道:“娘子此言有理.为夫这么一琢磨.你这身打扮还真是跟这牛车特别相称.”话罢.他还哈哈大笑了一番.
我低头望着自己这件穿了三日的衣裙.上面已有零星汗渍.想必就是我昏睡时身冒冷汗留下來的.也不怪他这样说我.
不过他还会跟人开玩笑.这倒是难得见到.
我坐在牛车之内.他则是在前方赶牛.这牛车破的连个车帘子都沒有.却被黄明燕称之为真实.
“堂堂燕王殿下竟然还会赶牛车.真是让我佩服不已.”我发自内心的赞叹着.你若说他是会骑马.一点也不足为奇.可这牛车跟他的身份着实不相符.我都是这辈子都一次坐牛车呢.
黄明燕一边赶牛一边道:“这算什么.再苦再累的活本王也做过.十一年前本王曾为敌国质子.吃过的苦头不少.可现如今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他的语气有点沉闷.却让我倍感好奇.
赫赫有名的燕王殿下竟还做过他国质子.这事儿我怎么沒听说过.怪不得黄明燕现如今性情如此沉稳.原來是少年时期磨练出來的.想到这儿.我看他的眼神不禁更加痴迷.
牛车走的沒有马车快.可毕竟都在燕京这一方城内.赶到城西刘家的时候.不过大半个时辰.天尚且未黑.
黄明燕跳下牛车.向我伸出一只手.要扶我下來.
我见到此状.连忙将手递给他.明明自己也能跳下去的牛车.现如今却偏要他扶着借力才能下得.
这都是惯出來的毛病.可却是一种得了也开心的病.
“你别笑得这么欢实.一会刘夫人若是看到你这么开心.怎么会相信我们是从外乡赶來迷了路的客人.”黄明燕刚对我温柔一些.便又开始泼冷水.
我鼓了鼓双腮.努力让自己把笑意憋回去.还在心里对自己说:楼素素.有点出息.你都嫁给他了.日后的恩爱日子还长着呢.办正事要紧.
这么想着.这笑容也就憋回去了.
“我去敲门.”我自告奋勇地跑到大门前.深吸一口气.然后抬手使劲儿叩了叩门.
敲了三声.门里却沒有任何回应.难道是刘夫人沒在家吗.
我又使劲儿叩了三下.终于听到里面传來脚步声.大门被拉开.走出來的却不是如我料想一般的老妇.而是年纪跟我差不多的姑娘.
“你们敲门有事吗.”那姑娘警惕地盯着我们瞧看.像是要用目光在我身上钻出一个窟窿一样.
“叨扰姑娘了.家乡大旱.寸土不生.我们夫妻二人本是來这皇城投奔远亲的.却不想迷了路.不知进城该是个什么方向.天色渐晚.附近似乎沒有客栈.可否行个方便.麻烦在您这儿借住一宿.明天一早.天亮了我们就走.”我放低了语气和姿态.故意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也不知道演的像不像.但我倒是真怕她将我赶走.毕竟最近的客栈距离这儿.赶牛车不过一刻钟.刚才來的路上我都瞧见了.所以说.我这谎其实撒的并不高明.
沒想到.这姑娘倒是沒有拒绝.直接敞开大门请我们进门.方才她不过探出个上半身來.我沒看到她的装束.现在才发现她腰间系着孝带.乃是重孝之礼.原來她就是刘夫人.
这刘夫人尚且如此年轻.她的夫婿想必也是正当壮年.那凶手该是个多么有力气的人.能够在天黑之时以极短的时间杀害壮年男子.而后砍去头颅.再逃离案发之地.更奇怪的是.现今已经发生了这么多起命案.竟然刑部沒有在案发现场发现任何可疑人士的踪迹.也当真是见了鬼了.
刘夫人引我们进到屋内喝茶.院子不大.但也看得出日子过的还可以.起码还是有正房客房之分的.屋内供了死者刘氏的牌位.白蜡一直燃着.像是烧之不尽.
“不知夫人家中有丧.此时却还无端叨扰.是我们夫妻二人失礼了.若是不介意.能否让我们夫妻为您的夫君上一炷香.”黄明燕如此说着.随即便得到了刘夫人的感激和准许.
我跟在黄明燕身后点燃了一炷香.对着灵位摆了又摆.而后上前将香插在香炉之内.顺道随意扫了一眼那供桌.
不对劲儿.这白蜡还是整只.沒有任何蜡油滴落在桌子上.这就说明这两根蜡烛是刚刚点燃的.难道这刘夫人是在听闻了我的敲门声之后才点的白蜡吗.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黄明燕有沒有察觉到这一点异常.我并沒有在他的脸上看到任何异样的变化.便也只好努力做出沉痛的模样.哀思这位可怜的死者刘焱.
“谢谢你们了.桌上有茶和点心.你们自便吧.方才我看到门外有辆牛车.应当是你们夫妻二人的吧.停在外面若是让他人看见.以为是无人要的牛车.就该被偷走了.你们等等.我去门外帮你忙栓牛车.”刘夫人的语气十分和善客气.似乎对我们并未产生丁点戒心.这倒是还让我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那便多谢刘夫人了.您真是个善良的好心人.”人家既然好心收留我们.我自然该语气客气一些才是.所以尽可能的讲着一些讨好她的话.
她苦笑.然后喃喃念了一句.“只可惜这世上的好人总是沒好报.”而后便转身离开了.
这句“好人沒好报”指的是她惨死的夫婿.还是现今孤零零的她自己.
我见她走远.连忙观察着屋内的陈设.想看看可还有什么其他异样的地方.可除了那刚点上的白蜡有些稀奇外.其余的东西一切如常.
“夫君.我问你件事儿.你可不能跟我急.”我对黄明燕说道.
黄明燕抬眼看我.语气有些谨慎.“你又想要打探什么秘密.”
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什么碎嘴婆娘一样.寻不到人家的秘密便沒了活着的乐趣.不过我接下來问这事儿可能还真是牵扯到了黄明燕的秘密.“当初月如刚死的日子里.你是个什么心情.”
黄明燕也是痛失过所爱的人.他应该最是了解当前刘夫人的心情.既然我怀疑刘夫人可能会是真凶.那就应当先从细节入手才对.
例如说.一位刚死了至爱的人.应当是个怎样的心情.
他抿唇.愣了一会.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而后对我道:“我当时就恨自己不是我自己亲手要了她的命.然后一命抵一命.我就能找个理由陪她死.”
我惊住.料到月如是他的心中挚爱.却不想这情分已是到了生死相随的地步.“那你可有为她守孝.虽然你身份特殊些.可到底也会按照规矩來的对吗.”
“沒有.若是我一直在为她守孝.怎么可能跟你拜堂.”黄明燕接下來的这句话却又一次将我噎在原地.
我使劲儿摇了摇头.将私人感情暂且摘除于脑海.专心致志的來分析这个案子.或者说.是刘夫人这个人.
照此來说.刘焱突然被人残害.留下刘夫人独自一个人.她应当是愤怒的.无论是对于杀死刘焱的凶手而言.还是对于她的夫君突然离开了她.使其无依无靠.都是值得愤怒的理由.越爱.便越恨.恨她自己找不到真凶.恨往后的日子里她再也见不到刘焱这个人.
但为什么在我们为刘焱的牌位上过香后.我从刘夫人的脸上却只看到了无可奈何.不是愤怒.不是怨恨.甚至不是思念.她那张面容上写满了‘无奈’二字.那眼神却是望着我们.而并非看向我们身后刘焱的牌位.
这不是有些奇怪吗.如此一來.我便更是怀疑起刘夫人來.
思虑之间.刘夫人已经从门外走进來.她的脸色似乎比起刚才略微阴沉了一些.也许是我过于敏感.她的表情压根就沒什么变化.
“天黑了.你们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们做.”她热情地询问我们.那脸上还挂了一丝浅浅的笑容.也许刚才真的是我眼花看错了.她并不曾转换脸色.
但是她刚死了夫君沒多久.哪儿來的招待客人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