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本有菩萨心肠,您就随便帮我们准备一些吃食就好,能够填饱肚子即可,”我心中倒是巴望着刘夫人可以快一点去帮我们准备吃食,以便我再细瞧瞧这屋内都有什么奇怪之处,
刘夫人浅笑,道了一声:“你们舟车劳顿,燕京的天又越來越冷,应该吃些暖胃的食物才对,我娘家是苏城人,所以我做的阳春面好吃又地道,你们耐心在这儿等一会,我去厨房给你们下面,”
“劳烦夫人了,真是不好意思,净给你添麻烦,”我施礼回答,心里却暗自生疑,苏城乃是南楚之地,她却大老远的从南楚嫁到大明国來,可是有什么个中缘由吗,
“不劳烦,我这一个人平时也沒什么意思,能有人來陪我吃饭聊天也是乐趣,”刘夫人摆了摆手,笑着回答,然后只身去了厨房,
我跟到门口,见她人已走远,当即回屋观察这供桌,此时蜡油已经滴满供台,桌上的祭奠点心也已经落满浮尘,还有那盘子里的苹果,已经干枯萎缩,我神手在那苹果上面捏了一下,那果子已经蔫瘪,看样子是放了好久了,
还有,那香炉内沒有什么香灰,除了我刚才跟黄明燕点上的那几株香,我却沒看到什么新燃尽的碎香,
“你怀疑刘夫人是真凶,”黄明燕半天沒说话,却突然如此开口询问我道,
我点了点头,指着那供台上的东西道:“你看,这蜡烛是在我们进屋之前刚刚点上的,这香也是许久未燃,她夫君刚死不到一月,还在服孝之期,这些事情她难道会忘记吗,你再看着碟子里的点心,灰尘都落了一层,那果子都已经腐烂掉了,说明至少有个十來天她都沒换过祭品,不奇怪,若真说是家中穷酸可好,你看她的衣着打扮,像是沒钱的样子吗,制作她那裙子的绸缎只怕比我身上这套还好,”
“你说人死了之后,还能听到别人说话吗,”黄明燕沒理会我的分析,忽然沒头沒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可是他又想起了亡妻吗,想到这儿,我不禁沒好气道:“人死了就是死了,哪儿能听到别人说话,如果人死了都跟或者沒区别,那还谈什么生死之观啊,”
我说谎了,之前我也许还是真的觉得人死如灯灭,无鬼无魂,无灵无念,但自从我这一次昏迷之后,见到了那个跟我长相一样,手上有红色胎记,且自称为楼素素的人时,我忽然就相信了人死后会变成鬼,
我觉得那个楼素素就是个鬼,而我是人,她是我死了的模样,我是她活着的前身,
虽然我心里相信,但我却不希望黄明燕相信,因为如果他相信人死以后会变成鬼,他就会觉得那个名唤为月如的女子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像是从未离开过一样,每个人心里属于相思的位置上只能装下一个人,他若是心里装下了月如,就再也沒位置來装下我了,
他听了我的话,轻轻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不然刘焱若是听到你的这些念头,无论刘夫人是否做出了不敬不仁之事,他九泉之下都会难过,”
我一愣,沒料到他竟是这样想的,的确,死者为尊,我当着死者的牌位评说其夫人的是非与否好像不大地道,
“刘夫人不会是凶手,”黄明燕复而开口,说出这话的语气却是笃定,而非猜疑,
我不解,都是初相见,纵然她善良包容,待人宽厚,也不能真的证明她就不是害人凶手啊,的确砍人头颅之事凶残至极,不像是一位女子能够做出來的,但是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知道女人就不会心狠,照我看來,女人心狠手辣之时更甚于男人,她不狠,只是因为还沒逼迫到绝路上,
“城东王屠户死时,刘夫人正在刑部之内,哪儿來的分身之术再去杀人,更何况,如若她真的想要害死丈夫,大可以选择毒杀的方式,为何要选择砍掉其头颅这种凶残而又麻烦的杀害方式,根据刑部调查,他们夫妻二人异常恩爱,绝对不存在刘夫人想要害死刘焱的可能,”黄明燕如此说道,
王屠户死时刘夫人在刑部,这事儿我又不知道,否则哪儿至于说出这么傻得冒泡的话呢,可这顶多只能证明刘夫人并沒有亲手杀害王屠户,并不能证明刘焱的死跟她毫无关联啊,“燕王,你可还记得仵作查尸肯定这几具尸体为同一人谋害时的理由吗,他说的是因为死者脖颈处切口痕迹相同,所以猜测是一人所为,但有沒有可能这几人的死并非是同一人所为,只是他们使用了相同的作案工具,而又是模仿了前面案件的作案手法呢,”
黄明燕深思后答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对啊,所以纵然刘夫人不是直接凶手,也有可能是帮凶啊,毕竟她还这么年轻漂亮,根据口供來看,她比死者刘焱的年纪小了许多,也许是为了贪图钱财,或者外面又有了其他相好的人,于是跟奸夫共同谋财害命,不也是有可能的吗,”我不知道刘夫人到底多大年纪,可应当是跟我差不多的,可那死者已经三十多岁了,两人说來怎么着也是相差十岁,能有什么感情,
黄明燕皱眉,“素素,你推理案件的时候不能太过于主观了,你的思绪都在主导着整个案情的发展,你沒察觉吗,”
“什么意思,”
“你从进门的时候,就觉得刘夫人的年龄小于死者,两人并不般配,所以心里便已经认定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好,为假设刘夫人杀害死者增添了一个主要动机,接下來你进屋后便开始下意识为这个作案动机寻找相符证据,当你看到这供台上的白蜡刚刚点燃,就已经肯定刘夫人心中有鬼,是因为她不爱死者,所以才不在意为其供蜡,而后來的点心、水果、香炉都是同理,这一切都是你的认定,而并非真相,”黄明燕毫不留情的一一否决了我的念头,
“那真相是什么,”我不甘心,这些细节难道毫不重要吗,
“今日來这儿就是查找真相的,在沒有查找到事实以前,不不要盲目的去相信什么,也不要盲目的去否定什么,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出去一下,”黄明燕说完这话,便撇下我,自己走出门去了,
还说我呢,他难道就沒有什么先入为主的观念吗,否则他怎么就那么固执的相信刘夫人不是凶手呢,我正嘟着嘴靠在桌子前发呆,却突然见刘夫人站在门口望着我,
刘夫人是來唤我吃饭的,却见屋内只有我自己在,于是询问我道:“怎么只有你在,你相公呢,”
“他肚子疼,去茅厕了,沒跟你打声招呼,也真是不好意思,”我尴尬地笑,
她脾气很好,人也温和,自然不会因为这点事介意,她邀我们去偏堂吃饭,说是对着这供台吃饭自然也会沒心情,影响食欲,
这话说起來像是在为我着想,可我心中又是难以理解,她只怕心里也真的是这么想的吧,看着她夫君的灵位,所以影响食欲和心情,
此时刚巧黄明燕回來了,难得他跟我心有灵犀,竟也说自己刚才去了茅厕,
來到偏堂,刘夫人早已经拜上了三碗阳春面,两大一小,两碗大的说是给我跟黄明燕吃的,她吃小的就好,
“胃口不好,吃不了太多东西,你们快尝尝我的手艺如何,”她慈眉善目的模样宛如我们的老友,可偏偏她如此年轻,让我觉得她所讲的每一句慈善之语都颇有虚伪之意,
阳春面很香,上面还卧了个鸡蛋,我吃着面,忽然也想起南楚家乡來,虽然我不记得,可我想着,在家的时候,娘肯定也总给我下面吃,
食完了面条,我帮她一起将碗筷端到厨房,为了表示感谢,我便声称要來洗碗,
她拗不过我,所以沒有拒绝,可是我沒洗过碗,手下一滑,却还摔碎了一个,
“沒事儿,岁岁平安,这家里也该有点好消息了,”她缓缓蹲下身去拾捡碗的碎片,我不好意思地跟她一起捡着,尴尬地笑了笑,
今日前來沒找到什么真相,倒是给她平白无故添了不少麻烦,
饭后,我对她道:“天快黑了,我跟你一起给你夫君烧点纸钱吧,以此來表达谢意可好,”
她摇头说不用,“纸钱我早就烧过了不少,够他花些时日了,屋子里已经沒有纸钱了,再说了,那东西烧起來怪呛人的,全是烟,不烧也罢,”
我此刻真是希望黄明燕在这儿,看他若是听到了刘夫人的话,还会不会说我猜忌她是凶手一事乃是诬陷,
可是我的脸上并沒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她浅笑,我便也随着她浅笑,之后,她为我们安排了留宿的客房,嘱咐我们早点休息,
“你刚才突然跑出去,可真的是去茅厕了,你不是说找真凶去了吗,”屋子里只剩下我跟黄明燕两个人,于是我便毫无顾忌地开口询问他,
“真凶是个男人,会轻功,身手矫健,”黄明燕一边倒茶一边说道,
这下轮到我愣了,他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上茅厕时,得到了神仙点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