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远和刘连生并排站在野田正人的大营里,听了方文远的叙述,野田正人气的狠狠的将自己手里的茶杯摔在了地上,“狡猾------,可恶------”野田正人气的语无伦次,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心里的愤怒。
“真是想不到!”渊彦一郎也是啧啧称奇,“想不到他竟会反其道而行之,害的我们南辕北辙,差点绕地球转了一个大圈。”
“只是------”渊彦一郎好像想到了什么,“他这不是自己钻进了我们的口袋,其情形比牛背山好不了多少。”
“他这是饮鸩止渴!”刘连生插嘴道,“只是逃过了一时,我看他伸头缩头,早晚也脱不了挨这一刀!”
“只是有一件事情,我始终想不明白。”显然野田正人也是绞尽了脑汁,“当时我下令大军全力向北追击,而此时学生军却是向南逃窜,就算他们身上穿着帝国士兵的军服,说着一口足以以假乱真的日本话,但两军对头,不可能一点也没有引起我军的怀疑啊!”
“这个------”方文远欲言又止,刘连生急忙接过话茬,“还是由我来向皇军禀报吧!这个可恨的方文山,他真是狡猾的紧,他先放出前沿哨,一旦发现皇军的踪迹,他就立刻命令学生军全体调转头来,改向北走,等我军追上之时,还以为是自己的部队,寒暄一番,便会毫不犹豫的掠过去,方文山等皇军走远了,再转会头来向南走,等再碰上皇军,他又故伎重演。如此两次三番,他竟神不知鬼不觉的从我们的包围圈里逃了出来,只可狠那可恶的方文山,派了一个该死的大个魏大包跟在我后面,刀头就指在我的脊骨上,只要我稍有动作,他便立马就送我上西天,有些人倒是自由自在-------”刘连生说着眼神瞟向方文远。冷嘲热讽的道:“只是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不鸣枪示警,我怕他是与共产党藕断丝连,对学生军还抱着老大的感情呢!”
“你说什么?”方文远一把抓过刘连生,怒气冲天的吼道,“我要是同情学生军,要是心里还挂着共产党,就不会和野田君联合设下陷阱,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送出精确的情报,倒是你刘连生,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东西,若不是我执意要带你回来,天晓得我弟弟会怎么整治你。”
刘连生扯着方文远抓住自己衣服的手,吼叫道:“凶什么凶?这个我可不领你的情,我就是牺牲了,也是为大日本帝国而死,为大东亚共荣而死,野田君是不会忘记我立下的功劳的,就算我死在方文山手上,也是一件名垂千古,光耀门楣的事!”说着猛力一挣,挣脱了方文远的双手,对着方文远狠狠吐了口唾沫。
“好了!”屋里传来野田正人低沉的声音,“两位都是大日本帝国的功臣,都为大东亚共荣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皇军必会对两位加以重用,鉴于两位在剿灭学生军的行动中做出的巨大贡献,我决定,奖励两人每人一根金条,另外,从今天起,由方文远君担任开平城防警备司令部的司令,希望你能竭尽全力,训练出一支能够打硬仗的城防部队。”
“是!”方文远挺直身子,敬了个军礼,一旁的卫兵托上警备司令的军服,方文远双手接过,眼里含着泪,又敬了个礼,“我方文远一定为大日本帝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野田正人点点头,目光又转向了刘连生,“刘君,从今天起,特务队队长的位置,我就交到你的手里,你不会觉得有点大材小用吧!”
“多谢太君!”刘连生双手抱拳,一躬到地,“太君尽管放心,从今天开始,那些反对大日本皇军的不开眼的家伙,我不管他是中央军,晋绥军,八路军,新四军,还是什么学生军,也不管什么共产党还是国民党,总之我是见一个逮一个,是宁杀千人,也绝不会让一个人漏网。”
野田正人拍拍刘连生的肩膀,“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他说着又转到方文远跟前,问道:“刚才刘君说的事情,不知方君作何解释。”
方文远知道野田正人心细如发,绝不会善罢甘休,心中早就想好了说辞,“自从牛背山营救行动失败以后,我弟弟再琢磨廖正辉最后时刻送给他的情报,他已完全识破了我的身份,派了一个叫冯小波的人在暗地里监视我,这人身材虽然并不高大,但脑瓜却是机灵的很,我当时的处境,确实比刘连生也好不到那里去。”方文远说完低头一声叹息,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说辞能否平释野田正人心中的疑虑,但凭心而论,当时他对学生军确实是抱有很大的同情心。
“哼!”刘连生冷哼一声,“一派胡言!”“好了!”野田正人见两人又要掐架,赶忙制止,“这一页就此翻过,以后谁也不准再提,只是,关于学生军下一步的突围方向,不知二位有何想法?”
“这个------”刘连生刚要开口,却见野田正人的目光最后却落在了方文远的身上,只得无奈闭嘴。
方文远叹了口气,“这是一步死棋,我实在看不出如何能解,北面是我们野田师团的主力部队,人数足有两万之众,料他们不会自取灭亡,而南面则是皇军在开平的大本营,势力一点也不必北面差,他只能在东西两面做文章。东面是板桓师团的大部队,学生军也只能是飞蝇扑火,倒是西面,人数虽只有四千,却是板桓师团的王牌部队,战斗力足能以一顶十,综合而论,摆在我弟弟方文山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条。”
“等于没说!”刘连生在一旁嗤之以鼻。“刘君有何高见?”野田正人转过头来,看着刘连生,刘连生苦笑着摇摇头。
野田正人又转向了方文远,“真的只有死路一条吗?”他知道,在这个时候最了解方文山的还是他的哥哥方文远。
方文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要说活路------”方文远咳嗽了几下,压低嗓音道,“也不是没有,设身处地的想,如果现在站在学生军面前的人不是我弟弟而是我,而我却要带着这三四百人冲出几万重兵围困的包围圈,那么-------,也只能在身上穿的日本军装上做做文章了。”
野田正人点点头,“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方文山浑水摸鱼,蒙混过关,他这招可是百试百灵,屡试不爽啊!要是再让他钻了空子,我皇军颜面何存!”
“可有什么对策?”渊彦眼一郎顺着方文远的思路往下问去,“这个------”方文远吞吞吐吐,野田正人看出了他心中的疑虑,大声鼓励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这个------”方文远思索了半天,心里在努力找着措辞,一旁的刘连生冷哼一声,“有屁就放,卖什么关子。”
方文远没有理他,整顿了一下思绪,“我弟弟这招以假乱真,叫人防不胜防,若想识破他的计谋,只有一种方法-------”方文远中指在半空中一点,屋子里三个人的眼睛都盯在方文远身上。
方文远点了点头,似是下了最大的决心,“我们只能-------改变皇军军服的颜色。”“什么?”野田正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这个------”渊彦一郎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方文远也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有多么的惊世骇俗,赶忙解释道:“只有这样,才能使学生军无处遁形,虽然对天皇皇威有所冒犯,但我们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这个-------”渊彦一郎惊得语无伦次,“单是我们野田师团倒也无所谓,关键是板桓师团--------,师团长板桓一郎是个顽固而又固执的家伙,他要是知道这个主意,非枪毙了你不可!”
野田正人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一脸肃穆的板着脸,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显然,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难题。
屋里安静的令人窒息,连喘气的声音似乎都能震碎人的心脏,刘连生使劲喘着粗气,口张得老大,方文远笔直的站在原地,脸上的汗顺着头发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板上,渊彦一郎不住的摇着头叹气,“这是个疯狂的计划,这个计划也足以让人疯狂!”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野田正人身上。
野田正人脸上也是流着汗,可他顾不得用手去擦,他已心无旁骛的扑在了这个问题上,过了好久,他才悠悠的道,“给我表哥致电,让他马上过来,就说有要事相商。”
渊彦一郎摇摇头,“你终于还是认可了这个计划,板桓君是个死脑筋的人,我看你还是不要抱多大的希望。”
过了几十分钟,一个大腹便便的日本军人,挺着军刀,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板桓一郎是个急性子,同时也是一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他走进营帐,盘膝坐在地上,依旧保持着传统日本人的习俗,野田正人也只得离开椅子,盘腿而坐。
“急急忙忙找我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板桓一郎始终是口无遮拦,一进营帐就开门见山。
“是关于学生军的最新情况!”野田正人如实回答道。“你们抓住方文山了?”板桓一郎脸上闪过一丝笑容,显然学生军在他的心目中也有着极大的份量。
“没有!”野田正人摇摇头,板桓一郎立马变了颜色,眼角闪出一丝不屑的目光,“区区几个毛孩子,真反了天了!”
“方文山狡猾的紧!”野田正人解释道,“他们利用身上我军军服的掩护,竟然瞒天过海的从我们的包围圈里混了出去,接着他又反其道而行之,他知道我们肯定往北追赶,所以故意往南行进,我们南辕北辙,只能徒手而归。”
“八格!”板桓一郎咬牙瞪眼的抽出军刀,将眼前的椅子劈成了两半,然后又还刀入鞘,脸上回复了平静,“难道就没有办法对付他们了吗?”
渊彦一郎和野田正人对了个眼色,站起来道,“他们身上穿着从我们这里偷来的军装,又说着一口足以以假乱真的日本话,掺在我们的队伍里,真是叫人真假难辨啊!”渊彦一郎故意拖着长音,借以引起板桓一郎的注意。
“真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板桓一郎摇着头,“狸猫换太子,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啊!”“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渊彦一郎试探着说道。
“既然有办法,为何不赶紧行动?”板桓一郎训斥道。渊彦一郎和野田正人交换了一下眼色,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这个足以让板桓一郎崩溃的计划。
“唯一的办法------”渊彦一郎故意吊起板桓一郎的胃口,“就是改变我军现有军服的颜色!”“这绝对不行!”暴怒的板桓一郎就像一头战斗的狮子一样从地上跳了起来,因为愤怒,他的全身都开始剧烈的颤抖,“这是------”板桓一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是帝国的耻辱,是对天皇陛下的最大亵渎,我们堂堂帝国的国威,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学生军而损失殆尽。”
“可是------”渊彦一郎上前一步,劝道,“他们就像掺在黄豆里的沙子,我们根本就分不出来,既然我们无法改变沙子的颜色,只能从黄豆上动手。”
“他们只有几百人,就像是受了惊吓的小老鼠,我们犯不上大费周折,还是由他去吧!”板桓一郎显得无可奈何。
“中国有句俗话,”渊彦一郎不想避开话题,继续往下引导,“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况且方文山这只小蚂蚁的本事,我们也不是没见识过的,我们若撒手不管,放虎归山,他日等他们卷土重来,就不会是亵渎国威这么简单了!”
板桓一郎摇摇头,脸上的肥肉顺着他硕大的脑袋左右晃动,显然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为了一个小小的学生军,就擅自改变我军军服的颜色,若传到国内去,单不说那些政客们会如何议论我们,就怕军部------”板桓一郎叹了口气,“容不下我们呢!”板桓一郎显得忧心忡忡。
“可实在没有其它的办法啊!”渊彦一郎也发着感叹,“可我们这盘棋走到现在,就差这一步。”
板桓一郎还是摇摇头,显然是陷入了沉思,“这是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奇耻大辱啊!现在要发生在我们身上,愧对天皇啊!”
板桓一郎的话中出现了转机,渊彦一郎趁热打铁,“中国有句老话,叫两害相权取其轻,对于剿灭学生军这件事来说,我们做出这点牺牲也是值得的。”
“你怎么看?”板桓一郎抬起头来,注视着久久未曾发一言的野田正人,野田正人咬了咬牙,“切腹之患,不容有失啊!”
板桓一郎点点头,“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无话可说!”说着叹了口气,显得无可奈何。
“板桓君但请放心,这一切我们都做了精密的部署。”渊彦一郎规劝着板桓那颗不安的心,“我们将军服的颜色改为白色,对下面就说,因为支那夏天天气炎热,为防中暑,暂时缓解一下,只要我们部署得当,保准不会传到东京那帮人的耳朵里去。”
“你们看着办吧!”板桓一郎对众人的劝说毫无兴趣,摆摆手,满脸愁容的走出了营帐。
渊彦一郎和野田正人对了一下眼色,两人脸上都漏出会心的笑容,“我这就去布置,先失陪一下。”说着向众人行了个礼,弯腰走出军营。
野田正人回过身来,看着站在身前的方文远和刘连生,赞许道,“方君的妙计,待日后再行赏赐,两位若没有其它事情,就请各行其职吧,到你们的新岗位上去看看,为剿灭学生军出一份力吧。”
两人躬身敬了个礼,退出帐去,可不一会儿方文远又转了回来,野田正人看着杀了回马枪的方文远,面无表情的道,“我不是说了吗,方君的功劳,日后再行赏赐。”
“我不是为这个来的。”方文远看起来也是满腹心事,野田正人诧异的看着他,一扬手道,“你我虽然国籍有别,可我一直把你当成志同道合的兄弟,有话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方文远整理了一下思路,“你我先前曾有约定,我助你剿灭学生军,你保证不会伤害我弟弟一根寒毛,可刚才在布置作战计划的时候,你却并未提及。”
“这个方君但请放心,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野田正人绝非是食言之人,这点我早已知晓渊彦君,叫他小心布置,方君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野田正人脸上现出不悦之色。
方文远没有说话,心里显然还是不放心,“方文山是我唯一的弟弟,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敢向野田君保证,我弟弟现在也是赶鸭子上架,下不来了,野田君若能留的他性命,我一定能劝说他规投皇军,为大东亚共荣事业效力终生。”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野田正人也意识到方文远不是一个三言两语就能打发走的人,“你弟弟胆大心细,机智过人,我一直非常欣赏,你放心,我跟他虽然打了这些年的仗,但心里却丝毫没有怨恨,中国有句老话,叫英雄惜英雄,我想你弟弟现在可能也是这个心情,我们二人他日若能合璧,必将是一往无前,战无不胜,若有此搭档,今生何憾啊!”野田正人说的十分真诚,方文远半信半疑的退了回去,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但愿你不会食言!”
方文远刚出去不久,野田正人的门口里又冒出一个脑袋,“刘君,有什么事?请里边说话。”野田正人叫了一声,那脑袋转了一个圈,却是刘连生,满脸陪笑的走了进来。
“刘君可有军情?”野田正人劳累了一天,也是心情不佳,想快速打发走这个不速之客。
“没有,”刘连生点头哈腰,满脸陪笑的道,突然面色一变,沉下脸来,郑重的问道,“皇军真的打算留方文山一命?”显然野田正人适才跟方文远的一番对话都被刘连生听在耳里。
精明的野田正人没有正面回答,反使了个回马枪,“你与方文山待在一起的时间不短,这个人,你怎么看?”
“您千万别听方文远的,”刘连生是毫无心机的直性子,不等野田正人开问,他便竹筒倒豆子的说开了,“方文山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指望他回头,门都没有,他跟方文远这个墙头草可不一样,我跟他相处了这么久,对于他的评价,我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他也不回头’,跟我一样,也是一根筋,一条路走到黑的家伙,明知是条死路也要走下去,明知是火坑也要往下跳,那就是一头捂着眼推磨的驴,你还指望他能回头!”
刘连生叽里吧啦的一大通野田正人却没怎么认真听,他知道刘连生对方文山的惧怕,已到了老鼠见了猫的地步,是时候该宽慰一下这个下属了,“子弹无眼,战场上瞬息万变,至于能不能活命,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刘连生点点头,嘴角漏出了一丝笑容,“太君的意思我明白了,不打扰您休息了。”说着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窗外传来刘连生一阵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