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虽不似丹穴到天宫那般远的叫人不想动弹,但到底也该有一段路程。算算时辰,我拿了块不大不小形似鸳鸯上下通透的美玉,打开了房门。
将将抬步踏出门栏,阿庄的小身影便现了出来。
我有些惊讶。
阿庄起的这般早倒还好,一年上头也总有那么几次。我惊讶的是,阿庄身后那只,白泽。
莫不是昆仑的那只白泽争气,繁衍后代的能力极强,以至于如今白泽已不再稀有,得以让我总是遇上?
“姑姑,你快些过来看看这白泽。”阿庄轻轻顺着白泽的毛,“姑姑虽然老的不像样子,我猜你也没见过白泽吧。”
我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敢情在阿庄的心里,我已经是老的不像样了?
扶了扶有些歪掉的美玉,我回道:“倒也曾遇上过两次。”
第二次是不久前,在姑瑶。第一次是在昆仑,与墨洵。
因得我功课实在太差,所以等未獒都已从钟鼓离开,我仍旧没拿到师父手中的下山令牌。其余倒还好,御剑造物我都能排个一二,只是那本本诗经,我连多瞧上一眼的机会都没有——总在翻开的一瞬,眼皮就掉往了地上。
墨洵是第一个完成学业的,一本书在他手上不过两遍他就已经熟透。他也曾用心教我,奈何他的脑袋只是他的脑袋,就算起先我是一腔热血干劲满满,也耐不住书中的枯燥,总是以昏昏欲睡结尾。
耐心好无人比得上墨洵,这个法子不行,他又能想出其他的法子来激励我背书。去见白泽,便是其中的一种激励。
那日天气很好,我见他手中拿着本《往生论》从不远处走来,琢摸着该想个什么法子来躲了这场灾难。
于是我就躺在了地上,捂着肚子哼哼哼哼着。彼时我丝毫没想到我不仅是个女神仙,还是个身份不低的女神仙,没想我这样胡乱的在地上躺着,实在是没成个体统。
墨洵将我自地上扶了起来,“如此说,今日你是背不得书了?”
我心里一阵惊喜,眨眨眼睛,可怜巴巴的点了头。
墨洵又道:“如此说,那昆仑的白泽,你也不能去见了。”
不需要墨洵多言,我已然明了他的意思。
一把拿过墨洵手里的书,我立刻原地复活,坐在一旁乖乖的念出了声。
墨洵悠闲的将茶杯放好,替自己斟了杯茶,好笑的问道:“怎么,又不疼了?”
我猛地点头,“不疼了不疼了。佛说往生之论,便已肆……”
墨洵满意的点头,一个时辰后,他将我带去了昆仑。
我早已听未獒说了几百遍的白泽,奈何他有椛术带着,椛术谨遵大哥的吩咐又不肯带我,惹的我只有艳羡的份儿。
白泽并非温顺之物,若是碰到不对的人,定是利爪利齿绝不放过来者。大哥不让我去,也是顾我周全。
我虽想见白泽,但到底还有点儿信不过墨洵。所以我站的许远,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让墨洵先去探探。
想来那时的我真是无法无天,墨洵是什么人?他的身份连爹爹都要礼让几分,我却整日整日处处辜负他的心。
许多年后,我得空回想起这些事,才总算懂了。估计当时我经过离陌一事,对男女之意早已糊涂极了,虽然每番遇上墨洵心中必然澎湃,但我确实没当他是一回事。加之墨洵待我极好,并未拿着若即若离来刺激我,我便更加麻木。
我在墨洵织的温柔里,活了那么些年,实在福分不浅。
“姑姑,你看天上什么在飞?”
我回神,望了望天。
蓝天白云,并无他物。
“是牛,姑姑吹的牛。”
无奈的摇摇头,我伸手摸摸白泽的头,想着兴许又该给阿庄扯些瑶草了。
白泽闭上眼,甚是享受的模样。我心中生出一种亲切之感,又伸手摸摸它的头。
咚…咚…咚……钟声响起,已是巳时。
“姑姑走了,你跟白泽玩会便去通知你爹,让他将白泽送回它原本所在之地。”
阿庄乖乖的哦了一声,我转了身。
东海实在是辜负了我的期望,我心中期许它虽然有段路程,但定不会似去天宫一般。哪知这行了一个钟头,竟还未见它的边边角角。
想我因那天宫的路途远了,几百年都不曾一去,如今竟老远从丹穴到这东海……
我不曾到过东海,一来不愿遇见旧人,二来东海也没什么吸引我的地方。
又一个钟头,我总算见着了海水的影子。抬头望了望天,已是午时偏后,估计我这饥肠辘辘,也讨不到宴席吃。
晚了的,不止我一人。
司命腋下夹着他的司命簿子,老远就唤了声帝姬。我只得停在原地,等他一同进东海。因得身体过分圆润,司命他行路左一偏右一偏,看起来颇有几分南山不倒老儿的形态。
“没想到能在此处遇上,遇上帝姬。”司命气喘吁吁的说着,还算凉爽的天气,他的额头却生了密汗。
我本想好意提醒句让司命他减减肥,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让我想想有多久没见着帝姬了。哦,上次见还是五百年前,你跟墨……”司命停住,转了话题,“大公主可还好?小阿庄,该有稻谷那般高了吧?”
我点头,“嫂嫂还好,劳烦司命挂心了。”
司命嘿嘿两声,我两人都没了言语。
又走了几步,光线暗了些。我正欲捏个火折子出来,忽而听到旁路上传出两个姑娘的声音。
“等了两个时辰,帝姬要来早来了,我们回去吧。”说完,打了个哈欠。
还有人等我,木戈排场做的蛮好。
正要去打个招呼,又听到一个声音,“走吧走吧,想帝姬也不是凑这个热闹的人。”叹气,再道:“她年纪虽不算长,但经历着实令人可叹。你不知道吧,当年她喜欢我们殿下,奈何没比过我们这位娘娘。后又遇了段好姻缘,却活活让那位上神折了寿。”
我犹如被雷劈了一般动弹不得。我与离陌的旧事被提提倒无所谓,我也没必要跟些不知情的人动气。可墨洵……
墨洵在我心中是何等地位,我又岂容得他人说出折寿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