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平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只有这件事,我违了本心,一直没去做。我佩服墨洵,也没把握能给你他那样多的关心照顾。他本可以不去伤苏公子,这样也不必受下那多余的十二道天雷。但我想,墨洵到底还是气不过,他怎能容忍你被逼着拜堂,受此屈辱。你以为我服了墨洵是跟他打架那次吧?事实上,早在听闻他被雷劈的吐了血,我便打心里,服了他。”
我听到此处,眼泪早已不知流了多少。
墨洵给了我多少,我又为他做了什么?
我还记得一个月后他坐在我的小院里,望着我浇花的背影问了句:“千水,我一月没来,你都不问我去了哪里吗?”
连心都没有过,我敷衍的问回去,“你去了哪里?”
我没听到他心里的叹息,一直都没听到。
“所以风姮,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不信墨洵还在,我都信。他怎会将你一个人搁在这世上,我绝不信他会放得下心。你有多迷糊,你有多单纯,他是最知道的。”璃锦知扳过我的身子,对上我的目光,“我不信,风姮你更不能信。哪怕是蛛丝,哪怕是马迹,我们也要寻到他。明白吗?他在等你,一直在等。”
我重重的点了头,再次充满了勇气。
多年后,我才明白,那段时间,为我打气的锦知,究竟有多值得让我感谢。他用他一次次的心碎,替我一次次鼓劲。
回到住处已是深夜,四处都是漆黑,只有白辰的房间,还有微光。
我回头望了望奉语的屋子,终是决定去会会白辰。我总在远处观察他,细细分别他与墨洵的相同与不同之处。而后我发觉,白辰除了一张脸长得像墨洵,喜好性情,甚至连一个动作,都没有与墨洵重叠的地方。墨洵不挑食,酷爱青菜,这白辰却独独不爱青菜。墨洵的脸上总是腊月风霜,白辰的脸上却是三月春光。墨洵说话总是极尽简短,白辰却是事事都能讲得像个故事。
不过,太不像反倒有些不正常。让人觉得他的这些不像,有些刻意为之。
抬手,我欲敲门。
“姐姐。”方才没有一点动静的奉语,此刻就站在了我身后。
她对白辰也忒上心了,分明就睡下了……
一顿,我放下手。转身对上奉语那探究的目光,我呵呵干笑两声,道:“见他屋里还有光,就想着去问问。”
“问什么?姐姐对我的夫君,哪里有些好奇?”
她这是明知故问。
不与她多做口舌之争,我朝前走了一步到达她的身旁,“奉语,许久不见,我们喝一盅,如何?”
我与奉语委实算不上什么姐妹情深,个中缘由,也只是两个字,墨洵。
奉语中意墨洵,奈何墨洵对她却始终不能侧目。我对奉语不太了解,只知奉语的架子端的是极好,你若问起这四海八荒谁最知书,谁最达礼,谁最温婉,谁最随和,大抵总能得到奉语这个答案。我初见奉语时,怕丢了丹穴的脸,也曾处处表现的大家风范,喜性不溢于言表。只是半日下来,累得我是整个人都不好了。然,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我甚是佩服奉语,毕竟始终这样端着,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奉语与墨洵的事我知道的少,除了那回奉语亲自登门,在我这里打听了关于墨洵的一二,便只是听闻。
那时,我尚不知旁敲侧击的奉语对墨洵上了心。
奉语拿出两个小青瓷杯时,我心中是有些想法的,在我们丹穴,没有一户人家不是大碗喝酒。
不过,既是在奉语的住处,便不能随丹穴的规矩来。我端着小青瓷杯,连饮了五杯,方觉解渴,这才道:“奉语,当初你对墨洵,可是真心?”
奉语替我满上,又替自己斟了杯,“姐姐何出此言?”
我转着青瓷杯,任由杯里的酒点点洒在桌上,“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我不过随意问问,倒没什么其他的意思。”
奉语一笑,再饮一杯,“真心如何,假意怎样,他墨洵上神,何时在意过。”
她的话中有几分自嘲,有几分怨愤,还有几分失意。
我偏头看了看依旧闪着微光的白辰房间,又问:“这个白辰,是个什么人物?竟得了公主你的青睐。”
这次奉语是真心露出了笑容,“白辰他是西佛祖四处云游时救下的一头麋鹿,他待我很好,我因墨洵上神的离去伤心时,他日日伴着我。起初,我也因他的容颜就把他当了墨洵,后来日子久了,我很清晰的感觉到,他终究不是墨洵。姐姐也是女人,应该明白,捂不热的石头与三月阳光之间的区别。”
捂不热的石头,那是墨洵,三月阳光,是白辰。
她说这句话,有提醒我的意味。她要告诉我,别糊涂的把白辰误认为成墨洵。
我笑了笑,“如此,祝公主幸福。”
空中泛起鱼白肚,我方与奉语放了酒杯。
这样的彻夜闲谈,我与奉语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翌日,我留了书信,离开了姑瑶。
我抵达椛术住处时,未獒正训练朱古走路。我见朱古同手同脚,未獒在一旁不停示范,很没品的笑了。
未獒对他人,永远比对我有耐心。
“笑什么笑?该干嘛干嘛去。”未獒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让朱古停下,颇有几分护犊子的意味。
他没什么与我好讲,我自也没什么好同他讲。
启步,我进了屋。
椛术这人有多懒,看他的住处就知道。他这里一共就两间屋子,一间是他的,一间他用来招待客人。
当初他让我跟二哥睡在一屋时,我问过他,为什么不多造间屋子。他当时借口找的蛮好,回了句他两袖清风,没多余的物资可以再造房间。
可恨我当时年幼,居然真的信了他的话,还时不时从千屋拿些宝贝给他,叫他白白得了便宜。
“椛术,今儿喝的什么茶?”
椛术将手上的书放下,望着我呵呵一笑,“小阿水来啦,稀客稀客。你来了,我肯定招呼你最好的茶呀。雪峰如何?”
我坐在吊椅下,回了好字。
椛术这里没有一样好东西,不过他对茶研究蛮多,每回端给我的茶,总能叫我尝出些新滋味。
阿弥陀佛,我其实并不懂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