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万毒教
观溪斋在天亮后，迎来了忙碌。
福伯站在厅堂前，望向远处起伏山峦，岚雾像是轻纱漂浮在半山，山林影影绰绰，抹淡了黛绿。
谢家护卫对于武修高手来说是无所谓的摆设，福伯原本不指望他们，封闭观溪斋也是虚张声势，对外的某种宣示。
目前看来，有人按捺不住了，可谢家用得上的人手没有，局势似乎不是下山时想象的那么简单，有朝着不可控方向发展的趋势。
珞珈山的弟子碍于誓约不能下山，眼前哪有可用人手？
易行。
福伯对他充满好奇，一个满身是秘样的少年，平凡，神异的混合体。
谢进，还需要靠他续命，这事要是传到珞珈山，又有几人相信，珞珈山还有做不到的事，可事实确实如此。
厅外急促，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福伯的思索。
一丝不祥的预感，袭上福伯心头。
“福伯，易行失踪了，偌大的斋内山外，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遍，不见其踪影，是不是他独自偷偷离去了？”小小很恼怒，气冲冲的从外边疾步赶来，大声嚷嚷道。
福伯的心咯噔一下，祸不单行，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他真的偷偷离去？不大可能。没找到易行之前，一切皆有可能。但愿不是被劫走，福伯心中默默的祈愿。
……
“扑通”
易行哎吆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情景让他吃了一惊。四个黑衣蒙面人呈扇形立在身前，煞气腾腾，个个目光灼灼，盯着自己。
什么人？这又是在哪里？自己不是在山坳禅定吗？
只记得当时头一眩晕，便失去知觉，莫非是被他们劫掠了？易行脑中满是疑问，目光却在打量四周。
这是一座庭院，高高的院墙，四围被翠竹和茂密的树木严实的圈定，即使现在是白昼，密密匝匝的枝叶，遮蔽了日光，庭院显得昏暗，阴森。
“为什么我在这里？你们要干什么？”易行看着中间的蒙面人，显得很镇定。
“胆子不小，不愧是谢家人。”一名身材低矮的蒙面人叱道，声音尖利，沙哑，入耳十分难听。
短命鬼，易行在心中骂道。易行不是在诅咒他，而是根据医理做出的断定。
声音尖锐，有阴气太盛的表征，他不懂涵养阳气，又妄动真阳，贪图提升修为，阴盛阳虚，长此下去，焉能长寿？
“我与谢家没关系，想必是你们搞错了。”
“你不是谢家人？哈，我信吗？为何你人在谢家？”
果然是他们搞错。易行又恨又可笑，若按其说法，是不是我人在皇宫便是皇帝了？
自己最近真是走了狗屎运，接二连三倒大霉，可又不得不向这些劫匪解释，便道：“我是谢家请来的郎中。”
“就你？”蒙面人显然不信，一个小屁孩，谢进又那么重的伤，除非华佗再生，“你能干什么？你能救活谢进？”
他们的目标果然是谢进，不知缘何找上自己，看来他们也不清楚谢进目前情况，自己绝不能透露，便道：“谢进那伤太严重，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除非神仙能救活他。”
“他能说话吗？”
怎么这么问，担心谢进醒转？易行有点警觉，道：“头部受损，醒不了了。”
“杀也不把人杀死，搞什么鬼？这谢进仇家倒是不少。”蒙面人小声自语。
易行听其话意，重伤谢进的好似另有其人，眼前蒙面人的动机就更令人生奇，他们担心什么？
“一号，把他送走吧。”旁边的蒙面人请示道。
一号看了易行一眼，道：“不急，他不是郎中吗？三号的伤，可以让他看看，真不行，再送不迟。”
蒙面人得到指令，粗鲁的提着易行，快步走向后院，穿过几道重门，绕过几座假山，到达院中东北角一所别院。
刚进院内，易行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草味。
蒙面人放下易行，暗示易行跟在身后，才小心走入敞开的房门。
“出去，老子不见任何人。”屋内人怒吼道，情绪烦躁激动。
“三号，一号为你请来一名郎中。”
屋内陷入沉默，没了回应，过了片刻，才道：“神医也好，郎中也罢，告诉他，按老规矩走。”
蒙面人示意易行进去。
老规矩？易行也没问老规矩是啥，身在囚笼，摆明就是刀俎上的鱼肉，走一步讲一步，见机行事吧。
易行没迟疑，进屋向里间走去，里间不透光线，漆黑一片，弥漫着更浓的药草气味。
易行双眼很快适应黑暗的环境，这才打量屋内环境，一张宽大的木床占据了小半房间。
一团黑影盘坐床前，黑袍，长发披散遮住脸庞，从发缝射出两道冷电，锁定易行，杀气隐透，充满蔑视。
两人目光相对而视。易行目光清澈，恍如一泓潭水，平静无波，没有庸医世故的深沉。
“你是郎中？”黑袍人语气平缓，少了敌意。
怎么？年轻人就不可以是郎中？以履历看能力，世俗惯性，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扭转的。
“我是郎中，病人的郎中，”易行心境平和，没有恐惧流露，特意加重病人二字的语气，也是发泄自己对黑袍人盛气凌人的不满。
黑袍人一怔，想不到眼前的郎中，如此有个性，不卑不亢，柔中带刚。
以往那些郎中，哪一个见到自己不是战战兢兢，不敢直身。一群软骨虫，医术也好不到哪去。倒是这个少年人，很对自己的口味，有意思。
“郎中？哼，这屋内地下就住满了郎中，老少都有，知道为什么？”黑袍人故意恶狠狠道。
地下有郎中？易行一时没有明白黑袍人的意思，当易行与黑袍人目光对视，那无掩的凶气流泻，易行恍然明白其话中含义。
易行心中滕然生出怒火，冷冷道：“郎中只为病人医病，即使有些过错，还不至于夺人性命吧。”
“该死”黑袍人情绪有些失控，声音高亢，“撒谎，欺骗。判断不出病因也就罢了，乱开药方，使老子遭受不少痛苦折磨。一群庸医，留下有用吗？只能杀。你也一样，治不好，杀！”
杀字一落，杀气暴涨，震的屋宇栋梁抖动，土尘簌簌掉落。
“你杀不了我”
黑袍人的野蛮霸横，视人命如草芥的狂妄，让易行极其反感。
话一出口，易行感到惊讶，奇怪的是，自己并不后悔自己挑衅的冲动，似乎心中还很畅快。
黑袍人闻言也怔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道：“伶牙俐齿，希望你的医术也如此，莫要让老子失望，过来。”说完，伸手向易行抓去。
一股吸力拉扯着易行的身体向黑袍人飘去。易行悴不及防，脚跟甫一离地，脑海一道灵念闪过，“金刚不动如山”。
身上一道道青气窜出，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迅速化作无数根须，从脚下气穴钻出，成扇形扎入大地，牢牢与大地结为一体，彼此不离。
易行身体顿时迅疾坠地。
黑袍人感觉手上一沉，像是一块万斤巨石砸在手上，自己发出的气劲受到阻滞，易行的身子也随即落地。
黑袍人反应快捷，毫不犹豫，迅速加大力道，丹田真气喷吐，吸力陡增。但易行身子稳如泰山，无论其如何加力，易行都稳妥妥站着。
黑袍人心中大惊，一时间，看不透易行，感觉与以往的郎中大为不同。
此时，易行也不轻松，不晓得为什么，青色之气没有像往常一样，汲取附近的草木精华，为自己提供助力。
此时，易行全靠自己体内淬炼的微薄精气苦苦支撑，身上压力越来越大。易行以力抗力，知道不是办法，却不晓得如何借力卸去对方的力道，正在发愁，外在压力突然消失。
“哈哈哈……”黑袍人一阵大笑，“果是信人，诚不欺我，来吧，生也由汝，死也由汝。”
一切变化来得快，去的也迅速，让易行的思维都跟不上。更离谱的是，黑袍人这话让人听起来，多感动，像多年的知交，可以轻易的生死相托。
蓦然，屋内灯光大盛，四根蜡烛同时燃起。
黑袍人动作很快，已经褪去了黑袍，袒露上身，静候易行诊治。
易行对眼前的转变，恍若梦境，像似突然由生死相向的仇人变成一见如故的知己，自己一时还真难以一下适应。
易行心念电转之下，一时之间，也没弄清黑袍人态度陡然转变的缘由。自己此时的境况，身如悬卵，还能计较什么，由得你吗？
何况，医者，为病也。不计恩仇，不念生死。但黑袍人豪迈大度，直来直去，不拘小节的性格，也令易行欣赏。
易行走近黑袍人身前，映入眼帘的是大大小小的疙瘩，胸前背后全是。
青、紫、黑、红四种颜色，混合成斑斓异彩，让人乍见之下，厌恶、发毛的毛骨悚然在心底抓挠，令人魂魄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