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老人端起茶几上的杯子,呷了口茶,缓缓说道:“这件事无明文载于正史,就是民间稗史野说也不曾见闻。少数耳闻此事的人,都以为只有‘五槐堂‘赵家知悉并延续这个秘密。”
老人顿了顿,看看我和老孙,问道:“不知你们两位是怎么想的?”
老孙才听说这件事没多久,看他懵懵懂懂的神情,就知道还恍若梦中。
于是老人转而看着我。
“难道不是么?”我反问道,“少数者如曾静,除此之外,应该只有‘五槐堂‘赵家的后人才知道吧。”
老人微微一笑,缓声道:“其实,自元明以来,各朝各代都清楚这件事,只是秘而不宣,关于这件事的任何书面材料也是严藏宫中,不让任何只言片语散佚民间。”
“为什么?”老孙不明所以,有些奇怪地问。
老人摇摇头:“出于什么考虑,也许只有朝廷那些位高权重者才清楚。”
老人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我们的那位朋友,对这件事颇为好奇,专门抽调了一批史学专家,组成专题调查小组考证此事,历经两年方才具文形成报告。却不知为何,我们的这位朋友看过后,便将报告列为绝密,锁入档案柜中。”
竟有此事!我和老孙不觉讶然,如同在听天方夜谭一般。
姚依悦斜倚在沙发上,面色平静如水,似乎这事对她来说,已不是新闻。
邱大爷脸上显出困惑之色,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五槐堂‘流传千年的秘密,如今保存在这本《浦林旧事》和几张船票上。这两样东西是我们现在见到的形式,至于之前是什么样的方式,恐怕已不能考证。”
“关于这本书和船票的由来,还有个插曲。”老人说道,“清朝雍正时,有个人叫……叫……”
也许是突然间想不出来那人的名字,老人一时语塞,思索良久,还是无所获。
老人略显懊恼地敲了敲额头,叹道:“年纪大了,记忆力也大不如从前。”
“你要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叫曾静?”我试探地问道。
老人恍有所悟,轻拍沙发扶手,笑道:“对,就是叫曾静。”
接着,老人又轻轻地“咦”了一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笑了笑,说道:“我也是无意中得到一部曾静手写书集,发现上面的字体与这本《浦林旧事》极为相似。两相比较之下,才知道二者均出自同一人之手。”
“原来如此。”老人轻轻颌首,若有所思道,“看来,你与这本书的缘份着实不浅呐。”
老人接着说道:“这个曾静与‘五槐堂‘赵家的后人交往过密,其人一直存有反清复明之心,得知这个秘密后,称赵子介所行之事真乃大丈夫所为,倍加推祟,欣然手抄了一本《浦林旧事》。”
老人指了指老孙手中的书,继续说道:“从书的装帧和字体来看,曾静的态度极是郑重其事。却不知为何,破译密码竟是草草写在船票上。”
老人的脸上现出难解之色。
“会不会是他当时已是身处危境,仓促之间,顾不了那么多。”我说。
老人点点头,说道:“有这个可能。”
这些事我早就知道,现在重听老人说起,已不如初时那么惊讶。
邱大爷和老孙却像是在听天书一般,脸上满是匪夷所思的神色。
“几十年前,组织上安排我到地方上工作,征求我个人意见。当时,我有一位极好的朋友在滨州……”
坐在一旁的邱大爷如梦方醒,轻轻地“哦”了一声,插话道:“这就是你指定要来滨州的原因?”
老人点点头:“不错,正是为此,我才向组织上请缨来到滨州。”
“怪不得,当时我和其他战友都奇怪,你一不是滨州人,二从未来过滨州,三平时也没听你提起说滨州有多好,怎么就指名要去滨州呢。”邱大爷接口道,“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经常在你面前夸赞滨州,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来的呢。”
老人哈哈一笑:“说实话,你说的那些,我也是听见去了,确实也曾想过,倘若有机会一定要去滨州走一走看一看,只不过也只是这么一想而已。后来无意中得知,我这位极好的朋友就在滨州,才拿定了主意。”
“来到滨州后,我费尽周折,终于找到了这位朋友。故友重逢,真正是相见欢心中喜。只有一点颇为遗憾,他不知受了什么打击,萌发了出世之心,一直寄居在滨州古寺当中。”
我心中一动,看了看老孙,恰好他也朝我看过来,脸上似有所悟。
看来,老孙也听明白了,老人口中所说的古寺,正是滨州九院旁的那座禅寺。
“古寺的大和尚说他尘缘未了,一直不肯给他剃度。我的这位朋友也不着急,就赖在古寺里不肯走。”老人脸上憾意十足,缓缓说道,“突然有一天,他前来找我。说是有个朋友放了件东西在他那。”
“他拿给我一看,就是这本《浦林旧事》。我当时还奇怪,一本平常无奇的书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等他道出其中的秘密,我才大感诧异,千年之下,还有这样的事。”
“我朋友说,送书过来的是他的一位挚友,自觉这个秘密对‘五槐堂‘赵家后人来说,已无再继续传承下去的必要,于是愿意以书相赠,只求妥善保管即可。还有与书相应的船票,他已另送别人。”
“当时我朋友拿不定主意,问该怎么办。我说既来之,则安之。书已经到了你手,妥善保管就好了。”
“后来,我朋友离开古寺,自辟道场而居。书一直在他手上,从没发生过什么意外,直到去年。”老人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又继续道,“去年我这位朋友突然打电话来,叫我有空过去一趟,说有要事相商。当时,我因为气短乏力这个毛病正犯得厉害,便叫小刘去了他的禅院。”
我眼睛一亮,心中的疑团倏地烟消云散,失声道:“您那位朋友就是青竹禅院的吴老师?”
老人微微一笑,点头道:“正是。小刘去的那次,也见到了你。那天斯阳老弟介绍你来为我针灸,你一进门,他就认出你来。”
我不禁有些佩服这个年轻人,早就认出我却一直不动声色,像他这个年纪便如此沉稳,实在不多见。
佩服之余,却也是暗暗心惊,这个年轻人虽然看似弱不惊风,能沉稳若此,恐怕也是一个厉害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