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
姜止心里觉得很害怕，她觉得怀玉的情况有点儿糟糕，好像……好像是着了魔。
正在这个时候，莫行止拿着从寿安宫里搜出来的遗旨，急匆匆地赶到了金銮殿下。
“真圣旨在此，圣旨之上又祖传玉玺的印鉴，若有人不信，大可以上宗祠请历书！”
武家将，这下成了彻彻底底额的叛贼。
太后已死，太后留下的莫从易也死了。
武祁再挣扎也没有别的意义了，他脑袋低了一点儿，沉声吩咐道：“退兵吧。”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秒，武祁抬手拉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箭尖正指着金銮殿上那一个单薄的身体。
“怀——”
姜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利刃划破长空，跃过众人的头顶，直直地朝着怀玉扑过去了。
她、她几乎听到了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
“残害皇帝，她，该死。”
武祁就留下这么一句话，双腿一夹马腹，离开了皇宫。
“怀玉！怀玉！”
姜止突然浑身一颤，觉得很大一阵惊恐笼罩了她。
那支箭射的很准，直直地插在怀玉的胸膛上，少女如同秋天里的一片残叶，飘飘然倒在了地上。
她三两步并做一步，冲到了怀玉的身边，她两只手几乎抖得拿不住手里的药瓶了，一颗药丸几乎是塞了好几次才塞进了怀玉嘴里。
“我、我没事，主子，我没事的。”
怀玉轻轻地抬手，把自己的手覆在姜止那双抖个不停的手上，安慰了好几句。
姜止嘴角都是抖的：“怎、怎么会没事，那支箭射出去是用了十成力气的，你根本挡不住那一箭！”
“你怎么这么傻，好好在院子里藏着不行吗，不该，不该主动去招惹莫从易啊！”
怀玉苦笑。
她也知道自己应该老老实实就呆在院子里，等着主子回来救自己。
可她害怕。
听到莫从易威胁她，说主子已经身陷囹圄的时候，她害怕；
可她害怕。
听宫里的宫人说，莫从易内有鹰羽卫坐镇，外有武家将前来支援，这一仗顾家军打不过的时候，她害怕；
可她害怕。
莫从易想要拿她的命去威胁主子的时候，她害怕。
“我害怕……”她说：“主子，我真的好怕啊……下、下一次不论跟着你是危险还是平安，都让怀玉跟着你，好不好？”
姜止重重地点了点头。
“别、别再扔下我了，怀玉、怀玉也很有用，也能帮到你，对不对？”
姜止再点头，又说：“你不会有事的，怀玉，你若是信我就应该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怀玉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来：“我知道啊，我知道我不会有事的。”
因为我信主子。
主子说过，我留在王城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这是天意。
我信了。
所以我一个养在深宫十多年的婢女，才敢动手去挟持天子。
因为我相信主子她说，她说“你肯定死不了，因为我是天选的人，我知道，上天现在不想取你的命。”
“怀玉，怀玉……”姜止慢慢动手拔了她胸口那支箭，一边说话安慰她：
“你肯定不会有事的，咱们不是、不是说好了吗，等将军回来了，你就跟我一起去将军府，我当将军夫人，你就当我最大的大丫鬟。”
“到时候你还要跟我学医术，我会收好多好多的弟子，他们都会喊你一句“大师姐”，到时候你就可以管着手底下那么多小师弟师妹，是不是很好？”
怀玉嘴角溢出一口血来，她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是、是很好啊……”
姜止一颗心都快碎掉了。
那一口鲜血红得渗人，姜止心里清楚得很，那一箭伤到了怀玉的内脏，她……她好像真的受了很重很重的伤……
“我还要给你找一个很好的郎君，他肯定长得温文尔雅，待你也是一等一的好，他肯定会牵着你的手给你买脂粉，给你簪花，给你描眉，怀玉，这是不是很好？”
怀玉眼睛眯起来一点儿，她似乎也在畅想：“是啊，真的很好。”
“真的、真的很好……”
姜止单手捂住怀玉的伤口，另一只手正在费力地拨开一个药粉包，想把止血的药粉撒在伤口上。
她……突然察觉到手底下的那颗心似乎沉寂了，似乎，不再跳动了。
“怀玉？”
身侧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哪怕嘴角那抹血迹还是很显眼，可她表情娴静，似乎，醉在了一场很美的梦里。
“怀玉——”
她哭的声音都已经哑了，只能伏在小丫鬟的身上，止不住地哀嚎。
“怀玉——”
是我的错。
是我仗着重生一世的资本，固执地以为这一世所有事情的走向都同上一世一样。
我以为你还能平平安安地活好多年，所以我带走宛宛放在身边，把你一人留在院子里，我以为，我以为你很安全。
可凭什么呢？
凭什么我就敢把你一个人丢下？
是我害了你。
是我。
她说。
记得初见时，她还只是个五岁的小娃娃。
被带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又被随随便便地安置在了春苑里。
她是害怕的。
因为全族都在自己面前死了个干净，她住在灭族仇人的麾下，日日都在做噩梦。
怀玉对她一直是很好的。
替她找吃的，给她缝衣裳，还替她受罚替她挨打。
怀玉是个细作。
她是姜草安插在自己身边，想要控制她的一举一动，特意安插在她身边的细作。
可怀玉……忤逆过姜草无数次。
她是细作，可她好像又变了心。
怀玉是她在深宫里唯一能依靠的亲人，是为她忧虑为她担心的姐妹，是要和她一起享福的主仆。
她记得自己做出过好多的承诺。
她说：“别给我省钱，以后多的是你吃香喝辣的日子。”
她说：“这些衣裳首饰算不得什么，等以后我赚了大钱，天天给你买！”
她还说：“你好好读书习字，等你能读下一整本医书了，我就教你巫医族的医术。”
“等我以后收了徒弟，你就是我门下资历最老的啦，到时候，所有人见了你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一句“大师姐”！”
……
她没做到。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重来一世，她终究还是负了怀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