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便是到了上元节,各街巷皆是张灯结彩,舞龙耍狮,热闹非凡。各家公子小姐皆是携伴带侣是于灯市中穿行游玩。
语滢从除夕夜宴回来便是对外宣称抱病卧床,即便是瑾馨也只堪堪只见过一回,今日却是借着热闹的由头出府戏耍一番。一袭丁香色宽袖立领交领襦裙,领边绣着栩栩如生的紫藤萝,外着梨白披风,柔软洁白的兔毛蹭着雪白如玉的脖颈与下巴,一支玉蝶菱花步摇缀于随云髻上,质地细腻青白玉珠随动作摇曳。
主仆四人穿行于闹市间,皆是饶有兴致,沁梅年纪最小,也是数她最是欢脱,不是看上了那个花灯,便是又买下了那个面具。
“平日里也并非不得空出来戏耍,怎的今日这样疯。”沁竹见状不禁出言调笑道。
“今日元宵佳节,自是与平日不同,竹姐姐可尝一尝常福堂的芙蓉糕,还是热乎的。”说着便是献宝似的将一木盒递至沁竹面前,里面装着还是热气腾腾的芙蓉糕。
“你难为你的蹦跶劲,竟在这样的时节抢到常福堂冒着热气的糕点。”沁竹笑着说道,手却是不由自主的拿过看着便是可口的芙蓉糕来,入口。
“所以以后外出可得带着沁梅,不然可不得饿死。”语滢亦是转过头来,对着二人开着玩笑。
沁梅却是装作将一席话作为了实打实的夸奖,面露自豪之色,笑道:“可不是,你们这口福可得是我的功劳。”
“那没口福应当也是你功劳罢。”沁兰也跟着调侃道,笑望着欢蹦自己与沁竹之间的沁梅。
“那是自然,便数她最贪嘴。”沁竹附和道。
沁梅撇撇嘴,又是与沁兰沁竹二人一番小闹,兴致不减反增,兴冲冲对着语滢道:“小姐前面又是有猜灯谜玩的,我们也去猜上一猜可好。”说罢也不等语滢回应,将手上东西一股脑的塞给沁竹沁兰二人,上前拉着语滢边去。语滢向后朝着二人抛以无奈的眼神,一笑,也有着沁梅去。今日是得好好玩上一番。
沁兰沁竹对视一眼,主仆四人平日便是亲密,无规矩些倒也无事,步子也跟着沁梅去了。
沁梅并着语滢挤到人群前,只见一盏盏做工精美细致的花灯悬于一排排木架上,其下方皆是垂这一木牌。那摊主见其兴致甚高,猜想便是要好好玩上一玩,便是又细致点明规则。
这规则说是,若是看上哪盏宫灯,先是要猜对花灯下方悬着的木牌上所写灯谜才可,且必须是本人作答。最后一句倒也与无说无异,毕竟花灯到手后赠予他人就与他人无关了。
沁梅指着一盏蝶形花灯,紫棠色宣纸上绘着多多玲珑白梅,倒与沁梅名字相配,也难怪她看中了这盏,随后便是清亮的声音响起:“那盏。”
“姑娘好眼力,那可是我这摊上最精致的花灯,方才也有一对小姐与公子欲要下这盏灯,只也是被第三个灯谜难住不得撒手罢了。”那摊主笑道。
“第三个?可你方才不是说只猜对木牌上灯谜便可,木牌上难道不止一个灯谜在。”沁梅问道。
“姑娘有所不知,这盏花灯实乃佳品,故其下方写着三个灯谜。”摊主笑着解答道。
沁梅却是更是来着兴致,语滢见状道:“那便让我这丫头一试罢,输了可不许闹腾。”沁梅闻言更是高兴一点头。
那摊主将那花灯下的木牌取下,因着周遭亦有许多人看着,便是朗声道:“化作草木心不悔,敢问姑娘此乃何花卉。”
沁梅闻声,竟是不假思索答道:“梅。”
摊主大笑道:“姑娘好生聪慧,方才那猜此灯谜之人亦未有如此机敏。”
“那是自然,梅乃我最喜之物,岂有不熟之理,不知下一题是什么。”沁梅亦是高兴笑道。
“那姑娘听好了。”摊主作势轻咳一声,又是朗声道:“后悔莫及欲说无言,姑娘可知此是何字。”
此事沁梅倒是细细想了一番,不一会儿便是说道:“‘悔’字无后便是心,‘说’字无后便是‘兑’,及乃跟从之意,故此字为愉悦的‘悦’字。”
语滢闻言倒是了然,心中虽是比沁梅早些猜出来,然这丫头平日里最是会探究这些看似不正经的东西,今日到真是排上用处。
“姑娘当真是机智聪颖之人,再看这压轴之谜。”摊主自然要夸赞上一番,又看得沁梅跃跃欲试的模样,读出了最后一题:“荷花荷叶莲藕,谜底为一句诗。”
语滢却是微微一笑,若说这沁梅沁梅平日最烦一事便是诗书,此刻她虽知晓,却也是帮不了沁梅,这需是本人作答的规矩却是起了作用。
也不出语滢所料,沁梅果真是皱眉思考,这道真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罢。
摊主见沁梅颦眉苦思的模样,心下也是猜出几分,方才那公子也是苦苦思考许久,最后也不过摆手放弃,如今这丫头一看虽是哪户大宅里的,可若真是较起真来,只怕也是不行就是了。
“每逢夏日便数你最是嘴馋贪那一口莲子莲藕的,怎的今日就是苦思至此了。”语滢心知沁梅既选了那花灯,必是不肯轻易撒手的,倒不如隐晦的帮着一把。
沁梅闻言,自然知道语滢的帮衬,脑中也清明几分,方才被自己不擅的诗句占了脑,也忽视了谜面,现下稍作分析,那荷花荷叶莲藕可不就是生于一棵上的,只这诗句,倒是还得细细思量了。身后的沁兰亦是微笑提醒:“前几日你还冒失打湿我一本诗集,今日可不遭了秧。”
沁梅闻言,也是细细忆起前些日子沁兰手执书卷,口中反复呢喃着一句,那诗,那诗怎念得来着……
“是本是同根生。”沁梅终是忆了起来,兴奋喊出口。
摊主闻言哈哈一笑,道:“姑娘当真厉害。”摊主正取下那花灯,还未交与沁梅,便听得旁边穿戴华丽的少女道:“与这姑娘同行之人做了这样大的提醒,怎的还算是这姑娘猜对了灯谜,拿了花灯。”语气也并非不善,只多了些骄纵的意味在,想来也并非针对沁梅或是语滢一行人,只怕是在家中惯坏了,才是敢如此理所应当的闹上一闹罢。只语滢印象中却是未有这少女的印象,只当是外放官员的亲眷就是了,故未放在心上。
沁梅却不管,便是立马反驳了回去:“这最后谜底是我说出,即便是提醒却也为严明最后谜底,有何不可。”
周遭人们倒也有几个点头认同沁梅所语的。
只听得那少女又是大声道:“自然不可,明明是你猜不出身旁人才做提醒,若你当真有满腹经纶的才情在,又怎会需他人提醒。”
“听你之言,倒是自信自己了,怎我也未见你手上有花灯,不会是不敢猜罢。”沁梅作势轻哼一声,大有与对方大干一场的架势,语滢见状欲出言制止,毕竟是定王府的丫鬟。
还未来得及出言,便见得一穿着华丽的男子挤开人群,匆匆赶来这对峙的双方之间,带着喘气道:“我只不过转身的功夫你倒逃得快。”虽是斥责却也有股无奈在里头,随即又是对着沁梅语滢作揖赔礼道:“小妹不懂事为姑娘添了麻烦,在下在此赔礼。”
那少女却是不依,上前一跺脚道:“四哥。”
语滢见此,心中明了,便替沁梅道;“公子有礼,令妹性子直爽本也是不大的小事,如此倒坏了大家兴致,倒是我们罪过大了。”
那公子亦是有礼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扰了各位兴致,回府必好好管教舍妹。”说罢便是拉着那女子离开,那少女却还是有些执拗,只见得那男子于其耳边轻说了句什么,才是安静下来。
语滢亦是向那摊主一赔礼,道:“今日是我丫鬟不懂事,扰了各位兴致,只是我这丫鬟着实喜欢这花灯,不知方才二人争执谁是有理些。”
语滢亦是向周围看戏的群众问道,众人心中也是明白,若无那少女来这一出,只怕人家早已拿着这花灯高兴继续游玩去了,哪会有这糟心事。
那摊主见语滢主仆皆是穿戴不凡,亦是知道必是那个府中小姐带着丫鬟出来游玩,当下也不扫了其兴致,笑道:“姑娘冰雪聪明,这花灯自是应得。”说罢便是将花灯交与沁梅,沁梅更是咧嘴一笑,对着语滢卖乖道:“小姐可要猜一个。”
语滢也不拂了沁梅的意,视线稍稍一扫,便是选定一盏雪青色花灯,上头绘着一从幽兰,于一众鲜艳中,最是素雅不起眼,语滢便指着它道:“不知那盏需猜怎样的灯谜。”
摊主取了下来,对着语滢道:“这花灯最是雅致,灯谜也是别致。”语滢闻言微微一点头,示意摊主出题。
“春雨连绵妻独宿,姑娘猜一字。”
语滢闻言一愣,倒不是因着谜面过于复杂难猜,藏匿已久的愁丝却被一触即发。
春雨连绵妻独宿。
这般孤寂,这般凄凉,悲苦之情却是配上这最是雅致清幽的兰,正如自己,鲜血与兰之配,这般可恰当……
“是一尘不染的‘一’字。”一温润男声传来,语滢寻声过去,却见萧泽踩着步子含笑走来。墨色大氅衬着绀青长袍,身资欣长,面上一片温润之感。
这回确着实叫这摊主有了为难之意,若说方才倒也好说,毕竟是沁梅亲口说出谜底,只这回,却着实犯难,语滢点着灯谜却让萧泽说出了谜底,不禁犹豫开口道:“这……这花灯应是谁的。”
语滢快速反应过来,对着摊主道:“既是这位公子说出了谜底,花灯也应是他的,规矩可是不得破的。”
摊主闻言,只笑道:“对对对,姑娘所言既是。”
萧泽接过花灯,引着语滢走出人群,将灯递至语滢,笑道:“此番倒是借花献佛了。”
语滢一行礼,道:“这……怕是不妥。”
“左不过一盏花灯而已,沐小姐若是连这花灯都不接,本皇子接下来的游湖之情怕也是得遭到婉拒的罢”
语滢只能道一句“不敢”,接过花灯,应下了萧泽之请。身后沁竹沁梅二人对视一眼只得跟着
而沁兰方才于那花灯摊前人群中,见语滢随着萧辞走出,方迈出一步,便感觉一只温热大掌自腰间探来,心中一惊,也未注意身侧的沁竹一副看好戏样的一笑,沁兰将头一抬,便是撞进谨洛充满笑意的星眸中,听得那人在耳边低语道:“上元佳节,也是该陪着我些罢。”
听着这般与孩童撒娇的话语,不禁一笑,又是望向沁竹沁梅二人,得到那二人放心的调侃眼神后,稍红了脸,才是任由谨洛揽着游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