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静听完我说的话,不可置信地看着我轻轻地说了声:“鬼也会发烧吗?”然后伸出右手想要试试我的脑门。可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已经无法碰到我了。她本来洁净白皙现在却满是伤痕污渍的小手,从我的脑袋中间划过。这一刻,我的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空荡荡的感觉。
昙静的手扑了个空,身子微微一歪,她看着自己缩回的手笑了笑:“算了……既然你说她是你娘,我倒是想知道她是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色鬼的。”说着昙静转身走到定空师太身边,和昙清一起搀扶起她。
我们三个人跟随着石海臣的带领,很快就走到了我刚才和穆环山他们分手的地方。我不禁高声喊:“是这里,我就是在这里看到昙静和昙清的!”
石海臣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在前面走着。昙清惊讶地叫道:“咦?我们是刚刚随着那位龙太子从另一条路上走过来的,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啊!”
我说:“哎呀,那个啊,其实我看到的不是你们,是我以为我看到的是你们,因为穆环山他们告诉我我看到的是你们,所以我当时就去救我以为是你们的人了,然而你们呢……”
“闭嘴!”昙静喝到:“什么你们我们的?都快赶上绕口令了。”
我生气地说:“你竟敢跟我这么说话,你知不知道当时穆环山他们告诉我那两个阴差押解的是你们两个之后,我可是马上就单枪匹马冲、义无反顾的冲到酆都城去救你们了,为了这个我还得罪了判官呢!对于我这种英雄救美人的壮举你们可不能忘恩负义啊,最次也得来个以身相许才能报答我……”
昙静冷笑:“算了吧,还英雄救美人呢,你见过哪个英雄救了人之后像你嘴这么碎的?真正的英雄有救完了人到处嚷嚷着要别人以身相许的吗?怎么听都像吹牛皮。”
我露出猥琐的微笑说:“怎么的,你说我是吹牛皮,我就吹牛皮了。不过我好像记得谁说过自己愿意当佛祖身边吃草的小牛犊来着……”
昙静满脸通红,骂了句:“下流东西!”放开搀扶着的定空师太就要冲过来打我。
这时定空师太一声长叹,昙清赶忙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昙静停住脚步,毫不客气地看着定空师太:“现在嫌疼了?你可知当日住持与众位师傅们……”
昙清冲着昙静摇摇头:“师姐!不要……”
昙静哼了一声,放弃了追打我,继续走到定空师太身边搀扶着她。定空师太对她们俩说:“我的身体没事,只是看到刚才天飞和昙静斗嘴,想到了他的爹爹。”
我们三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这句话,尴尬的互相看着。好在这时前面传来了石海臣的声音:“勒死的,你喜欢上了这里是怎么的?那位师太可是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啊!”
我赶紧答应了一声:“知道了,我们马上跟上。”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在石海臣的带领下,走入了一条更为狭窄的小路上。在走了一段时间之后,石海臣停住脚步转过身来,伸出右手呈爪状,对着我们说:“你们几个靠近一点,我们走水路上去,记得憋住气。”
我附和道:“对,你们几个赶紧憋住气。”
“你也憋住气。”石海臣对我说。
“我说淹死的,我已经是勒死的了,不会再被淹死了吧?”
“那随你的便。”石海臣说完,将伸出的手轻轻一抓。我就听到有咕噜咕噜的水声从脚下的方向传来。低头一看,只见从我们几个人站的地方向外不断地冒着清澈的冷水。奇怪的是这些水冒出来后并没有流到其他地方,而是呈圆柱状不断地向上包裹着我们,就好像我们几个人此时正站在一个看不见的大水缸里一样。
水面上升的速度很快,不一会的功夫就漫到了昙静她们胸口的位置,昙静和昙清赶紧一只手抓着定空师太,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我心说反正我不怕水淹,就抱着胳膊看着她们等着。
马上水面就漫过了昙静她们嘴巴,我的个头比她们高一些,看到她们滑稽的样子,不禁张嘴笑了起来。结果顿时我就感到一股刺骨的冷水灌入了我的嘴巴,接着呛入了我的鼻子。我被呛的迷迷糊糊,恍惚间见到外边的石海臣手一挥。包裹着我们的水开始迅速的旋转起来。我们几个人全都随着水流的方向,猛烈地转动着……
感觉好像过了好几年那么久,终于我感到自己从一个高处摔倒了地上。我挣扎着爬起来,双手撑地大口的朝外吐着水,突然发现几只脚出现在我面前。我抬头一看,是昙静她们三人正站在我前面静静地看着我。再仔细一瞧,她们身上竟然没有一丝被水打湿过的痕迹。
我抬起头左右张望,发现不远处的石海臣后骂道:“淹死的!说,你是不是在故意整我?”
石海臣斩钉截铁地回答:“是。”
我从地上一跃而起,刚想大骂他,心里突然想到,这淹死的刚才跟判官说是上头命令他看管我,他才从判官手里把我带出来的。作为一个资深流氓,我深深地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个道理。我马上就要被判官下令三界通缉了,要是能有这么个龙太子在身边当保镖的话,是再好不过了。
想到这里我把原本想骂人的话咽了回去,满面堆笑地对石海臣说:“整的好!整的好啊!谁让我以前得罪过太子您了呢。不过俗话说不知者不怪嘛,我知道,太子爷您这其实是跟我开玩笑,您的胸怀肯定比大海还要宽广,才不会跟我一般见识呢!呵呵呵,什么叫好朋友、好兄弟呢,就是互相之间可以像这样开开玩笑的。要是关系不好谁理谁啊,您说是不是!”
石海臣匪夷所思地看着我:“你怎么了勒死的?水进到脑子里去了?”
我搓着手谄媚地说:“那个……刚才我听您说是上头让您看管我是不是?我这个人啊,从小就缺少管教,所以长大了才当了流氓啊,我吃这没人管的亏吃大了。这回既然上头派您来管我,那您可得好好地留在我身边管教管教我!”
石海臣说:“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上头派我看管你的日期就快到了。”
我试探着问:“那……不知道上头派您看管我的时间到底还剩下多久啊?”
石海臣没有回答,而是举头定定地望向东方。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只好跟着他看过去。这时我才仔细观察到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我们现在正身处一条宽阔的皲裂干旱的古道之上,四面全是半枯的荒草。在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墙壁都已经倒了一半的废弃驿站,除了它之外,四周没有一点人迹。
我实在绷不住了,小声问道:“到底还剩多少时间啊?”
石海臣从嘴里蹦出一个字:“十。”
我笑说:“十年啊?哎呀,十年嘛说短不短,可是说长也不长,特别是对于您这样的真龙太子来说,那简直……”
“九。”
“九?不是十年是九年吗?”
“八。”
“…………”
“七。”
“喂喂,等等!”
“六。”
“您不是开玩笑呢吧?”
“五。四。三。二。一。寅时已到,上头命我看管你的期限已经过来。告辞了,你自己好自为之。”说完石海臣扭头就走。
我一边追一边对着他的背影大喊:“开什么玩笑?你冒着跟判官玩命的危险把我从地府里带出来,现在就打算把我们扔在这里不管了吗?简直岂有此理嘛!”
石海臣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伸出一只手对着我,我吓得赶闭上嘴呆呆地看着他。
石海臣一笑:“我以前就是因为吃了不守规矩的亏,所以才会被贬。现在我的做事原则是:该我管的,差一刻我都不会放手;不该我管的,多一刻我也绝对不会插手。再见了,勒死的。没有我希望你别寂寞。”
说完伸出的那只手轻轻一挥,从他的脚边升起一个巨粗无比的水柱将他慢慢包裹其中。片刻之后,水柱啪的一声坠地而散,石海臣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看着地上残留下的一大滩水渍,自言自语地说:“再见了,淹死的。你一个龙太子竟然得了淹死的这么个外号,真是讽刺……”
“定空师太,你怎么了?”昙清的叫声从背后传来。
我从发呆中惊醒转过身,看到昙清和昙静正把发出痛苦呻吟的定空师太慢慢扶着坐在地上。从事情被石海臣打断以后,我就一直在心里逃避着面对定空师太,这个号称是我娘的女人。可现在,我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
定空师太伸手朝我的方向挥动着:“天飞,来!我快没有时间了,我有几句重要的话要告诉你。”
昙清站起来:“要不,我们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定空师太一把拉住昙清的手:“不,你们两个也留下来!”
昙清看看昙静,昙静虽然不喜欢定空师太,可此时也只好留在原地。
我艰难地迈着步子,终于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定空师太旁边。定空师太对着我伸手,我只得慢慢跪下身子,让她抚摸着我的脸。
定空师太用干瘪的声音说:“娘离开你的时候,你每天都没日没夜的笑,现在你的脸是这么的忧郁……”
一旁昙静调侃道:“哼,这色鬼还忧郁呢,明天我带着他到我和昙清的浴室里走一趟,他估计马上又满面桃花开了。”
定空师太大惊失色:“不!万万不可!”
昙静有些纳闷:“我当然知道不可,这明显是一句玩笑话啊,难道这人快死了的时候,连玩笑也听不出来了?”
定空师太认真地说:“就算是玩笑话,也实在是有悖人伦!”
昙静不高兴地说:“有那么严重吗?我现在已经还俗了,说些笑话还把人伦纲常搬出来压我了?”
定空师太把另一只手慢慢伸到昙清脸上,慈祥地看着她:“要是你自己这么说自然是没什么,可昙清……昙清……”
昙清被定空师太的举动吓得呆住了,昙静在旁问:“昙清怎么了?”
定空师太露出了将一切都放下的那种微笑:“昙清……是她的亲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