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哈哈哈哈……
我站起身发狂地笑了起来。我现在连朝四外喊“观音菩萨快出来”的心情都没有了,当下我只想笑。
昙静在旁边冷嘲热讽的对定空师太说:“你下一步是不是准备说我是他们俩的亲奶奶啊?”
定空师太好像意料之中似的看看我,又看看她身边已经被吓得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的昙清,苦笑道:“我知道我现在突然对你们这么说,你们很难相信我。不过,此时此刻你们相信也好,不信也罢已经不重要了。我剩下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只想把一些埋藏在心里的话告诉你们,也就可以安心的去地府了。至于听后你们相不相信,那就看你们自己了……”
我渐渐地停止狂笑,像棵枯死的古树一样戳在那里。昙静好像还想说些揶揄定空师太的话,看了看我还有六神无主的昙清,闭上了嘴双手抱在胸前眼神斜看着别处。
定空师太拉起昙清的一只手,一边摩挲着一边说:“我从小和爹爹在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子里替人捕鱼撑船度日,过着单调简单的生活。一直到我17岁那年,一位从城里来的成公子坐上了我们的船。正赶上第二天开始我爹爹就因病待在家中,之后的好几天都是我替成公子撑船。那位成公子外貌俊朗、举止风流,虽然行动多少有些不甚规矩,可嘴巴却十分善说花言巧语、讨得女孩子的欢心。他对我说他一见我就觉得我是他今生见到的最美的女子,并且要我和他回城里去,他会明媒正娶要我做她的娘子。
我说我要听爹爹的话,成公子就去找我爹爹提亲,我爹爹起初不同意,怕成公子骗我。可后来见成公子把一切成亲所准备的东西都备齐了,这才放心。我就这样被成公子从世外的小渔村里娶到了城中。并且在第二年,就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天飞。在嫁到成家之后我才发现,他们家并不是之前说的买卖人家,而是更像什么帮派混混的家族。
可那个时候我把一切的爱都倾注到了他的身上,根本不以为意。我天真的以为他也是一样的对待我。
可没想到我错了,在我们的儿子两岁左右的时候,他对我的热情开始有些淡化,我以为那是正常的现象,夫妻之间总不能永远如胶似漆。可后来我渐渐发现他在外边与其他的女人私会。一开始我非常生气,多次逼问他,他最后只好坦白的告诉我,他确实在外边有别的女人。可他说这并不代表他不再爱我了,他对我的感情永远不会变。我问他对别的女人呢,他说他对别的女人也是真爱。我一开始无法接受,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想通了,男人三妻四妾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我就对他说他如果也爱其他的女人,可以把她们也纳到家里来,我不会闹的。可他却总是只是笑笑,说等以后从长计议。
后来我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想过把其他的女人接到家里来,并且我逐渐发现,他在外边的女人绝对不止一两个。我就因为这件事和他多次的争吵,最后他也就不常回家来了。我在感叹自己嫁错人的同时,竟然也为那些在外边被他骗过的女人们感到可怜。终于有一天,在天飞四岁那年,他回到家里后我和他说,要他不要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不然我就出家去当尼姑。结果……他竟然没有阻拦我!
在我留着绝望的眼泪离开成家的时候,我心中暗暗发下诅咒:“你玩弄了一辈子的女人,我诅咒你们成家的男人以后全都被女人玩弄致死!”当时我这句话其实是冲着我的夫君还有他那几个流氓兄弟们说的,可没想到……没想到报应在了我的儿子身上!”
定空师太说到此处,眼泪夺眶而出。昙清带着麻木的表情,举起袖子替她擦拭着。定空师太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那之后我就被莲若庵的住持收留,到庵里出家。可没想到……几个月之后我的肚子大了起来,原来……在我出家的时候,已经怀上了我夫君的第二个孩子。虽然我是先有的孩子再出的家,可毕竟在尼姑庵里生孩子实在太不像话,住持就把我偷偷送到了旁边一座山上的小茅屋里,对庵里其他人说派我去远游修行了。我就在小茅屋中生下了一个女儿,也就是昙清!”
昙清停下替定空师太擦拭眼泪的手,无助的看看我然后又看看昙静,似乎期待着我们能够准确的告诉她定空师太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一样。可昙静依然抱着胳膊斜眼看着别处,至于我,我根本已经无法对眼前的情况做出合理的判断了。
定空突然咳嗽了两声,马上加快速度继续说道:“在我坐月子的时候,有一天住持来看我,怀里抱着一个比昙清大上一些的婴儿,说是被人丢弃在一座废弃寺庙佛像下面的孩子。既然被遗弃在佛像下,就是与佛有缘,住持决定收养这个女婴,于是就把她送到我的小茅屋里一同喂养,这个被住持捡来的女婴,就是昙静……”
昙静终于转过头,冷笑了几声:“哼,我就知道这里面少不了我,看来我终于出场了。”
定空师太再次咳嗽了两声,已经有些喘地说:“在两个孩子能够吃庵里的素斋的时候,住持把我们分别接回到了庵里。她只对别人说我是远行归来,而你们是她在外边捡到的两个弃婴。除了住持之外,庵里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当时被情所伤,凡心已死,一心研习佛法以寻求心灵上的安慰与解脱,每天就只是专心的念经诵佛。两个孩子也在庵里健康平安的成长着。我以为我后半生就会这样在这古老的莲若庵里悄然渡过了。没想到突然有一天,我在莲若庵后院中打扫的时候,从外边闯进来一个叫穆环山的男人,他对我说我的儿子被一个叫唐探蝶的小贱人给诱骗残害致死,那个小贱人害死了我儿子的肉身还不算,还想继续利用他的魂魄。我一开始并不相信他,可后来他不但把我夫君和天飞所有的情况说的全都头头是道,还拿出了不少证物。我这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我问穆环山他来告诉我这些到底有什么目的,他笑着说他和唐探蝶一样都想要找天飞的魂魄来为己做事的。可他说,他和唐探蝶不一样之处在于,那小贱人是伪君子,而他是真小人。又说天飞又不是他害死的,只要我答应让天飞的魂魄帮助他,他就答应我保护昙清的安全,并且找机会和我联手对付那个小贱人,替天飞报仇。
我吃惊的问她怎么知道昙清是我的女儿,他说他上头有人,什么都查得到。我说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可这和昙清没有关系。穆环山说大有关系,他已经追查到了天飞魂魄的下落,可是那里不知被谁设下了极强的结界,想要把天飞的魂魄带出来,只能派人到那里去用一种特殊的封印之术把天飞的魂魄封印在某种物品中,才能骗过结界带出来。可这种封印术,只有死者的至亲之人用自己鲜血才能使用成功。也就是说当今世上能够封印天飞的人只有我和昙清两个,而那个时候我经过长时间的研习,佛法已经小有所成,法力已经不算低了。我只要一靠近困住天飞的地方,结界就会发现。所以能够封印天飞魂魄将其带出来的人,就只剩下了昙清一个。
我本来说无论如何都不想让昙清参与其中,我宁可自己去试试,说不定我可以骗过结界。可穆环山不愿意冒任何的风险,他对我说,如果我不按照他的话做,她就杀了昙清,杀了整个莲若庵的人。但只要我和他合作,他就保证一定会保护昙清的安全。他又在我耳边极尽挑唆的说,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你那宝贝儿子被个小贱人害的伤心绝望而死,就不想替他报仇吗?我当时被佛法平静了多年的心,竟然被他说动了。于是我答应和他合作,我故意派你们两个去替我取一件东西,又在临行之前将那个封印术教给了昙清。半路之上全都埋伏好穆环山的人用各种方式来控制你们行走的距离和时间,保证让你们在午夜的时候路过那座破庙。我知道只要你们进到庙里见到天飞,以昙静的性格绝对不会不管。果然,没过了几天,你们就带着封印了天飞的念珠回到了庵里……之后的事情……你们就都知道了……”
这时昙静朝着定空师太吼道:“你不是和穆环山商量好不伤害庵里其他人的吗?那你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穆环山杀死住持还有我和昙清的师父们?”
定空师太咳嗽的越来越激烈,捂住自己的胸口说:“当时我没有想到住持会发觉我们的计划,会让你们两个带着天飞的魂魄逃走。当穆环山来要念珠的时候,我已经拼命阻止他了,我不断地求着住持把你们两个人的去向告诉穆环山,他就不会伤害我们大家的。可住持和众位师太们一口咬死就是不说。穆环山最后终于不再听我的劝说,对她们动手了。我当时因为心下挂念着你们两个人的安危,还有天飞的仇恨,所以……所以……咳咳咳……”
昙清叫起来:“定空师太,你怎么样?”
定空师太努力忍着咳嗽声说:“昙清,我今天终于能开口叫你一声女儿了!还有昙静,你虽然不是我亲身的,可你也是吃着我的奶水长大的,在我心里,你同我的女儿一样!”
昙静脸色铁青的转过头,背过身对定空师太说:“我……我才不相信你这些鬼话呢!”
定空师太苦笑着摇摇头,然后叫道:“昙清,天飞你们两个过来,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还有最后一件事我要办好……”
昙清已经满脸泪水的等在定空师太旁边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走到她身边。定空师太说:“昙清,把念珠摘下来!”昙清把脖子上的念珠摘下来递给定空师太,定空师太把念珠缠绕在自己的手上,然后一手拉住昙清的手,一手拉住我的手,把我和昙清的手强行地拽到一起握紧,然后闭上了眼睛。我感到有一股滚烫的液体爬上了我的手腕,低头一看,鲜红色的血液正从定空师太的手中漫涌而出,将我和昙清的手全都染红……
昙清叫起来:“定空师太,你这是干什么?”
突然我感觉到被鲜血染红的手上一阵剧烈的疼痛,想要挣扎挣脱开,却好像被谁死死钳住一般动弹不得。昙清看来也遭到了和我一样的情况,大声的尖叫着。
昙静在一边喝到:“定空!你想干什么?你赶快放开她们!”
疼痛消失,定空师太缓缓睁开双眼:“昙清,之后你不用每次再割破手指才能封印你哥哥了!我马上就要去找判官大人了,你们两兄妹今后要好好的……咳咳……天飞……我把昙清交给你了……你要保护她……昙清……你靠过来,我对你说两句悄悄话……”
昙清慢慢靠近定空师太,定空师太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就猛烈地咳嗽起来,再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了。
昙静在旁边问:“昙清,她跟你说什么?”
“她……她说她用自己的方法改良了那个封印术,把新的咒语告诉我了……另外……另外……”
“另外什么?”
“另外……她说她想在去地府之前,听我和成……成公子叫她一声娘!”
昙静闻听,转头看看半天无语的我。我看看她,再看看定空师太,定空师太现在已经完全是濒死的状态了,不断的抽搐着身体,用两只眼神涣散的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我和昙清。
然而我什么都没有说。昙清也什么都没有说。我们都还没办法接受眼前的现实。
终于定空师太露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微笑,身子一歪倒在了昙清的怀里。
昙清终于忍不住高声哭喊:“娘!”
我却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我用十分轻微的声音喃喃自语了一声:“娘!”
“哎!”我好像听到背后有谁答应了一声。
我急忙转过头,却发现眼前只有一片荒草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