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眉笙醒了好半天,她愣愣的躺在在床上,看着床顶发呆,紫苏去织造局吩咐人给顾眉笙制衣裳,回来晚了一点,等她回到瑶花阁的时候,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夫人,您醒了,奴婢伺候您起床!”紫苏走过来,过来搀扶顾眉笙,顾眉笙顺势起来,可是头晕目眩的,不知道是怎么了。
快中午的时候,紫苏总算把顾眉笙收拾好了,顾眉笙低头看着镜子里满头珠翠的自己,有些不明所以。
紫苏看着她懵懂的样子笑了笑:“夫人,您以后要多打扮打扮,这样,陛下看到了自然心情就好,也会多来瑶花阁坐坐的,您都不知道,长秋宫的那位,身上扑的香粉,奴婢隔了几丈地就闻到了!”
紫苏说这话,其实是有心意在里面的,昨天晚上,她看到屋子里灯吹灭了,可是才过了一会儿,皇帝便出来了,出来的时候,脸色不色很好,继而又往长秋宫去了。
她也是担心,皇后娘娘虽然亲娘家的人都死光了,可是小柱子吩咐过,让她带着这个新册封的眉夫人,离皇后娘娘远一些,若没有什么事,就不要让她们见面。
在这个宫里,各人各谋自个儿的前程,更何况,两个女人争一个女人,皇后娘娘是霸道惯了的人,怎么会对新夫人手下留情,而只有保住了自己的地位,才不会有人在你面前颐指气使,在这宫里,还好过一些,而这切的前提,是得到皇帝的宠爱。
深宫中的女人,全指望着皇帝过活,若皇帝宠爱还好,若不宠爱了,随便把你丢在一个角落,无论以前多风光,冷落之后,过得还不如她们这种最末等的宫女。
而这几日,她在暗中观察过,新夫人好像对皇帝很冷淡而且有些疏离,但皇帝看她的眼神,却是充满了爱意的,所以,紫苏闲时都会想,这个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宫中的新夫人,会不会是皇帝抢回来的。
顾眉笙听了紫苏的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看着紫苏,忽然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顾眉笙温和的问道。
紫苏诚惶诚恐的跪下:“奴,奴婢紫苏!”
顾眉笙说话都温声细语的,连对待这宫中最卑贱的宫女和太监都是温和有礼,丝毫没有一点作为妃子的架子,她这样的主子,是很多宫女喜欢伺候的,不折磨人,要是傻一些的主子,还可以捞点好处。
“你跪着做什么?快起来。”顾眉笙把她扶了起来,紫苏看着顾眉笙,有些不知所措。
顾眉笙看出了她的紧张,她笑了笑,拉着紫苏到院子里坐着聊天,顾眉笙对这个陌生的地方一无所知,每次她去想的时候,脑袋里就变得更加空洞,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她的人生,一片空白。
这样的感觉很无力,你的周围都是虚无,一个落脚点都没有,她像漂浮在苍茫无际的海上的一叶孤舟,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何处是尽头。
“对了,夫人,我今日收拾夫人衣服的时候,在您的衣服里发现了这个,奴婢给您带过来了。”紫苏说着,把一张小纸条和一块暖玉递给她。
顾眉笙接过暖玉,上面系着一个红色的如意结宫绦,暖玉质地很好,一看就是上乘的玉打造出来的,暖玉的背面写了一个小小的字:“雪”。
顾眉笙好奇的拿着暖玉,反复的看,怎么会有一块玉佩,而且还是刻了字的。
“紫苏,你知道陛下的名是什么吗?还有,我的闺名是什么来着?还有,你知不知道我是哪里人氏,怎么进宫的?”顾眉笙记得那个男人和她说过,可是她那日昏昏沉沉的,根本没有记住,而且这块暖玉,许是他赐的,或者,是她自己的,暖玉上的字,许是她的名呢!
紫苏看着顾眉笙,她以前都是在浣衣局当差,根本没有来过后宫里,她只知道当今陛下,后宫中只有一个皇后娘娘,可是当小柱子来找她的时候,说让她伺候另一个主子,她也就来了,再此之前,也没有听说过皇帝还有另外一个妃子。
原本想问小柱子的,可是小柱子看了她一眼,让她不该知道的不要多问,紫苏想了想,也乖乖的闭嘴了。
小柱子是她的同乡,这几年靠他的帮助,她干的活还算轻松,而能来伺候这个新夫人,她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苦海。
“夫人,陛下叫沈言,您的闺名,叫敏月!封号‘眉’,至于夫人是哪里人氏,以及怎么进宫的,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也是新派来伺候夫人的。”紫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闷闷的说道。
顾眉笙拿着暖玉发呆,看来这块玉不是她的,也不是皇帝的,那么,是谁的呢?
顾眉笙低头,看着手里的纸条,又看了一眼紫苏,紫苏发现她的注视,急忙抬头解释:“奴婢不识字!”
顾眉笙展开纸条,不,准确的说是写在手帕上的,用血写下的字,匆匆忙忙的样子,好像是在很危急的时候写下的,顾眉笙想到什么,翻过自己的右手手掌,食指上还有一个淡红色的伤痕,好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的。
顾眉笙心里更加疑惑了,她拿着手帕,看着上面的六个字:“消雪字,送沈言!”
她瞥了一眼,心里更加茫然,末了,她收起手帕,把暖玉递给紫苏:“紫苏,麻烦你件事,你去把暖玉上的字消了吧,我也不知道这玉是哪里来的,这字与我,与陛下都无关,可是若是让陛下看到这上面的字,我恐怕说不清。”
紫苏深以为然的点点头,看到顾眉笙的表情,她就知道自己可能猜对了,也许这个新夫人真是皇帝从外面带进来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觉得还是听从新夫人的话比较好。
毕竟在深宫中,跟了什么样的主子很重要,主子有主子要奔的前程,婢女也自有婢女要的福荫,若这个新夫人能得到皇帝的宠爱,只要伺候好了她,过了几年后,兴许可以像她讨个恩,这样就可以早点归家了。
紫苏拿着暖玉走了,顾眉笙坐在院子里,坐了好一会儿,她起身回屋,把手中的手帕,烧毁了。
她如今迷迷糊糊的,可是看着手上的伤痕和这手帕上匆匆写下的字,她就知道,此事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如今也没有其他求证的法子,这两天,她倒是从紫苏的口中知道了,瑶花阁中的人,好像都是新来的。
她不知道这些婢女的底细,而这些婢女,大抵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何人,顾眉笙很是迷茫,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如今该怎么走,该相信谁。
看着手帕化成了灰,她拍拍手,扭头的瞬间,不经意看到昨日探窗而入的花枝,小而圆的粉色花朵,别提多可爱了,粉嘟嘟的,像一个娇俏的女娃子。
想起粉嘟嘟这个词,她的心里没由来的痛了一下,看着花枝,眼泪突然就出来了,顾眉笙摸到脸颊上的湿意的瞬间,她愣住了,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落泪,为什么要心疼。
没有记忆的人,像没有过去,都说要是人没有后悔的事就好了,可是他们不知道,一个人若连一件后悔的事都没有,那人生该有多无趣,就像她现在这样,每天睁开眼睛,脑子里都是茫茫然的一片,不知道自己是谁,这样的日子,简直就是煎熬。
顾眉笙走出屋子,来到花树下,花树很高,绿叶间探出的花朵,粉色娇憨,顾眉笙来了兴致,忽然想去花树上坐坐,坐在一树的花间,身上都会沾染了这些花的香气吧?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站在树下,仰头看了看树,跃跃欲试。
她刚这么想着,不知道哪里来的习惯,她张开双手,轻轻一跃,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站在花树间了,她讶异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刚刚身体里涌动过一股陌生的暖流,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飞上来的,而这件事也让她知道了一件事,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还会武功!
花树很高,比瑶花阁还要高出些许,顾眉笙站在树梢,采了一朵花插在发间,极目远眺,大半个皇宫都尽收眼底。
“嗯?”顾眉笙扭头,看到一个明黄色的人影,正在往一处破败的地方走去,顾眉笙仔细一看,发现那个人影是皇帝。
太极殿与瑶花阁中间,隔了一条铺了砖石的小路,那条路上没有人把守,而且阁楼什么的都要破败些,比不得他们这边的富丽繁华,沈言一个人往前面的阁楼走去。
而且,不时还要回头看一眼,顾眉笙害怕他会发现自己在看他,于是在他回头的瞬间,急忙把自己的身形隐在了花树间。
顾眉笙最后探出头,发现皇帝走进了其中的一处宫殿,然后关上了门。
自从她进瑶花阁开始,她就发现,无论皇帝去哪里,都是有人跟着的,可是他此番一个人去那边破败一些的宫殿,是要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