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独自思索了一番,最后看到紫苏的身影出现在瑶花阁不远处,顾眉笙收敛了心神,像刚才那样运气,轻轻松松的从树上跳了下来,紫苏进来时,看到顾眉笙站在花树下,她的身后有零星的花朵掉下,而她站在花间,盈盈浅笑。
她今日只松松绾了个发髻,面孔白皙,唇如朱砂,眉如远黛,眼角眉梢带了温和的笑意。
紫苏看着新夫人,心里砰砰跳,新夫人是个出尘脱俗之人,难怪皇帝对她如此上心,自己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只是顾眉笙这样的很少见,有一种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情调在里面,你觉得她是美的,可是又说不出到底美在哪里,只觉得她这个人看上去便让人舒服。
上官凤绾也是个出挑的美人,可是她这个人瞧着无害,可她的眼神总感觉是带了一种刻薄的,不似顾眉笙沉静。
“夫人,我给您取回来了。”紫苏双手捧着暖玉,交给顾眉笙,顾眉笙接过,轻轻的道了一声:多谢。
紫苏惶恐的低下头:“夫人折煞奴婢了!”
顾眉笙把暖玉收回了袖中,对着紫苏无奈的笑了笑:“走吧,回屋。”
傍晚的时候,一些小太监抬着一箱一箱的东西走进了瑶花阁,顾眉笙站在偏厅的一隅,看着满屋子的箱子,她看了一眼紫苏,紫苏会意,上前拦住了一个刚要进门的小太监。
“眉夫人,这是陛下赏的。”小太监说完,紫苏便讪讪的让他们进来,顾眉笙看着满屋子的箱子,不知道沈言赏她这些东西是做什么。
小太监搬完东西后全退下了,紫苏满心欢喜的打开箱子,一些箱子里放了新制的衣裙,一些箱子里是绣鞋,另外一些箱子里则放了珠钗首饰,各种款式,各种材质,紫苏蹲在箱子边上,抓了一串粉晶的手串,对着顾眉笙招手。
“夫人,您看,这些都是陛下赏的,还有好些东西,我看,咱们瑶花阁比起皇后的长秋宫,气派了不知多少,瞧,陛下对夫人多上心啊!”紫苏放下手串,又拿起一枝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冲着她笑。
顾眉笙看着这些东西,倒是没有多欢欣,只是淡淡的吩咐紫苏,把这些东西全部收起来,然后就回屋子去了,紫苏看着顾眉笙的背影,撇撇嘴,不再说什么,这个新夫人,好像对这些东西,都不太上心。
沈言已经好几日没来瑶花阁了,顾眉笙倒是乐得清闲自在,只是偶尔看着堆了一屋子的东西头疼,隔不了三五日,沈言便把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送到她这里,她的屋子都快堆不下了。
上官凤绾和质水站在不远处,看着瑶花阁里进进出出的小太监,眼里快要冒火,好把瑶花阁和里面住的狐狸精烧干净,可一方面,她还是有点欣慰,毕竟沈言不来瞧她,可是也不见往瑶花阁这里钻!
她挥手,质水上前一步,恭敬的等着她的吩咐,上官凤绾转身回长秋宫:“质水,去瞧瞧是哪个奴才伺候着里面的狐狸精。”
质水会意,连忙退了下去。
顾眉笙这几日都没有瞧见沈言,而她也懒,平日里只在院子里转转,根本没有想过踏出这个院子一步,只是她每日傍晚的时候,都会支开紫苏,她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皇帝贵人事多,可是每日都会去那个偏僻的宫殿。
顾眉笙坐在灯下,抚摸着手中的暖玉,她在灯下细细的看了一会儿之后,便把东西交给了紫苏:“紫苏,去把这东西交给陛下,就说是我的一点心意。”
紫苏去了许久才回来,顾眉笙一问,才知道这几日皇帝日日坐在太极殿议事,根本没有空见其他人,她等了许久,小柱子才出来,然后把东西送了进去,她回来的时候,殿中又进了另一批大臣。
顾眉笙思忖了一番,觉得今夜许是个好时机,她打发了紫苏后,半夜的时候,顾眉笙悄悄跑去了那处宫殿。
夜风习习,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边太偏僻,还是皇帝下令不许人把守,她一个人都没有瞧见,也没有一盏灯,顾眉笙摸黑前进。
黑漆漆的宫殿,顾眉笙抬头看去,模糊的看到三个大字“悠然殿”,她站在门口,往里面后面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人后,悄悄推开门走了进去。
刚推开门,顾眉笙便闻到了一股腐臭的味道,她站在殿中,站了一会儿之后,适应了那股让人作呕的味道,于是点了火折子,大致的看了一眼殿中的摆设。
殿中只有几个零星的花瓶摆设,放了几把椅子,除此之外,这个殿也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皇帝为什么每日都来了?
她抬头,猛然间看到了正中间的墙上,挂了一幅画,画上是一个黄衣的小女孩,女孩坐在草地上,手伸着,指尖上停了一只蝴蝶,女孩看着蝴蝶,笑得异常娇憨。
顾眉笙揉揉眼睛,继续看墙上的画,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看过这幅画,可是她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怎么都抓不住那个一闪而过的点,这种感觉简直让人抓狂。
她鬼使神差的走进那画细看,画上的女孩子脸肉嘟嘟的,一双杏眼,这双眼睛,真的很熟悉。
顾眉笙不知不觉的把手伸向那幅画,就在她触摸到黄衣女孩眼睛的瞬间,她的手摸到了一个鼓起来的东西,顾眉笙掀开画,画后的墙上,凸起了一个圆环,顾眉笙轻轻一拉,墙面分开,正中间露出了一段黑色的木质楼梯,而那股腐臭味,更浓了。
她四处看了一眼,确定了没人后,慢慢往那楼梯处走去,她站在楼梯口,举着火折子,不知道该不该走下去,不知道下面会有什么东西,如果有鬼怎么办呢?
顾眉笙思索了一瞬间,想天子脚下,所有妖魔鬼怪都会消遁无形的,自己安慰了一番后,她举着火折子,踏上了木质的楼梯。
楼梯很长,她走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才走到尽头,来到了那股腐臭味的源头。
下面是一间地下牢房,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顾眉笙探头,看到了几根铁链,还有几根散落在地面的稻草,地面很潮湿,顾眉笙弯腰去看,发现地上都是血,火折子火光微弱,如果不是凑近了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牢房里关了几个披头散发的人。
大抵有三个人,顾眉笙看了一眼,那三人被绑在木桩上,个个低着头,衣衫破烂,破烂处都是一道道的血痕,有些血迹已经变黑,可是有的还是鲜红。
顾眉笙看得心惊肉跳,她捂着嘴,扶着铁栅栏,哭了出来,她为什么会觉得心疼呢?
那三人听到哭声,缓慢而僵硬的抬起头,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光了,突如其来的光刺得华浓闭上了眼睛,然而刚闭上,她又猛地睁开,不可置信的看着趴在铁栅栏上哭泣的女人。
“眉,眉笙?”华浓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嘴唇皲裂苍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她看着顾眉笙,声音沙哑。
顾眉笙听到动静,看着满脸血污的人,听刚才的声音,是个女人:“你,你叫我什么?”
华浓看着顾眉笙,动了动嘴唇,眼泪都熬干了,她此刻想哭,可是眼睛酸涩不堪,怎么都哭不出来,她张张嘴,带着哭腔:“是我,我是华浓,还有柳司音和我夫君,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顾眉笙懵懂的看着她:“我不是什么眉笙,我叫敏月!”
华浓看着她,睁大眼睛,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她动了一下,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气,她很确定,她不是在做梦,眼前的人,肯定是顾眉笙。
“眉笙,你怎么了?是不是沈言抓来的?你,你……”
顾眉笙想起了暖玉上的“雪”字,她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个女人知道沈言,那么她会不会知道那玉的来历呢?
“我,我什么都记不得了。”顾眉笙脸上大片湿意,她看着华浓,“我醒来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华浓看着顾眉笙,忽然懂了是怎么回事,顾眉笙大抵是被他抓来,然后消除了记忆,也对,有那个臭道士在,那个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你,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叫雪的人吗?”
“你连他都记不得了?”
顾眉笙看着华浓的眼神,血污下的眼神,看着异常凌厉,她忽然低下头,然后摇摇头。
“他叫贺兰雪,是你夫君!”
顾眉笙听了华浓的话,全身如遭雷击似的,忽然整个人都疲惫不堪,贺兰雪,贺兰雪,贺兰雪?
像是想到了什么,华浓突然对她喊:“快走,那个道士马上就要来了,你快走,记住,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让人发现你来了这里。”
顾眉笙突然不知所措,她拿不稳手中的火折子,火折子掉在地上,立刻熄灭了,全世界好像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压抑感铺天盖地的袭来,她颤抖着手捡起火折子,在华浓的催促声中,顾眉笙跑出了这间地下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