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温暖(1 / 1)

抓到的刺客被人割了舌头,这无疑增加了审讯的难度,该上的刑都上了,刺客始终无动于衷。如何尽快撬开刺客的口,成了刑部上下最为头疼的难题,却没想到在这过程中,有了意外的突破,虽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刺客与荣澜国绝脱不了干系,事关重大,不得不惊动皇帝。

听完刑部尚书梁烨的汇报,文景年神情严峻,在这一刻坚定了发兵荣澜的决心。

宫门戒备森严,刺客如何混进宫,尚需调查清楚,但必然有内应。文景年一面让刑部顺藤摸瓜,务必从刺客身上掘出更多消息,为日后发兵做准备,另一面令大内总管李德和吴全彻查宫廷内务,大小侍卫,太监宫女,乃至妃嫔的近婢都要调查,一旦找出细作,严惩不贷。

翌日下朝后,文景年没有如常立刻前往御书房,而是下令改道前去锦卉宫。李德捧着一摞奏折气喘吁吁地跟在旁边,看着龙撵上气定神闲的皇帝,心里嘀咕着,莫非皇上真对岑才人上了心,这龙体才刚康复,就急着往锦卉宫跑。以他多年的经验,皇帝从不对不感兴趣的事多花半点心思,看来以后他对锦卉宫可得关照点,说不准哪天岑才人就高升了。只要她肯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那他李德的地位可就能甩了那吴全几条街了。

龙撵一抵达锦卉宫,锦卉宫上上下下,为数不多的太监宫女全都跪在门口迎接了,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皇上龙体康复后,第一个来的是锦卉宫,如此圣眷可连后宫里那些妃嫔娘娘都没有,以后他们在宫里头当差,谁还敢给他们锦卉宫的脸色看。

文景年从龙撵上下来,一眼看去,觉得跪在中央的岑清儿好像更清瘦了些,纤细的腰身几乎不盈一握,肩背却依旧笔直。

“平身。”

“谢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岑清儿抬起头来,正对上了文景年的目光,那日为及时替她驱毒,岑清儿一夜之间耗尽了内力,多年练就的武艺就此尽数废去。回来后足足昏睡了数日才醒,如今看到朝气蓬勃的皇帝,岑清儿心中一宽,觉得一切都值得。

岑清儿确实清瘦了,她本就生得冷,略显苍白的脸色衬得整个人愈发清冷了,但那双清亮的眼睛却更加夺目,尤其在她认真看一个人的时候。文景年抿了下唇,先移开了目光,径直便往里头走去。

进到内室,文景年看到书案上正摆着书帖,墨迹尚未干,想来方才岑清儿应该正在写字。不过这字嘛,看着那略显稚嫩的笔锋,文景年有些忍俊不禁,一旁的宫婢见皇帝在看,立刻识眼色地上前解释道,是太后要求主子抄写的女训。

岑清儿看到文景年脸上揶揄的神情,面上不由微微一热,坦言道:“皇上见笑了,臣妾的字写得不好。”

岑清儿一贯冷淡自持,文景年鲜少见她红了脸,忽觉心情很好,哈哈一笑道:“确实算不得好。”随即顺手执了笔,在纸上端正地写了几个字,道:“你得练练字,否则十有八九会被长寿宫打发回来的。”

皇帝一向严谨疏离,岑清儿从未见过她这般略带顽笑的轻松模样,一时不知如何应答。看着皇帝认真写字的侧脸,白玉般的肌肤,眉目精致得赏心悦目,岑清儿在此刻忘了那不可直视龙颜的规矩。

“恭喜才人,贺喜才人,咱们万岁爷御笔亲题的字儿可是少之又少啊,才人还不快谢隆恩啊!”

经一旁的李德提醒,岑清儿才回过神来,低头向前倾跪道:“臣妾谢皇上恩典。”起身候感激地看了李德一眼,她素日冷清的面色如常,只那白玉般的耳后却默默红了起来。

一个时辰不知不觉中就过去了,岑清儿小心翼翼地照着那清隽霸气的字迹抄写着,与皇帝的字相比,她的字就犹如那学步走路的孩童,即便差距如此之大,她仍是一丝不苟地练习着。直到手腕酸痛,才不得不搁笔一会儿,岑清儿微微抬头看去,几米之隔处,文景年正端坐着认真地批阅奏折。

这一幕是她最熟悉的,每一个夜晚,文景年都是这样笔耕不辍地批改奏折,时而凝眉思索,时而执笔书写,岑清儿轻叹一声,或许她也不知道何时,自己已被皇帝认真勤政的模样打动。若是荣澜国君有文景年一半的勤勉,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这些刺客身上,荣澜国恐怕早就兴盛了。

外头有小太监弓着腰进来,端着盛满葡萄的托盘,李德见岑清儿瞧着,便上前小声呵呵笑道:“才人有所不知,咱们万岁爷啊,只要一批起奏折来,就不记得吃任何东西。太后娘娘怕皇上累着,就吩咐御膳房,每日必给皇上奉一些水果茶点。若是皇上哪日一样都未进食,我们这些奴才,可都得去长寿宫挨训吃板子。奴才们每日都是想尽办法劝万岁爷多少吃一点,可是哎,哪儿有那么容易啊……”

李德未说下去,岑清儿心思聪慧,又怎会不知,便道:“公公费心了,这葡萄便交给我吧。”

李德面上一喜,忙道:“那就有劳才人了。”

岑清儿微微颔首,命人端了荷花清水来,细细净了手,便小心翼翼地剥去葡萄皮,她剥地甚是精致,那葡萄剥去外皮,珠圆肉润,不见一丝瑕疵,就好似原本就该是这般模样。一个又一个,整整花了半个时辰,岑清儿才将盘子里的葡萄都仔细剥完,看得李德在一旁眼珠子都瞪酸了。

岑清儿又细细净了手,才起身轻移莲步,将一盘晶莹润泽的葡萄呈给皇帝,她俯身跪道:“皇上辛苦了,请尝些葡萄歇息下吧。”

文景年头也未抬,手往旁边指了下,道:“搁这吧。”

“是。”

又过了个把时辰,文景年略感疲惫,这才放下奏折,李德早在旁边候着了,赶紧躬身递了一杯茶来,文景年接过来呷了一口阳羡茶,凝眸思索了会儿,才想起葡萄的事来。葡萄此物虽则酸甜可口,可是此刻剥起来甚是麻烦,文景年本欲唤人撤掉,却在抬头的那一刻顿住了。

李德见皇帝盯着葡萄看,立刻很有眼色地上前,听完李德的话,文景年不由地看向岑清儿。左手上的白色绷带隐在袖口,不留心旁人是看不出来的,看着托盘里呈着已被仔细剥好的葡萄,晶莹剔透,文景年心里升起一些许久未有的温暖。

岑清儿正努力地练字,忽的看见黄色的靴子出现在眼底,她措然抬头,只见文景年正认真地看着她写的字,道“字写得认真,但握笔的方式不对,是写不好字的。”

桌案上没有多余的笔,文景年便踱步到岑清儿身后,附身亲手教她写了几个字。岑清儿只觉一股淡淡的书墨香环绕周身,在被文景年握住手腕的那刻,她的心像被什么猛地触了下。文景年并未察觉有异,专心致志地将写字的姿势传达给眼前的人。

几个字的笔画不多,岑清儿却感觉像经历了很久的时间,在文景年松开手之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心跳,宛若鼓槌震响,几乎要跳出心口来。

就在此时,外头的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跪道:“启禀皇上,刑部传来消息,刺客已交代实情,梁大人正在御书房等候谒见。”

“去御书房。”文景年一挥袍袖,李德赶紧跟在后面,一路向外高传道:“摆驾御书房。”

锦卉宫的宫人跪送,岑清儿身边的宫女从地上爬起来,抬头见主子直直地站着,朝着龙撵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疑惑道:“主子您脸色不大好,是不是不舒服,要奴婢传太医吗?”

御书房

梁烨将刺客的招供呈递给皇帝,越是往下看,文景年的神色越是冷峻。

“啪”地一声,文景年将其中一份供词罪状重重拍在了桌案上,冷声道:“将此上涉案人等,一律押入刑部大牢,听候发落。”

“遵旨。”

梁烨领旨退下后,文景年看着余下一份供词上的几个人名,半晌后,她将罪状纸捏成一团,然后狠狠扔到了地上。

日暮低垂,乌云滚滚,眼看着山雨欲来,深宫一处更是不消停,响起一阵喧闹之声。

“郡主,奴才也是奉旨办事。”

凌雪华看着气势汹汹前来抓人的侍卫,一脸视死如归的季池瑶,就算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也能猜到必是出了大事。

皇帝的命令,谁也不敢违抗,凌雪华只能命人速速前去通报皇后。

小碧心有余悸地看着被侍卫带走的季池瑶,虽说平日里她一直看不顺对方,却也感到一阵后怕。那刑部大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活人去了还能好手好脚地出来吗?

“启禀皇上,岑才人在御书房外跪着呢,这雨下的可大了。”太监刚跟着从锦卉宫过来,想着皇帝对锦卉宫上心,赶紧地进来禀告。

谁知皇帝眉头都没皱一下,全当他是个空气。李德叫那太监快滚出去,自己也顺便去外头亲自看了看,那太监没说假话,岑才人还真跪在宫殿外。此时正是大雨滂沱,李德回到御书房里,见皇帝不为所动地批阅奏折,心里也犯嘀咕,这君心难测啊。

“公公,李蟠李大人求见皇上。”

“不见不见。”

“公公,这李蟠虽然是个小官,可他是公孙丞相的高徒,这……”

“这什么这,皇上说了,今儿谁也不见,让他退下去!”

“是是。”

太监从御书房过来,这雨太大了,几步路吹了他一脸的风雨,他摸了一把脸,才走到侯在宫殿外的李蟠道:“李大人,您回去吧,今儿是见不到皇上了。李大人,李大人?”

李蟠指着不远处跪着的人,问道:“这是哪个宫人做错了事,被罚跪在这儿吗?”

太监顺着看去,道:“那是锦卉宫的岑才人,犯了什么事,这奴才可就不知道了。”

李蟠听到是妃嫔,不知为何心里竟有股失落之感。他在这里站了半晌了,一直看着那个苍白清丽的姑娘,单薄柔韧的身影跪在大雨之中,她仿佛随时会被大雨刮倒,却又坚强地跪地笔直。李蟠心中不禁产生了别样的怜惜,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

夜幕即至,宫里已点起了长长的火烛,灯火摇曳中,文景年的脑海中闪过握着岑清儿的手腕时,感受到那近似微弱的脉搏。秀眉不知觉中蹙起,手中的墨笔在一份奏折上顿住,迟迟没落下。

宫殿外,中央的位置孤零零地跪着一个人,在如雾阵般的大雨中,显得格外渺小。岑清儿紧抿青白的唇,任由硕大的雨滴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几乎无法保持睁开眼睛。从天亮到天黑,她已跪了整整三个时辰,她的肩背依旧挺直,只是再坚强的意志,也抵不过身体的极端疲惫。头像顶了千斤般越来越重,强撑的意识已经逐步涣散,她感到身体仿佛在摇摇欲坠。

恍惚中,她觉得自己仿佛看到象征帝尊的明黄绦带在风雨中摆动,她缓缓抬头,吃力地,努力地想看清些。大雨之中,她好像看到了皇帝清秀完美的脸,雨滴掉落下来,打湿了那如水墨画般的眉眼。岑清儿想要伸手轻轻为她擦去雨水,却因力竭终于昏倒在了眼前人的怀中。

“皇上,这,这……”在后头打着大伞的李德,见皇帝抱着岑清儿,自己整个人都淋湿了,惊得手足无措。

“去,立刻传太医来宫里。”下完命令,文景年不做迟疑,干净利落地抱起岑清儿,朝最靠近的乾清宫快步走去。

“是,是,奴才遵旨!”

长寿宫

“咣当”一声,玉质的茶杯赫然摔碎在地,听完吴全刚从乾清宫那儿得来的消息,太后气得手都抖了起来“孽障啊孽障,这个贱婢,胆敢里应外合行刺皇帝!”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

太后正在气头上,见唐韵曦进来道:“皇后,你听听,这后宫里头是要翻了天了啊!”

唐韵曦面容泛白,颔首缓缓道:“臣妾方才在门口,都听到了。”

太后气得恨声道“上次哀家依你,放过了她,没想到这贱婢包藏祸心,险些害了皇帝性命!若皇帝有个三长两短,哀家以后还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哀家这次绝不会放过她,来人呐,传哀家懿旨,将那行刺皇帝的贱婢处以剐刑,以儆效尤!”

“奴才遵旨!”

唐韵曦面色更白了几分,唇瓣微动,终究未再说出一句话来。

吴全正要跨出门,却被迎面而来的李德撞了个正着,两个人都踉跄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吴全恼怒嚷道“哎哟,好你个李德,怎么老跟我过不去啊!”

太后看到李德,便指着他道:“小德子你来的正好,哀家正要下懿旨,立刻替皇帝处死季池瑶!”

李德噗通一声跪地上,磕头道“哎哟,太后娘娘息怒,这人杀不得啊,皇上刚刚已下旨赦免季池瑶一死。”

“什么?”太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一直静默不语的唐韵曦,蓦地抬起头来,她苍白而隐忍的脸上,噙起一抹淡淡的,动容的笑来,就像在黯淡无边的黑夜里忽然迎来曙光,终于,如释重负。

唐韵曦的泪水不知觉地划下脸颊,眉眼间却好似焕发着别样的温柔,她唇瓣微动,呢喃出声:“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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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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