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夕媱突然扑入他的怀中,眼泪顺着年轻的眼角蜿蜒而下,她喃喃道:“你不要走……”
卓暮飏伸手搂住她瑟瑟发抖的身子,她的发丝上粘着雪,让他的脸有一瞬间的麻痹。他捧着她的脸颊,直视她的双眸,一字一顿,道:“你不走,我不走。”
那一天叶夕媱抛开了忙得焦头烂额的父母与自得其乐的亲戚,匆匆忙忙地奔向了卓暮飏的怀抱,跟他回了他在竹林景区旁边的别墅,与他一起度过了自己二十岁生日。
他们一路纠缠着,从刚进门开始,两个身体就像是藤蔓一样彼此缠绕着,仿佛再也分不开了一样。叶夕媱的围巾、大衣一件一件地落在了乌黑的地板上,像是神话故事里那五彩斑斓的河水,每一池都是诱人的风景。被抱着上了楼梯,她的鞋子滚了下去,那高跟与楼梯碰撞发出一声声的撞击声,像是她的神经线一寸寸崩断。
所有的一切都退避三舍吧。至少在这一刻,她不会再去想他们之间的距离与障碍,也不会再去纠结他身边的万千风景。
这一次,叶夕媱终于觉得自己像是漫步云端一般,晕眩、刺激的感觉席卷了她。床上的她呻吟声中不再有无助与痛苦,这一次她也睁开双眼,看着意乱情迷的卓暮飏。她知道,这一刻,让他意乱情迷的人是她自己。
最后冲刺的阶段,卓暮飏挺起身子,看着身下眼光迷蒙的叶夕媱,只觉得她的脸庞上像是笼着一层雾气,那一种懵懂的神色氤氲了她整张脸。他不禁想起她第一次的时候,眼眸却像是裂了缝的水晶,盈盈动人,他稍一用力,那水晶便碎了一片。可是现在,她的眼眸像是一泓浅水,温和动人,让他一眼就能望穿。
望穿了,才觉得她终于完完全全都属于他了。
卧室的门半掩着,楼梯间的窗户里吹来一阵阵的晚风,循着空气里弥漫的迷醉味道钻进了卧房。天色已经昏暗了,暮色像是一袭轻柔的纱缓缓飘浮着,渐渐笼罩了他们依偎在一起的身体。窗户外面是绿色的竹海,寒风吹过,那一潮又一潮的绿色像是浪涛一般此起彼伏地涌过来又退下去。
叶夕媱伏在卓暮飏的胸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的脸颊宛如天边婉转的晚霞。她挡开卓暮飏又压下来的吻,埋怨道:“你都把我吃得干干净净了,还一定要把骨头啃得一根不剩吗!”
卓暮飏的声音里也带着几分慵懒,此刻听起来更富有磁性,他笑道:“是谁在电话里哭着说想我。我现在不是正在抚慰你的思念之情么。”
叶夕媱翻过身子背对他,大有羞赧之色,却仍是嘴硬道:“我要再不找你,恐怕你就在别人的温柔乡里把我彻底忘了吧!”她语气中带着几分酸味,接着埋怨道:“不是说你是最大方的么?名车、珠宝你都像流水一样地送给别人,怎么连我生日你都不知道要送生日礼物!”
“当初是谁当着我的面撕了一张支票?又是谁背着我把那些珠宝卖了捐了出去?怎么现在反过来埋怨我了?”
叶夕媱来了兴趣,她撑起身子,将羽绒被拉到胸口,就说:“你怎么就不能送我一点特别的啊?”
卓暮飏一笑,问:“今天下午的还不够特别?”
此时赤裸相对,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羽绒被,叶夕媱被他一说顿觉羞赧。她只瞪了他一眼,那眼眸中像是蕴满了晓天明霞一般,潋滟多情,妖娆醉人。她拉过摆在一旁的衬衫背对卓暮飏穿上,方才回头佯怒道:“就知道你不放在心上!”
卓暮飏从背后搂住他,轻笑道:“我在楼下等了你一夜,就想着你和朋友出去庆祝的时候我能看到你一眼。这还叫不放在心上?”
好像是有一股暖流朝心间涌去,让她起初还惶恐不安的心一下子就有了可以过冬的港湾,仿佛整个人都找到了依靠似的。
这是怎样的一种留心,才能让他撇下风起云涌的黑道,离开纸醉金迷的赌场,日夜兼程,赶到她身边。即使是相隔不过一座城市的距离,他却还是耐下性子,只在一旁默默看着她,想着她。她如果想来,只要下楼,他便带她离开;她若是流连,只管尽情,他只在楼下守望。
叶夕媱只觉得连日以来的委屈尽数散去,阴霾了好几天的心情终于迎来了一个惊艳的艳阳天。她双眸霎时间就红了起来,却只是咬着嘴唇,一语不发,只管静静地看着他。
卓暮飏笑着摇摇头,一边替她抹去眼角的水光,一边说:“最近你是到了雨季了么?”
不说还好,他一说,叶夕媱更觉得心中难受,眼泪便没有限制地流了下来。
“喂,别哭了。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我就克制住自己不碰你。现在你又当着我的面哭,还想要我怎么样?”他从来没有哄过人,所以越说,叶夕媱就哭得越凶。
“好好好,只要你停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叶夕媱这才睁开泪眼迷蒙的双眸,半信半疑地问:“真的?”
卓暮飏就笑,说:“你不信我么?”
“那你以后不准再见宋艾青那些人。”
卓暮飏眉头一簇,前一刻还温情脉脉的神色此时变得有些冷厉,他并没有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只是问道:“你这几天见过谁了?”
叶夕媱自然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小女人心思惹得卓暮飏去找陆正南的麻烦,她只好极力撇开话题,嗔怪道:“我就知道你不肯答应!宋艾青多漂亮,主演的电视剧打破了收视记录,又刚刚得了影后的桂冠。我的电脑里也收藏了好多她的美图呢!你根本就舍不得撇下她!”说着双眼又是泪汪汪的。
卓暮飏只好举手投降,他一贯的凌厉与冷酷在她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他只好又安慰道:“好了好了,我发誓,以后绝对不找她,顺便也把Jessica打入冷宫,满意了?”
叶夕媱这才破涕为笑,这一笑,当真是应了一句诗——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卓暮飏勾勾她的鼻尖,无奈道:“真不该把你宠成个小孩子。”
叶夕媱缩起身子靠到他怀中,一反刚刚那一番兴师问罪与蛮横无理的模样,像个柔顺的小猫一样,还带着几分妩媚。
这一动作却惹得卓暮飏抱怨:“你诚心诱惑我是不是?小心我真的把你吃的骨头都不剩!”
“你明明都吃饱了,我却还饿着肚子呢!明明知道我生日,却连个生日蛋糕都不送,真小气!”
“你不是想吃火锅了么,我带你出去吃。那家旋转餐厅的火锅还不错。”
叶夕媱却摇摇头,躺下来,很是慵懒的样子,只说:“不去了,跑那么远。等过去了,我肯定饿得麻木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饿得扁扁的肚子,突然心血来潮,自告奋勇,只说:“要不我做给你吃吧?”
说做就做,叶夕媱也不等卓暮飏的回答,只跳下床朝着楼下餐厅跑去。
因为这幢豪华别墅并不是卓暮飏常来的地方,所以冰箱里也只有些瓜果蔬菜。叶夕媱挽起袖子,淘了米,放到锅里加了好些水,一边等着电饭锅孜孜不倦地工作,一边又洗了一把青菜切好后加到了锅里。她在冰箱里翻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盒冻鱼肉。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一样,叶夕媱欣喜若狂地捧着那一盒冻鱼肉,朝着站在一旁默默看着的卓暮飏得意地扬起了嘴角。
她是很简单的装束。她只穿了他的衬衫,娇小的身子在那宽大的衣服中显得不盈一握,让人格外怜惜。此时脂粉不施,脸颊上还有未曾退去的粉色光晕,那股自然清新便淋漓尽致地显现了出来。
不是在灯红酒绿的夜总会里穿梭人群之间,不是在金光璀璨的豪华赌场里静坐于身旁,甚至不是在高贵大气的画廊中陪他欣赏。如今的她,只在厨房中,亲手为他准备饭菜,就像他的妻子一样。
对他这样从小就混迹于黑道并且现在已经混得风生水起的人来说,爱情是马蹄踏过的兰萱,再是怎么芬芳鲜艳,都已经被踩入泥土之中,很快就要腐烂气息涌上来,而他,早就乘骐骥驰游,对这腐烂不屑一顾。而妻子,就是酒入愁肠时一场没有结果的梦,虚无中存在,醒来时却已经走远。
然而这一刻,自己最深爱的女人,却能够无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障碍,扮演好他妻子的角色。
卓暮飏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轻轻问:“在做什么?”他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息一直缠绵在她的耳畔,久久不散。
因为衬衫被叶夕媱抢了过来,卓暮飏上半身什么也没穿,露出一身漂亮匀称的肌肉。他身上尽是满满的男性气息,带着征服的欲望。
叶夕媱头也不回,只专心盯着手下的米粥,笑笑说:“最简单的鱼片粥。匮乏的食材和大厨的水平决定了你只有这个吃。”
其实叶夕媱从幼儿园就开始学着做最简单的饭菜了,可是悲催的是,这么多年来厨艺依旧没有长进。那时候因为父母太忙,有时候幼儿园里的孩子都被父母接回家了,她还一个人站在传达室里等着人来接。那么小的时候,她就看尽了夕阳西下时那种唯美与怅惘。当家家户户都开始冒起炊烟,她还一个人呆在传达室那儿饿着肚子。不过保安爷爷和奶奶是心肠很好的人,不仅在夜色倾斜时收留她,也常常会分个茶叶蛋给她。
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已经习惯了寂寞,所以她也就习惯了孤僻与沉默。尽管后来的她已经是焦点人物,尽管追她的男生很多,可是她却仍旧是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过去了,父母的事业也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她得到的关心与疼爱也就更多了。只是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回家,一个人做饭,一个人睡觉。
可是现在,她终于感激上苍,让她保持着自己最最纯洁的姿态,遇见了他。
仿佛她每一次倔强地摇头,都是为了等待他的出现;她每一日形单影只,都是为了让自己站成不一样的风景牵绊住他的视线;她每一滴晶莹的泪水,都是为了洗净心上的落寞让他带给她新的喜怒哀乐。
或许在某个前世里,就已经爱上了他。为了找他,轮回了无数个世纪。孟婆汤喝了无数碗,奈何桥走了千百遍,青丝熬成了白发,她又从头再来,白天熬成了黑夜,她却固执守候。
终于,初见的时候,他不经意间的回头,成就了这场漫远悠长的苦恋。
叶夕媱打开锅盖,就见米色的白粥上撒着切碎了的鱼肉,香味四溢,而嫩绿色的青菜叶子更打破了单调的白色,使得这一整盘鱼片粥看起来格外诱人。